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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歌声里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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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山半山腰,一块岩石背后,宿林蜷缩着身体,始终无法醒来。三天前的夜里,在庄笙睡着后,他一如往常地走向鲸山,在此过夜。

临近中秋,星河如洗,无边月色洒下一地流莹。林间动物此起彼伏的夜鸣像是舒缓的安眠曲,安抚着他的神经。

山里有他喜欢的草木香,宿林沉醉于此,享受着自然馈赠的静寂夜晚。只是这晚运气不大好,从来清甜无梦的他,在沉稳的睡眠中,竟遇到了一只梦貘。

梦貘食人梦而生,而眼前的这个人,完全看不到一点梦境。

大抵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个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感兴趣,梦貘那满含着危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呤浅唱起来,想要看看此人深不见底的心,到底藏着什么。

在歌声的引诱下,宿林生平头回做梦,光怪陆离的梦境搅得他呼吸急促,又像是被魇.住一般,始终醒不过来。

他梦见目力所及的远方地平线,天空与大地的连接处,突然豁开了一条大裂缝。裂缝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席卷而来,吞噬沿途的一切,管它是热闹城镇,还是荒凉山村,世间万物被这张血盆大口吞.吃入.腹,不明所以的凡人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满含生命里最幽深的恐惧,天怒人怨,齐声喧哗。

他无论如何也挣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在眼前持续。他想救人,哪怕救一个也是好的,可身体却像灌了铁,他抬不起双臂,走不了一步,发不出音节,只能做一个心碎的旁观者,忠实地用双眼记录下世间生灵的战.栗。

梦貘心满意足地细细品尝,没想到此人的第一个梦竟然如此美味,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它闻到了血腥气,扯开嗓子高歌。

宿林陷入更沉的梦境。

他被一阵风推到山巅,山是死的,没有一个活物。他觉得脚心很烫,像是要灼穿他的皮.肤,把他融化在其中一般。不远处传来“咕咚咕咚”的冒泡声,像是煮开了什么。

他被此间唯一的声音引着往前走,待看清一切后,浅棕色的眼眸瞬间染上腥红。

黑红的火山岩夹着死亡的咆哮奔袭而来,翻滚不止。宿林内心的一根弦悠地崩断了,他飞快地转身跑——

快跑!死神来了!

天道视万物生而平等,死神从来不会怜惜任何生命,岩浆火龙喷薄而出,四散开来。山脚下,林鸟冲天而起,百兽奔相逃蹿,万物疲于奔命。

宿林停下脚步,他看清了死神的可怖。

可是炽热的岩浆只是穿过他透明的身体,让他活着欣赏所有的生命消失殆尽。

火山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四处捕捉,一只鸟儿落在了他的手心,翅膀无力地扑腾了两下,渐渐失去温度,唯余一双灰色瞳孔,倒映着他慌张的脸。

梦境外,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紧缩成一团。

梦貘贪得无厌地品尝着他炽烈的噩梦。

宿林跪了下来,跪于天地之间,痛苦像洪水般席卷了他,他飘摇于独舟上,看着尘世满目疮痍,发出和着血泪的诘问——

为什么!凭什么!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不是守护神吗?你守护住了什么!”

宿林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嘲讽,任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四面八方地浸入他的脑海:“只会说不知道的废物!这世间,有什么是你穷极一生也要追寻的?让你粉身碎骨也要守护的?”

宿林喃喃自问——

我追寻的是什么!守护的又是什么!

“天道不仁,可也在罅隙中给过万物一丝生机,你弄丢了它,下场合该如此!”

宿林泪流满面。

“我是谁?”

“我将去往哪里?”

“我到底要什么!”

再没有回答。

沸腾的情感毫无顾忌地摊开在梦貘的眼里,它的双眸兴奋得几乎淌出血来,一口一口,将这些美梦吞了个干净。

陈无宁一行在那块岩石背后找到宿林的时候,他还陷在梦境的情绪里,蜷缩成婴儿睡姿,怎么都醒不过来。

庄笙一见到他就红了眼,憋了好久的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也不絮叨了,上前抱起宿林,赶回小院。

不学无术的庄笙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自然是去请大夫,被陈无宁一把拦下。

“你当他是凡人吗,请大夫能看出什么?除了看出他异于常人,这事若被传出去,还想不想活命了?”

