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双闻慢条斯理晃着红酒杯，红唇轻翘，轻轻揉一把弟弟的发：“傻弟弟，等落日大学建成，以后整个校园都会是祂的营养池，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送进去，难道还不够他恢复力量的？”

“现在的国卫队，已经没办法压制「长生会」，傅长灵刚接手不久，许多事情都是千头万绪，没办法顾全所有，黑市都已经很久没动了。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只是牺牲一点祂的力量，却能给祂送去更多的养分，助祂早日突破枷锁，这不是很好嘛？”

路双明叠腿坐在旁边，摩挲着下颌思索道：“傅长灵虽然暂时做不到面面俱到，但对副本的压制力还是在的，落日大学建成，我们可以增加更多诡异同胞，开拓更多副本……也行，我来和祂交谈，请祂交出力量。”

“辛苦弟弟。”鹿双闻展开双臂抱抱路和明，和他一起饮下庆祝的红酒。

大屏幕上笼罩起一团浓雾，隐约可见他们在制作那个道具，渐渐形成楚心等人见过的形状。

浓雾隔绝了那东西的大部分污染，可楚心看着那诡异的图形，依旧能清晰感觉到祂的力量，头晕脑胀的，想要拉扯她。

里世界开始建成，渐渐吸纳京大校园产生的污染，秋逸之、画中少女、白潇潇……等等学生的记忆都融进副本中成为诡异。

鹿双闻在「长生会」中挑选了两百人进入里世界实验，过程极近苛刻和残酷，满屏都是血色，相比起来，她们一路走来，当真是小儿科。

最后的最后，尸山血海中，一道人影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声音嘶哑、苟延残喘，跌撞着走向出口，成为唯一一个通关成功的人。

“恭喜你，祝平安。”

鹿双闻抱住摔倒在地的人，温柔蛊惑地在他耳旁道：“从今往后，你就是「长生会」的分教主之一，我要你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大屏渐渐黑沉，所有画面都隐在黑暗之后。

大礼堂里寂静无声。

好半晌，楚心才开口：“那个祝平安……和我们在「蛇尾」黑市铺子里看见的那个人，感觉上有点像。”

“是吗？”方蕊愣一下，“你是指最后出现，把我们弄污染的人？你看清他的样子了？”

“没有，就是感觉体型很像。”

方蕊便没怎么在意，体型像的人很多，只是，她默默将祝平安的名字记在了心上。

这是「长生会」的核心人员，能在那样苛刻的环境下活下来，足以证明实力。

苏溪轻声嘟囔：“祝……和司令一个姓。”

“姓祝的人很多，说明不了什么。”方蕊道，“我知道的黑市里姓祝的就不少，我在意的是……那双子会长竟然能联系祂？我们连祂在哪里、是否存在、究竟以什么形式存在都不知道，他们却好像很熟稔，还说……祂要冲破枷锁了，长明实验站……隐约听说过，是国家的秘密研究机构吧，不是已经没了吗？”

“好像都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东西。”苏溪说，“如果是国家高层来看，可能知道的会多一点。”

“我们出去和他们讲，也是一样的。”方蕊道。

楚心抬头看向大屏幕，耳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回想刚刚双子的表现和话语，一种猜测悄然成型，多少明白了双子的情况。

屏幕轻轻一闪，三人立即坐正，收声看向大屏幕。

一行滴血的字母出现在当中：

「第五日，众生相：祂」

苏溪轻轻屏住呼吸，心跳没由来地加速。

诡异副本降临后，谁都知晓祂的存在，但谁都不知道祂究竟是什么、什么情况、在哪里。

现在……她们能看见了？

浓稠的浪潮滚动声响起，洗刷过耳膜，让三人脑海里“嗡”一声，彻底变成一片空白，那种仿佛要被融进去的感觉，再度出现。

方蕊呼吸急促，看向漆黑的大屏幕，颤巍巍取出糖果，自己吃下，又塞给苏溪数颗。她们一连吃了五颗，症状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噗！”

