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空间的天气雾蒙蒙的，有点闷，空气湿润，走在外面，空气中的水汽不断往身上扑，不一会儿陈夏就觉得身上的衣服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陈夏喜欢下雨天，也喜欢晴天，唯独不喜欢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天气。

中转空间的建筑物有高有低，很像一个正常的城市，但是街上空荡荡，没有川流不息的汽车，没有热闹繁华的商圈，没有或平静或喜悦或激动或忧伤的普通人，有的只有低头匆匆走路的玩家，面无表情，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

这是亡者的世界。

陈夏把马尾挽成一个团，脖子后面清爽了许多。

她和江枫并排走在街上，打量着周围的街景，找着吃饭的地方，偶尔也交流几句新手场遇到的事情。

“你在全球大停电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夏有点好奇，江枫对那些1积分的饭菜嫌弃无比，难道他最后在新手场里面找到了粮食，最后舒舒服服活下来了？

“当然是吃粮食活下来的。”江枫含糊着说，他们那群人去了粮仓，抢了五袋子粮食，他作为小弟分到了一点口粮，勉强活到了游戏结束。

饿肚子是一回事，撑撑就过去了，没什么心理负担，吃虫尸就不一样了，必须要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能吃下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还以为进入中转空间能吃到好吃的，无限流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落差太大了……”

江枫想，还不如游戏中吃得好。

陈夏点点头，或许这就是游戏的意图，一旦停下来休息积分花起来就像流水一般，逼着玩家不停进入游戏世界送命。

最后，两人吃的还是便利店里的东西。

四积分的三明治，总共就两片面包两片菜叶子一片午餐肉，简单又简陋。

吃完饭，两人根据新手指南上的路线图找住的地方。

一场游戏载入玩家十万人，每天不知道会开多少场游戏，累计的玩家数以亿计，所以中转空间非常大，大的超乎陈夏的想象。她所在的地方只是中转空间的冰山一角。

住宿的地方很好找。但凡是可以住的地方，店门口的招牌上都简单粗暴写着两个字——“住宿”，还十分贴心地把价格标上去了，一点都不担心客人会被价格吓走。

比如眼前这家：住宿10积分。

陈夏有些心疼积分，不过没办法，《新手指南》上明确写了，夜间必须在宾馆过夜，在外过夜后果自负。

哪哪都要用积分，这么点分一不留神就扣光了，分没了命就没了，难怪那群玩家能面不改色吃下1积分的食物。

陈夏和江枫走了进去，宾馆里除了打盹的前台没别的客人，沙发也是破破烂烂的，落了一层灰。

如无意外，这家宾馆的卫生应该会非常差。

被廉价的食物吓到了，江枫开口就问前台：“你好，我们能先看看房间吗？”

打盹的前台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被打扰了休息，她的态度很不好，语气格外生硬：“不可以的，先生，必须先付积分。”

陈夏说：“规矩都是人定的，你们这种服务态度是要被投诉的，你等着，我马上就打投诉电话。”

前台人员并没有被投诉吓到，她露出抹嘲讽的笑，阴阳怪气地说：“您大可以投诉试试，事实上，要是投诉有用，我早就投诉八百遍了。”

陈夏被噎到了，她对江枫使了个眼神，继续纠缠着前台人员。

“我告诉你，玩家也是有权力的，不让我们看看房间什么样，不可能付积分……”

趁此机会，江枫悄悄溜了进去，使劲拧第一个房间的门把手，拧，拧不动。

他气地踹了一脚门。后面每个房间都是如此，江枫只能失望而归。

他对陈夏摇摇头。

陈夏见势就收：“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出了门，没等陈夏问，江枫就说；“不行，房门都打不开。”

陈夏想了想《新手指南》的内容，说：“《新手指南》上说10积分是最低的房间标准，往上还有15、20、25、30这几个规格，我们去找找更高规格的房间。”

根据前台工作人员的态度，再结合1积分的虫食，她怀疑，10积分的住宿条件可能会差到出乎他们的想象，就算花了这个钱，也是给自己找堵。

换了条街，很快看到了另一家住宿的宾馆，标着15积分。

走进去，宾馆里不止一个人，三个玩家排队等着办理入住手续。

陈夏和江枫对视一眼，陈夏低声说：“先问问能不能看房间，不能的话就住这吧。”

这是积分第二便宜的房间了，有人住，就说明这里的条件还可以。

很快轮到了陈夏，她露出个甜甜的笑，说：“你好，我想先看看房间可以吗？”

这次的前台人员态度好了很多，微笑道：“当然可以。请这边来，我带您去。”

她打开离得最近的一个房间，陈夏进去看了看，条件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卫生间里水龙头生锈了，但是还能用，马桶也还算干净。

“女士，您对条件满意吗？如果满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帮您办理入住手续。”

“可以，帮我办理吧。”陈夏问江枫：“你要住这吗？”

条件虽然差，但是能住，如果要节省积分，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住，不住这还能住哪？”

