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到“鬼打墙”这一事实后，姜绫有些烦躁。
她上辈子最烦、最讨厌的就是鬼打墙，曾有一次被不识好歹的几个小鬼盯上，在人界的某个山谷里因为“鬼打墙”被困了一晚。
直到那些小鬼以为她筋疲力尽，想要出来吸食她的精元时，她将这些小鬼杀个干净，才破了“鬼打墙”。
可是，这里的幻鬼是杀不完的。
芫华在周围飘了一圈，小心地查看情况，而后回来说道：“那些幻鬼已经被甩开了，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我们。”
这时，趴在叶无烬背上的林宣表情扭曲，发出了一声闷哼。
姜绫扫了一眼身旁的两排商铺，指着其中一间大门没有锁住而是微微虚掩的字画店，低声说：“我们先去那里面。”
“吼——”
幻鬼的怒吼声传来，听得出，他们就在几条街之外，正不断地靠近。
背着林宣、秋宛旸的叶无烬和萧亦寒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姜绫和芫华悄声钻入了那间字画店。
因为是深夜，字画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店外街边灯笼照射进来的微弱光芒。
虽然是在阴气极重的幻鬼城，但是店铺里明显阴气少了许多。
姜绫放下心来，这店中没有鬼。
萧亦寒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秋宛旸放在几块软垫上。
微弱的灯光下，秋宛旸的脸苍白如纸，五官紧紧地拧在一起，很是痛苦。
“唔……”
林宣□□了几声，终于从幻境中醒来。
他扶额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看到周围景象时明显有些懵，问叶无烬：“这是在哪儿？我们不是已经回到地面上了吗？”
“这里是幻鬼城，”叶无烬耐心解释道，“你被幻鬼迷惑，回到傲世山庄之后，又跳回密道，被吸入了这里。”
“难怪，我刚刚做了好长的梦……”
说话间，林宣的表情微动，像是有那么一丝对梦境的留恋和遗憾。
直到叶无烬告诉他，刚刚他和秋宛旸差点成为了幻鬼的晚餐，才终于有些后怕：“难怪那个梦这么勾引人，让我舍不得醒来。”
姜绫倒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梦？”
林宣好似不在意般摆了摆手：“嗨，也没什么，就是过去的一些回忆罢了。”
他是九州大陆人人敬仰的承虚门掌门亲传弟子，也是权势滔天的定国公嫡子，不论是在修士眼里，还是在普通人眼中，他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存在。
可偏偏在说“过去的一些回忆”时，他的语气明显透着一丝苦涩。
叶无烬看透了他的心思，只说道：“既然是过去，就别想太多了。”
“嗯。”
林宣笑着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日那阳光开朗的模样。
他看向飘在姜绫身后的芫华，一眼就认了出来：“您是芫华前辈吧。”
芫华笑着福了福身：“林公子。”
另一边，躺在软垫上的秋宛旸依旧面无血色，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
半蹲在她身旁的萧亦寒轻轻唤了几声：“秋姑娘，醒醒。”
可秋宛旸没有任何反应。
萧亦寒看向身为恶灵、对幻鬼似有了解的芫华，焦急地询问：“芫华姑娘，秋宛旸她为何还是不醒？”
芫华飘到秋宛旸身边，蹲下身，右手轻轻从秋宛旸的身体上方拂过，细粉般一片金光微闪，转瞬即逝。
不过须臾，她便站起身，说道：“秋姑娘她有心魔。”
萧亦寒垂下双目，看向秋宛旸的眼中满是心疼，转而他又看向芫华，问道：“秋姑娘是因为心魔所以无法苏醒？有解决的办法吗？”
“若是要用咒术强行唤醒也可以，只不过……”芫华顿了顿，看向地上的秋宛旸，说道，“强行唤醒会令秋姑娘的心魔更重，所以，还是让她自己脱离幻术更好。”
萧亦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姜绫看向身旁的叶无烬，他正借着窗外灯光，用桌上的纸笔画着什么。
虽然只是一条长长的线，时而笔直，时而弯曲，但仔细一看，姜绫还是明白了：“你是在画我们刚刚跑过的线路？”
“正是。”
叶无烬终于画完，将毛笔重新放回笔架上，而后将画纸递给姜绫：“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其实早在他画到一般的时候，姜绫就已经看出了问题，她道：“我们虽然是鬼打墙，三次经过这个地方，但是，我们分明就不是以同样的线路跑到这儿。”