方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抱紧仿佛要融化的身躯，只觉得每一处细胞都疼得在叫嚣。

楚心甩甩脑袋，好不容易清醒些，就看到旁边两人要撑不下去的模样。她忙摸出方蕊的泡泡枪，将两人给圈在里面。

看着她们陷入昏睡，楚心犹豫一下，没有给自己用。她能支撑，她想要看影片。

将泡泡枪攥在手里，她紧紧盯着大屏幕，黑幕渐渐消退，露出画面。

包裹着泥浆的鲜血里，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表面覆着层霜色的薄膜，看不清楚那东西的具体模样，只比照着周围，能知道那东西很大、也很空洞，好似中间失了什么。

……是祂。

楚心用力抿住唇角，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也知道祂中间丢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胸膛上，攥紧衣襟。

屏幕镜头渐渐移动，覆盖着祂的霜色东西，长出类似线的东西，一路向上，连接到地面上、延伸进一座破败的建筑内、最后禁锢在巨大器械的房间内。

楚心瞳孔微缩，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那画面，目光焦急在镜头里寻找着什么，可……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座破败的建筑，没有一个活人的踪影。

她的眼眸一点点红透，胸膛里泛起许久都未有过的疼痛，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长明实验站，那是长明实验站。

原本恢弘高科技的建筑，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只有掩藏着那巨大器械的房间，还保持良好。

楚心看着那些破碎的墙壁，还能回忆起父亲带着她在里面散步的画面，可怎么就都被毁掉了呢？

她还想着回家的，可家和家人都不在了。

她摊在座椅上，眼角隐隐浸染了层湿润，隔着模糊视野，她看见隐隐有血液流向那霜色的东西，在渐渐灼烧着禁锢祂的绳子，企图复活那个东西。

楚心死死盯着画面，咬住牙关，心里暗暗道：又是「血液」！

关于祂的视频很短，只向玩家透露了祂要觉醒复活的消息，就戛然而止。

但楚心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脑海里的混沌在消失，也让情绪恢复冷静。

长明实验站的事情，她一开始并不想告诉别人，她只是单纯想要回家，回去看一眼再说。

可现在她看到了，祂也要复活了，就不能再隐瞒。

父亲是国家的人，此生所愿就是彻底消灭祂，让世界回归正常秩序。

她至少，不能辜负他。

而她……

楚心眼睫轻轻翕动，唇线抿唇向下的弧度，心里异常难过。

她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身侧，方蕊和苏溪渐次醒来，看见包围着自己的泡泡，再看旁边精神萎靡、低垂脑袋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楚心，方蕊忙敲着泡泡喊：“楚心！楚心！你还好吗！”

楚心微怔，捏着泡泡枪的手轻轻收紧，抬起头看向苏溪和方蕊，眼睛还是红红的，倒是让两人愣了一下。

“你……”方蕊轻轻道，“怎么了？”

楚心摇摇头，将两人泡泡收回，把泡泡枪还给了方蕊，擦着眼角说了一句：“祂要复活了，我们必须尽快和国家接触。”

“这是应该的。”方蕊取出一包纸递给她，没有深究，只是继续她的话道，“这次副本结束，我们就去和傅队说。”

“不能告诉别人。”楚心又说。

“我们明白。”

苏溪看着她这不同寻常的模样，轻轻碰一下方蕊的手臂，方蕊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

两人各自含着糖，靠在椅背上休息。

大屏幕在此时再度晃动，又一行血字浮现：

“第六日，众生相：伥鬼。”

黑幕褪去，出现落日景象。

方一帆和谢蓉（白潇潇室友）、陌生男生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已经变成诡异模样。

在他们面前，校长递给他们三个盒子——那个装有爆炸.物的盒子。

苏溪微微睁大眼眸，听见校长在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一直帮着我做事，现在落日大学副本建成，我会招募许多人进来，把他们变成你们的同伴，以后，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方一帆神情呆呆，眼眸空洞，木讷地应了声“是”，谢蓉和陌生男生则有些兴奋，捧着盒子满面红光。

但谢蓉忧心道：“校长，既然这里是副本，那肯定会有人能进来通关，如果只是普通通关还好说，但我知道通关方式也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彻底消灭副本，那我们……”

“孩子，别怕。”校长指指他们手里的盒子，又问他们，“你们现在在副本里，如果将这东西再埋下去，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方一帆双手颤抖，脸庞有挣扎的神情，但很快便空洞麻木给压住。

校长咧开嘴，笑得恶劣至极：“只要引爆，就又会生成新的副本，这个副本……永远都不会结束，没人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