以前，这种条件的房间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只是想想仅有的一点积分，江枫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前台笑眯眯地从陈夏手环上划掉15积分，并告知她的房间在九楼，坐电梯上去即可。江枫的房间则在隔壁。不用房卡，手环对准，锁会自动打开。

陈夏住在903，江枫住904，互相道别后陈夏关上了房门。

她走到窗户边，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远处的建筑物隐在其中看不清。

这里就像是一座真实的城市，无数玩家生活在其中。

加上住宿的15积分，她今天还花了9积分，剩下了456积分，按照这个花钱的标准，她最多能在中转空间住半个月。

自从上了大学，陈夏凭着学校的招牌一直在外面做家教，暑假还会找实习，再加上平时获得的各种奖学金，四年下来一共攒了10万块钱。

她喜欢攒钱，更享受攒钱的乐趣，银行卡里不断增加的数字给了她无数的安全感。

进入灾难游戏后，陈夏一度迷茫，找不到未来的方向，虽然对一个死人来说谈未来有点不太科学，现在看到寥寥无几的积分，陈夏久违地振作了起来，她可是能在大学攒下十万块钱的狠人，不就是在游戏中活下去吗，有什么难的。

拉过来椅子放在窗边，陈夏开始专心致志看书，她没有江枫那么变态的记忆力，但她相信勤能补拙，多看几遍总是好的。

高中的时候班里面有个学神，上课从不听讲，结果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位置稳得就像是焊上去的一样。

人比人气死人，她没有学神那么天才，只能每天苦兮兮地抱着课本和卷子一点一点啃，一遍一遍背，书上的角角落落都是她记的笔记，光高中三年用完的笔芯就有好几百根。

虽然最后学神毫不意外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但是她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考上的学校只比学神次一等，也算对得起自己高中三年的苦学。

这一看，再抬眼已经入了夜。

窗外灯火通明，只是玩家都回到了住的地方，外面甚少有行人。

揉揉眼睛，陈夏拨通房间内的前台电话，要了一份8积分的米饭，这是宾馆提供的饭菜里最便宜的。

粗略一算，今天共花了32积分，可真是花钱如流水。

望着窗外的灯火，陈夏无声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就进入第二场游戏。

不只为了省积分，《游戏指南》上说每次进入的游戏随机，不能自由选择，每天开48场游戏，人满即开，平均半小时一次。进入时间的早晚和游戏难度无关。杜绝了玩家钻空子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陈夏才决定明日就进入游戏。

不过在进入游戏之前，她要找个老玩家打听打听情况，住宿一事提醒了她，《新手指南》很有用，但是老玩家的经验亦是不可或缺的，她虽然抠门，但该花的积分还是要花的。

“我打算明早找老玩家问问情况，一起去吗？”陈夏给江枫发了条信息，等了几分钟，不见他回复，想来是已经睡了。

陈夏打了个哈欠，也钻进破旧的被窝睡了，年久失修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第二日一早，陈夏醒来，发现江枫还没有回复，她洗漱好出门，敲了敲隔壁江枫的门，没有动静，估计还在睡觉。

下了楼，陈夏来到前台处。

“你好，我来办理退房手续。”

前台人员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女士，您的退房手续已经办好了。”

陈夏道了谢，然后在手环上给江枫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去了任务大厅。

早上雾气更浓，时间还早，行人稀稀疏疏。

陈夏循着昨日走过的路来到了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的人不多，空空荡荡，大理石瓷砖泛着清冷的光，没有人说话，玩家要么在沉默地吃早饭，要么在显示屏前皱眉思索，只有鞋子和瓷砖碰撞的声音。

陈夏在便利店坐了一会儿，打量着大厅中的人，她发现有几个人一直在显示屏前和来的玩家说话，若猜的不错，这些人八九不离十是贩卖游戏经验赚积分的。

又观察片刻，陈夏走向其中的一个人——旁边的显示屏，假装自己在准备进入游戏。

果然，她的动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是新人吗？想不想了解通关副本的经验？只要10积分，绝对物有所值。”

这人头发凌乱，眼下青黑，神色憔悴，见陈夏走过来立刻凑了上来。

陈夏想也不想道：“三积分，《新手指南》才五积分，你说的信息不会比这上面多。”

“不行，至少8积分。”

“5积分，我不是非买不可。”

“六积分，不能再少了。我的经验都是我一场场游戏活下来后总结的，和那些信息贩子不一样。”

“你怎么证明？”

那人抬起自己的手环，隐藏昵称，点了一下个人信息，后面显示出他通关的场次。

“你看，我通关了42场游戏。”他把手环递到陈夏面前，向她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又不屑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信息贩子，“这些人，恐怕连5场游戏都没玩过。”

42……这么多场游戏，绝对算得上老玩家，再看他落魄的模样，陈夏不由得疑惑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察觉到陈夏的不解，他苦笑一下，“这里人多，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聊。”

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人先道：“我叫周文，我们先加好友，我不坑你，你先付我3积分，等我讲完，如果你觉得物有所值，再付另外的3个积分。”

“好。”陈夏抬起手环和他的手环贴了一下，“滴——”好友里面出现了周文这个名字。

“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经验是：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游戏昵称。”

周文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