“而且……”
姜绫拿起画纸，将它靠近光源细细看了一番，又道：“其实我们为了甩开幻鬼跑了这么久，真正交合的点并不多。”
叶无烬：“不错，我们所处的地方也并不是真的经过三次的地方，只是看着一样而已。”
“所以说，要么是这幻鬼城中真的有一模一样的街道，要么就是……”
姜绫话说一半，恍然大悟：“项夫人说过，这里的幻鬼擅长控制人心的幻术，那我们所处的幻鬼城，也很有可能是幻术形成的。”
见她所想与自己一致，叶无烬赞许地笑了：“姜姑娘聪明。”
姜绫却撇了撇嘴：“你在画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吧！”
叶无烬见她有些许懊恼的模样，脸上温柔的笑意更浓了。
因为幻鬼城的禁制，姜绫的咒术比在凶黎谷中减弱了不少。她将方才的猜测告诉了芫华之后，两人合力施展咒术，消除眼前的幻象。
此时，他们才看清，这座地下鬼城的真正面貌。
在漆黑又望不到边际的地下，只有漂浮的鬼火带来些许光芒。当然，这些鬼火在幻境中便是灯笼的烛火。
原本看似普通的小城、规整的楼房，此刻也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泥墙倒塌、屋顶破损，地上满是散落的砖瓦。
暴露在外的房屋内部，也宛若经历了扫荡，家具或是倒地，或是断裂破损。
姜绫的眼前满是残垣断壁，嗅到了强烈的破败意味。
而脏乱的街道上、毁坏的房屋里，一个个白骨堆、一具具干尸，更是令人汗毛竖起。
这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鬼城！
原本躲在画铺里的几个人，瞬间觉得不安全了。因为他们所处的小店也是残败的，两面墙都是被挖去了大半，幻鬼只要经过，必然能看到他们。
“吼——吼——”
幻鬼的怒吼声越来越近，估计不多久就能找到他们。
萧亦寒背起仍在“噩梦”中的秋宛旸，说道：“我们先撤吧，这里不安全了。”
“确实，”林宣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又道，“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姜绫也不知道。
叶无烬道：“先躲开这些幻鬼，顺便找找离开这里的线索。既然项夫人说以前有人能够离开幻鬼城，那就一定有出口。”
“吼——”
幻鬼的嘶吼已经只有一条街之隔，事不宜迟，他们只好悄悄跑出画铺，朝着远离幻鬼的方向跑去。
被破解了幻术的幻鬼城地上不是散乱的杂物，就是白骨或干尸，反而令姜绫、叶无烬、林宣和萧亦寒更加小心翼翼，不由地放缓了速度。
叶无烬在最前方探路，一边跑，一边用地上捡的石子在附近的墙壁或建筑上做标记。
不多久，他们便跑到了幻鬼城的主街道上。
面前的四岔路口，竖着一块破损的指引牌。
“什么城东白……城西万……城……城北……”
姜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块牌子有跟没有一样，想要知道的内容已经全都没了。”
萧亦寒：“那就只能赌一赌了。”
叶无烬也道：“确实，以这个指引牌为中心，我们刚刚来的地方是这儿的东面，那就剩下东、南、北三处，我们可以依次找出口。”
林宣：“既然如此，那就先去南面吧。”
“好。”
反正也是赌，只能靠运气了。
相比于城东，城南几乎没有什么建筑，大片大片荒草地，还有许多陈旧的坟地。
越往里走，姜绫越觉得脑袋晕眩，眼前的坟包和墓碑都开始扭曲起来。
叶无烬回头时，见她有些站不稳，便停下了脚步，关心道：“姜姑娘，你还好吧？”
“没事。”
姜绫摆了摆手，说道：“可能是这里阴气更强，所以咒术有些不稳定，有些……”
叶无烬明显感觉姜绫状态不对劲，急忙将几乎要晕倒的她扶住：“有些什么？”
姜绫：“有些眼花……”
她眼前鼓起的坟堆好像是被捏起的沙子，突然间无数只手松开，那一团团沙子就瞬间炸开，飘散在空中，朦朦胧胧的一大片。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也看到过这种朦朦胧胧的画面。
在阴暗潮湿的、四四方方的“牢笼”里，不过十岁的女孩浑身是伤，在她的对面，是一个伤势似乎更重的略长几岁的男孩。
女孩的头被打破了，鲜血从额头淌下，不小心流进了眼睛里，令她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画面朦胧不清。
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冷眼看着“牢笼”中心的两个犹如幼兽的小孩。
“打啊！继续！”
“如果不打死一个，那就两个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