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后41小时27分钟】

“所有主引擎调整为预热状态，开启副引擎。”

林佑拍了拍年迈的动力系统操作员的肩膀，无奈皱着眉头，接着又补充问：“老兵，有问题吗？”

“呃……嗯嗯……”被起了“老兵”绰号的操作员受宠若惊，他不适地做出个“OK”的手势，然后又拍着自己的额头，连忙遵照程序回应：“对，重复一遍——四台主引擎调整为待机预热，启动两台副引擎……已完成！”

“等等！”卡斯特罗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拽住林佑：“富婆乔！你在干什么！我们本来就缺少动力逃跑！你还把主引擎关了！？那不就是在原地等死？”

“就算全部六台引擎都满负荷运转，也跑不过特诺奇战舰。”林佑连正眼都没看他，只是冷冷说了句：“战舰上只能有一个主指挥，你要是帮不上忙就离开指挥室！”

“……！！”

卡斯特罗一时语塞，指着林佑“你你你”半天，没憋出半句话来，最终被驾驶员的报告打断。

“报告！”主驾驶员大喊：“前方有乔卢星系空间站，是一颗矮行星的哨站！”

林佑瞟了眼大屏幕上的雷达图，点点头：“保持航线。”

“该死的！”

卡斯特罗刚想破口大骂，被林佑瞪了一眼，又硬生生咽了肚子里，只是小声嘟囔着：“富婆乔，你不会是乔卢拉星系的卧底，要把我们送进监狱里吧……”

林佑这回连眼神都没给他。

青春野牛号这场无妄之灾确实是她带来的，但她可不是卧底。

“富婆乔……”

卡斯特罗还想抱怨，话刚出口，脚下又传来“嗡”地一阵更猛烈的震动！

整个驾驶室，甚至整艘青春野牛号上的人都为之踉跄两步！

防御系统的操作员一副大势已去的口吻：“防护效率下降到14%——能量护盾快失效了！”

“足够了，”林佑低语，紧接着命令道：“将航线前方画面调取到主屏幕。”

操作员轻轻推了下程序，驾驶室的主屏幕上出现战舰正前方的实时画面。

在无垠而深邃的太空宇宙间，幽静的黑暗被银黄色的反光激活，先是看到几块恒星辐射板从画面边缘探进来，很快又被巨大的阴影盖住，仿佛有什么比青春野牛号大得多的庞然巨物错身迎来，几乎能想象出那雄壮黑幕与舰船之间回荡着巨兽的低吟。

指挥室里有人盯着屏幕上的黑暗巨物发愣：“卧槽……那是什么……”

“空间站？”卡斯特罗也干张着嘴巴。

“它怎么没有运行？”

“没拦我们，也没对我们做任何反应？”

“被废弃了吗？”

指挥室里的人议论纷纷，小声地发出疑惑。

林佑心中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只是不愿意说明：

乔卢星系的第五和第六行星之间，受到两大恒星辐射风暴的共同影响，存在一颗叫做“塔司”的矮行星。

是一颗难以驾驭的气态星球。

根据防御规划，乔卢星系中每颗行星、矮行星处都会配备相应的太空哨站，提供周边星域的预警和守备……听上去密不透风戒备森严，但林佑清楚星系的财政状况，其实根本无力维持这么庞大的常备防御力，只能将武力资源集中在一些相对富庶、有价值的星球处。

至于像“塔司”这种环境恶劣的星球，所配备的太空哨站早就无力维护，形同虚设。

林佑知道这件事，但不确定现在是该为此感到羞耻还是侥幸……

她“砰砰”拍了两下指挥台，拉回指挥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别愣着，听我命令，准备进入大气！”

“啊？”

卡斯特罗终于将嘴巴合上。

青春野牛号靠着两台副引擎，径直穿过废弃空间哨站的警戒区，保持方向继续冲向前面的“塔司”星球。

主屏幕中逐渐出现一团模糊的光，在战舰正前方越来越大，吸引着指挥室中所有人的视线。

那就是“塔司”，看起来像是一个半透明的椭球体，被凝固的雾裹着。乔卢星系中两颗恒星的光芒同时打在它的正反两面，穿透气态星球内部，和另一面彼此汇聚，于是冷与暖、青与红、流光与阴影相濡以沫，让这颗星球美得如同宇宙间绚烂绮丽的花朵。

上一秒还担心生死的海盗们，此时又不自主地讨论起眼前美景：

“我去！好漂亮！”

“好像一团……发光的棉花？”

“不会形容可以不要形容……”

“原来乔卢星系还有这种地方，有人在这里向我求婚就好了！”

……

这里曾经确实是因为一张图像，就被许多乔卢星系的艺术家追捧。

可现在不是欣赏它的时候。

林佑无奈地再次拍了两下桌面，提醒这群不称职的指挥员：“入地轨道校准了吗！？赶紧执行程序！我们要进入这颗星球！”

“校准入地轨道中……”

“星球模拟程序已启动……”