庄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毫不讲理地大吼:“谁敢动他,我非得叫此人偿命!”吹完这个豪气冲天的牛皮,他又软了下来,“现在怎么办?”

修士到了凝神境,多少通一点经脉,陈无宁抓起他的手腕探了片刻,道:“他的五脏六腑搅得厉害,稍等片刻,我去刻张宁神咒。”

陈无宁在符咒这块还没到能随手拈来的程度,但看起来好歹也是这一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只好回房准备,走时还不忘叮嘱郁夜看好两人。

宁神咒的光华没入宿林眉心的瞬间,他整个人脱离了噩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总共支着五颗脑袋,各有各的表情,宿林从这五颗脑袋中迅速辩认出陈无宁,力道无穷地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陈无宁好心替他治病,不料一把被擎.住,瞬间上火,正要一巴掌拍下去,郁夜更快的支棱过来,剥开宿林那不端庄的手,把陈无宁拉到身后。

古人言,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郁夜准备展开长篇大论,说道说道这不懂事的某人,不料庄笙一下子扑到了宿林身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像个小姑娘似的抽噎起来。

再伫在这里恐怕会长针眼,郁夜咽回去一肚子圣贤书,拉着陈无宁走了出去。

郁夜一个眼神,飞絮心领神会,哄着乌雪泥出门玩了。

此时,院里只剩下他和陈无宁。

陈无宁满腹疑惑,不耻下问:“你对“精怪”这个品种,知道多少?”

郁夜是清楚的,他那把玉骨扇就有灵,据父母说,他出生不久,生了场大病险些死去,玉骨灵保住了他的小命,不过也从此与其立下魂契,此生都要承受割魂之痛。

但他一万个不愿意讲出这些事,脆弱永远是人心里的疤,稍稍一揭,就血流满地。又想起上次陈无宁套他的话,至今还没有任何表示,气不打一处来,打算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别问了!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你个骗子!”

郁夜翻脸无情,陈无宁气恼,决定让他哪儿凉快待哪儿去。书里包罗万象,你不说,难不成我还不会找?

屋里,宿林看见扑在自己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庄笙,悲伤的情绪终于缓和,忽然有种从天地之间落入凡尘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那样难受,梦貘将他的梦境都吃干抹净了,他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了,只好作罢。

“哭什么,起来。”

庄笙不依不饶,一边哼唧,一边告状:“哥,你到底怎么啦?那两个讨厌鬼说你不是人!”

宿林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庄笙抬起头看他:“哥,你是什么?”

宿林淡淡地道:“我确实不是爹生娘养的,也在寻找答案。”

自十六年前,宿林从沧泊湖底走出,混沌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说话,更不明白要去哪里。

他是被一阵源自同脉的味道刺激醒的,醒来便是人身,走出湖底时,有凡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可是那阵唤醒他的味道弥散了没多久,就倏地不见了。

由于长时间禁.锢湖底,他还不惯会用两条腿,只好连滚带爬,跌跌绊绊的学着走路。

要做什么也不清楚,迷迷糊糊的,只是赶往味道传来的方向。

一无所知的少年在凡尘摸爬滚打,遇到过善意,也遭受过不少磨难。有人贩子以为他是个哑巴,又见生得不错,就想把他当玩意儿卖掉。也有人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还是脑子有疾的那种。

路途坎坷,在多次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他激发出了一些本能,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诸如草木、动物、水汽等一切除了人之外的事物,勉强算能自保了。

后来,他不动声色地学会了人类官话,总觉得自己有个名字,似乎叫宿林,于是便自称宿林了。他一直凭借着自身的特殊能力,沿途寻找那股命中注定的味道。

那个味道只是从一个方向传来,无法具体到哪处,他只好沿着这条笔直的线往前赶路。抵达钟秀镇后,觉得这里味道浓郁,便落了脚,在街上开了个茶摊谋生。

后来就遇见了庄笙,无论用多冷的脸赶他走,他就是不走。

再后来就遇见了陈无宁,当陈无宁从他的面前经过,消散的味道蓦地落到了实处,宿林毫不犹豫地叫住了他。

此后便一直随行。

可是据他长时间的观察,陈无宁此人,可能因为他那造孽的身世,与人相处,总透着一股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疏离感,至今也未显露出什么特别的本事来。

可为何自从见了他,就总觉得很熟悉,很亲切,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很熟悉很亲切的陈无宁,此刻正埋头在一堆书里,翻查着精怪的相关资料。他忙得很,恨不能一夜想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敢写于书上的,又有多少隐秘呢?方向就错了。

郁夜下午冲陈无宁发了顿脾气,此刻有些心虚,在陈无宁的身边来回踱步,还刻意放放重脚步,期盼他能注意到自己。

可那人岿然不动,丝毫没注意到“床伴”千奇百怪的小动作。郁夜只好放下身段,主动破冰:“你在找什么?”

