带着小铁匠回到住处，蒋兆关上了门。
小铁匠一进门就砰砰给两人磕头。安厦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你做什么，好好说话。”
小铁匠身体还在抖，和打摆子一样。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安厦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
给他倒了杯茶。安厦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大牛。”
“行，大牛是吧。慢慢说，你想和我们说什么？”
李大牛朝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是没人了，才道：‘大人，我有罪。我来了，就，就想着逃。你知道的，我母亲还在羊城里头呢。刚刚，刚刚我看当兵的都出去了，我以为机会来了，然后我就偷摸跑出去。结果，结果我就看见。看见一伙儿贼人挟持二位。我当时怕急了，摔在石头后面动不了。
然后，然后我就看见，等您二位一走，原本打起来的两伙人突然就合起伙来打咱们的自己人。”
安厦坐直了身体：“你是说，咱们的人和敌人一起打自己人？”
“是，小的不敢胡说。我认识二牛。小的叫大牛，他叫二牛，我们俩名字像，最熟了。二牛是咱自己人，那个领头的我也认得脸。领头的在背后捅刀子，杀了二牛。不止二牛，好些我眼熟的，都被他们合起伙来杀了。他们杀了人，就穿上自己人的衣服。现在那队里，有一半都是外头人啊。”
蒋兆发问：“队伍里的人换了，难道你们劳工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老爷。他们当兵的总是换人，他们说叫什么轮换，脸老是变，我们都不奇怪的。”
“我知道了，这话你别说出去。”安厦道。
蒋兆补充着：“今晚，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就用灰在你墙上也像他们一样抹上。记得，记得抹的时候，上面要弄四个叉出来。”
李大牛脑袋灵光，当即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牛走了，但留在屋子里的两人神色都不好看。
“你觉得，会是为什么？”安厦问蒋兆。
“被杀的，应该都是正经的兵。杀人的，应该是瞄上这铁矿的人。这里的确是会轮转，一半都是一半老兵带着一半新兵。只要他们向上头报说有一半人愿意一直留在这里，不休息，那上头会考虑到他们可能希望一直有任务在身，想多赚工钱，答应他们的要求。
这样一来，这些早就叛变的人，就会一直留在这里。被杀的那些新兵，随便报几个战损，分批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牺牲了，没人会知道。
劳工不知道人事调度的动向，自然他们每次说是换人了，就是换人了。换进来的，就是敌人了。”
蒋兆的指尖上，一把短刀在翻飞。
“不一定。上头应该也不是傻的，难道只死新人吗，不死老人吗，难道新人正常情况会全死，没一个活口吗？这在上头是瞒不过的。更何况，有一半人做内应就够了。他们没必要每次轮换的时候都杀了所有新人，只要行动的那一次杀了就够了。
我们来，是给了他们一个正当理由把那些新人从营地拉出来杀。
他们要行动了。”
像是要印证安厦说的多么正确，外头突然一片喧闹。
“救命，救命！”伴随着撕心裂肺呼喊声的，是飞奔的脚步声，木架撞到的声音，还有鲜血飞溅，利刃出窍的声音。
蒋兆掀开床板，想让安厦藏进去。
安厦摇头，从蒋兆的身上拿回自己的长刀：“蒋兆，我是咸鱼了点，但还不至于是废物。”
蒋兆无奈，只能放下床板。
“我要开门了，小心点。”
“开。”
门一开，一具尸体就落进了屋内。一个杀红眼的士兵看见这里还有人，提着刀就砍过来。蒋兆手上的刀短，和这些拿着军队专供的大刀的士兵比不占优势。
蒋兆长腿一扫，男人下盘不稳，被扫倒在地。安厦一点都没有胆怯，立刻跟上去，给男人补刀。一刀，穿过脖子，扎进土地里。
安厦拔出长刀，面无表情擦掉溅到脸上的血。
“有点没经验，不知道会喷血。”安厦笑了一下。
安厦不需要蒋兆此刻给予安慰，蒋兆很清楚这一点。
“跟着我走。”绕道小哥的住处，屋内并没有人，但也没有血迹。算是个好消息。
“谁！谁在里面！”身后传来高喊声。
安厦转头，是两个小哥回来了。
见是自己熟悉的人，两人举着的刀放下，凑到安厦身边：“是您啊，我们刚才去了篷里，骆驼都被药倒了，走不了。”
“本来也没想走，想抢我们的东西，不得付出点代价吗。”安厦也不讲究了，直接拿自己的衣服擦刀。
“我记得，铁矿上会用火药的吧。”安厦说。