在三番两次的提醒下，各系统的操作员才又恢复最低限度的专业性。

无所事事的卡斯特罗跟在林佑身旁：“这颗美丽的星球里有什么吗？”

“有致命的毒气。”林佑不太想跟他废话。

塔司星球确实什么都没有。没有陆地，没有海洋，有地面、地幔、地心，没有任何固态或者液态的存在。

它就是一颗由剧毒且无用的气体凝聚成的矮行星。

然而此刻这里是天然的避风港。

青春野牛号在林佑的指挥下，贴着塔司星球大气层外围，稳步驶入其引力轨道中，一点点贴近，稍稍带起浓厚迷雾的冰山一角。

“关闭护盾。”林佑下令。

卡斯特罗又一次发出“啊？”的声音，一副求知的表情。

一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醉鬼海盗团长可能要在指挥室里帮忙，林佑就只能翻个白眼，耐心解释：“只是进大气而已，战舰外壳扛得住摩擦。”

“哇，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转向大屏幕。

进入塔司星球内部后，浓稠的毒气成分会阻隔雷达扫描，包括“末日巨炮”在内的所有太空制导武器都会失效，无法锁定星球内部的目标。

自然也不需要再维持能量护盾的运作。

几乎就在护盾关闭的同时，青春野牛号贴上了星球的大气层，整个外壳都发生可怕的摩擦，令身处战舰内的人都感受到更加强烈的震荡！

就像迎着强劲的鼓风机往前奔跑，稍不留神就要四仰八叉。

“正在进入大气！”驾驶员才发出迟来的提醒。

林佑早已扶住指挥台，其他指挥员们也都稳稳坐在各自的岗位上。

唯有卡斯特罗“哎哟”一声，被震得重重摔在地上打滚，一边痛苦咒骂着：“他妈.的这么晃！兔崽子们怎么开的船！？”

“团长，没事吧。”小爱也还在指挥室内，学林佑那样抓着扶手，对地板上的卡斯特罗报以口头上的关心。

如果让飞船按部就班地减速进入星球，那估计早被“末日巨炮”打成渣渣了。

林佑也是无奈，指挥飞船以极高的速度冲入塔司内部，借着气体作为缓冲减速，完成在寻常星球上必定会发生坠毁的非常规操作。

“副引擎也进入预热状态。”她下令。

“收到。”

剧烈的震动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战舰的全部引擎都停止提供动力，转入预热待机状态。

青春野牛号像颗坠入泥潭的石子，缓缓在塔司星球的中心静止下来。

林佑继续指挥：“别愣着，赶紧进行回温。”

这个命令却无人执行。

看着指挥室内大家放松下来的表情，林佑皱紧眉头：“抓紧时间！还想不想活命了！赶紧执行反应堆的回温程序！”

她提高音量，锐利的眼神盯住防御系统操作员：“别乱看了，说你呢！”

操作员迷茫的表情符合他的困惑：“回……什么回温？”

其他人也都朝这边投来询问的目光。

“回温程序是什么？”卡斯特罗揉着自己的后腰站起身。

？？？

林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反应堆的回温程序啊！降温？制冷？没有吗？”

卡斯特罗和所有指挥员们面面相觑，最终摇摇头：“那是什么？”

“迅速降低反应堆温度，重新提高能量护盾效率的系统程序，这艘船没有吗！？”

林佑突然有种无力感——

这艘青春野牛号，竟然连最基本的“回温系统”都没配备！？难道那这群海盗在激战过程中，对“能量护盾”的利用都是一次性的吗？！

能量护盾由极其危险而不稳定的特殊反应堆提供能量，经受打击后，反应堆的温度将迅速升高，并降低护盾的防护效率……经过不算太过精密的工程建设，可以在关闭护盾的情况下，对反应堆的温度进行人工干预，让其靠近理想数值，这样就可以重新提高护盾的效率。

正常舰队的战斗过程中，都是由战舰之间相互掩护，将前线护盾快被打光的战舰撤回后方，关闭护盾执行回温程序，再轮番上阵，以降低战损比。

所以……这种最基础的程序，这群海盗压根没装载！？

“反应堆的温度，”防御系统操作员半坐在位置上，举起一只手：“不都是在战斗结束后让它自己慢慢冷却下来的？”

“……”

偌大的指挥室内，林佑的沉默震耳欲聋。

“喂喂……喂……”卡斯特罗尴尬地笑了两声，望着主屏幕上雾蒙蒙的一片，凑到林佑跟前：“反正我们躲在这团棉花里就没事了吧？”

林佑摇摇头：“不，虽然规避了末日巨炮，但特诺奇战舰还有普通的直瞄火力，只要靠近依旧能打穿我们……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紧跟我们后面，马上也要进入星球了。”

“那……！”

“放心，”林佑的声音继续在指挥室里流淌：“刚才之所以提前关闭主引擎，就是为了能制造速度差。”

卡斯特罗再次满怀好奇：“速……度……差？又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