“我说,你能别在我身边晃了吗?”陈无宁没好气地道。

郁夜刚想和解的心情立马没了,跳起脚来:“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大好的青春年华,非要过得跟白开水似的,不是窝在院儿里修炼,就是去多管闲事,管完这个又管那个,这偌大的一个安城,你去过哪里?玩过什么?”

听了这番厥词,陈无宁从书本里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叽讽:“可不是么,我又没你那个少爷命。”

郁夜简直恼极了他又臭又硬的作派,两只手撑在桌上,直视陈无宁的眼睛,逼问他:“你为何要这样苦自己?”

陈无宁顿了顿,才道:“对我来说,活着就是很奢侈的事了。再不努力些,恐怕将来既保全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郁夜被他说懵了,一时接不上话,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时,陈无宁站起身来,冲他摆了摆手:“你慢慢玩,我出去一下。”

宿林清醒过来后,打发走了哭哭啼啼的庄笙,此刻正坐在小院的石桌上烹茶。见陈无宁走来,也在旁边坐下,他像往常一般,用白布细细擦了三圈杯口,斟上茶,抬了抬眼递去,安静地等他开口。

每回宿林撞进陈无宁的眼里时,都是一副特别沉寂的画。他这人像一个幻影,带着与生俱来的隔绝感,似乎连他周遭的时间都流淌得慢些。

陈无宁直奔主题:“你这三天,去做什么了?”

宿林沉思:“有三天了么?”

陈无宁:“你是精怪?”

宿林:“不知。”

陈无宁:“为何要跟着我?”

宿林:“你身上有百草与泥土的芬芳。”

陈无宁心说又来了,无论问多少遍,永远都是这个答案。

不知是不是睡了几天的缘故,宿林此时颇有些爱说话,淡淡叙述道:“我非凡人人身,没爹没娘,醒来便是现在这副模样。十六年前,我忽然闻到了一种味道,就是你身上的味道,便从住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路追去钟灵镇,只是当时不通俗事,花了些时间。”

见他讲得坦诚,陈无宁也很坦诚地接话:“我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十六年前出生,生的那天,母亲就死了,父亲也不待见我,后来他也死了。你觉得……像我这么一个厄运缠身的人,会是你要找的人吗?”

宿林:“我找的,不一定是人。是一种命定的,属于我的东西。”

陈无宁从来不会自作多情,更不会把这句带有歧意的话想成另一种意思,他跟宿林沟通起来很舒服,两人都能理解到对方话里的含义。

陈无宁:“我十岁便离了家。师父是天上掉下来的,小师妹是路上捡的,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你说的那什么芬芳。”

宿林:“即使如此,我也只能跟着你,别无他法。”

至此,两人再无话可说。

陈无宁盘算着与师父约定好的归期,还有九个多月,这期间,得想办法甩开这些人。

飞絮带着乌雪泥回来了,陈无宁此时正因诸事迷茫而感到有些烦闷,看到小师妹左手一个玩偶,右手一个奶糕,蹦蹦跳跳地靠近,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忽地有些心软,准备上手抱她。

不料小丫头十分不给面子,像条泥鳅一样灵活,滑不留手,嘴上还叫唤道:“别动手动脚的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陈无宁的脸黑了下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累了,别来烦我。”

乌雪泥:“说到做到!”

陈无宁没想到这丫头下山没多久就管教不了的,非得治治她:“成天跑出去野,功课做到哪来了?晚饭后,我要检查!”

刚刚还不要抱的乌雪泥瞬间兵败如山倒,小心翼翼地走到陈无宁的身边,抬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在他的腰腹间亲呢地蹭了蹭脸。

陈无宁:“……”

做人该有的原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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