“有白糖吗？”
“有，我给您拿。”
谁还没学过点军工知识了，安厦准备好好给所有人上一课，让这群抢强盗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我知道火药在哪里！”李大牛竟然尾随着小哥一起过来了。
他从安厦这里出门，还没来得及回去，就亲眼看见杀人了。他晓得现在再回去是没有用了，灵机一动，就往畜生篷里头躲。
两个小哥去牵骆驼，躲在食槽里的李大牛看见了，就想起两人是跟着安厦他们一起来的。又见两人刀上带血，身上却没有伤，想来是武艺了得。
跟在这两人后面，有他们扫清前方障碍，相比生存概率比他躲在这里好。
于是李大牛心念一横，远远缀在后面，跟着两人回来。
但前面是没有威胁了，不代表后面没有。李大牛眼见着两个小哥要进屋了。他眼尖，远远看见安厦的身影，放松了警惕。就这么一时不察，竟然被人从身后砍了一刀。
李大牛根本不敢向后看，求生的本能趋势他忘记一切疼痛，向着他心中安全的位置跑去。索性那士兵并没有追着他，而是看中了另一个不能走了的劳工。
李大牛听着劳工求饶的惨叫，心中默念：“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是见死不救。你要索命就找杀你的人，别来找我。”
安厦看了眼李大牛后背的伤，他算是福大命大，刀口并不深，一时不管死不了人。
“行了，走吧。”
蒋兆看了安厦一眼。这和平时的安厦很不一样，蒋兆并不认为这是属于安厦大厦的另一面。安厦一直都是那个咸鱼安厦，此刻，更像是一种色厉内荏的伪装。
像是一只应激的小猫拒绝主人的怀抱。
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蒋兆悄悄牵上了安厦的手。
安厦没有躲开，颤抖着紧握蒋兆的手。第一次杀人，他害怕。
——
矿坑里有不少人，大多是回来拿铁锹，锄头的。火药堆在筐里，没人去拿。毕竟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拿火药炸死敌人也炸死自己这么决绝的事情，还没人能做出来。
安厦也不会想着要炸死自己，他只想着让那群强盗去死。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群士兵聚到一起。
蒋兆在握上安厦的手后，就和队伍分开了。
“有人跑了！他要会去报信！别让他离开！”
远山上，一个骑马的男人在向着城市的方向跑去。叛军首领急了。
“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人守马厩！”
“有人守！都死了！”
“他奶奶的！，再派一队人去守马厩！剩下的人全部和我去追！”
“那这里的劳工怎么办！”
“不管他们！没有马他们跑不了！”
“是！兄弟们大家冲！”
叛军首领驾马奔袭，身后带着马匹的，没有马匹的，大家一窝蜂全部跟着他向着蒋兆那里奔去。
蒋兆的马看起来好像不听蒋兆的话一样，一直在原地打转。蒋兆看起来像是个新手，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抓住他！冲啊！”
就在队伍的先锋距离蒋兆不足百米的时候，一声惊雷一样的声音炸响！
先锋的队伍血肉横飞，队伍瞬间溃不成军！
“跑啊！跑啊！往回跑！”
“不准跑！我看谁敢跑！都给我留在！继续追！这只是妖术，一次就没有了！”
又是一声炸响。队伍最末端的士兵仙女散花一样飞出去。
一只断臂飞到首领的脸上，险些把他掀下马去。
士气溃散，兵败山倒，任凭首领再怎么喊都没有用。
又是一声！
蹲在石头后面的李大牛忍不住挥拳。他在矿石当爆破手，第一次尝试炸人。有之前逃跑的经验，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向山上跑的蒋兆，没人注意到暗处的他。
听见山上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安厦掂了掂手里的炸药，向着马厩出发。
马厩附近，簇拥着无数劳工。他们想要冲进去抢马。他们不知道此刻铁矿的老板在这里。他们只知道平时就是这些士兵负责来回运输物资，现在士兵反了，再没有马，他们要困死在大漠里了。
安厦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现的。
“我在这里，大家都不要慌！”安厦高举令牌喊道。
令牌是蒋兆留给安厦的，两人预料到此刻的局面。
两个小哥也能干，护着安厦走到人群的中心。
“大家放心，等除掉乱贼，药品，食物，还有钱，都会有的。我和大家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