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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一】希格德莉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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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多年以后,我站在那片绿草如茵的墓园里,手捧白花。纯白的、十字架状的墓碑绵延千里,微风吹动墓碑上系着的白色布条,宛如吟诵着一曲高洁悠远的颂歌,没人能够发现经久日晒后白漆剥落之下的木色。

耳畔再一次响起那慈祥而沙哑的叹息,我想,我定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这声音吧。

01

我匍匐在地上,伸长了手,床脚的灰尘蹭到脸上,这在外人眼中一定是个无比滑稽的姿势。我的指尖触及那张纸的一角,于是我压着这一角,将它向外挪了几毫米,最终用两指夹着它将拖出。

那是一张泛黄了的信纸,纸张很脆,似乎一用力就会生生碎在那里。我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努力辨识起潦草的字迹。

02

「耳侧伸出扭曲长角的女人俯视着我,她的嘴角似乎是扬着的,脸上的皱纹挤做一团,好似在笑,又好似叹息。当时的我看不懂她的表情,时至今日,她这幅神情依旧烙印在我的心中,尽管我依旧看不明白她的表情。

她伸出布满裂纹的手触碰我,我不明白她的意图,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于是我听到了自己那尖锐刺耳的哭声——这就是我意识之初所看见的画面。

自打我记事起,孤儿院就是我的“家”,他们说孤儿院建在森林之漠,于是就将这里称为“森漠孤儿院”。彼时的我不知道何为森林、何为沙漠,但每当我走到院子里,一仰头便能看到远处无际的苍翠,绿色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看得清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藤蔓,也听得清每一缕风声。

墙外的一切是那么安宁祥和,令我心驰神往,当时我便认定,书中所谓的大自然,就在孤儿院的墙外。

然而,我很快便明白了真正的大自然并不在这里。

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院长老师——就是当初那个吓哭了我的老妇,她一边舀起粘稠滑腻的汤水分发给孤儿院的孩子,一般在向他们解释道,孤儿院建在森林之漠,这里虽是森林,却如同沙漠般贫瘠,所以今天的晚饭只有这一碗汤。

后来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孩子们听不懂的话,大抵是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魔族为了抢夺人类世界那富足的资源发动战争有多么的合理。

于是我明白了我以为的“大自然”实际上并不是大自然,人类世界的森林才是真正的大自然,自那之后我不再用自由活动的时间站在院子里仰望翠绿,我将自己埋进图书馆,在书本中一点点沉溺于人类世界。

我在内心将自己与魔族割裂开来,尽管孤儿院的所有魔族都告诉我,我就是魔族,但在我的认知里,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这其实很可笑,他们一边蠢蠢欲动、试图通过欺凌我,彰显出自己有多强大,想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那一丝成就感不松手 可他们又忌惮着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不敢喊我、不敢碰我、不敢同我对上实现,只会自以为在我听不见的地方小声议论,布置些一眼就能看穿的陷阱。

倒不如说,我才是该害怕的那一方吧。

八岁时,我失手打了一个孩子,他的名字我已记不清了,甚至连事情的缘由也记不清。我只记得自己下手并不重,但院长把我关进了禁闭室,在我不解的眼神中告诉我,我打断了他的两根肋骨。

她看着我的眼神是悲悯的,也是恐惧的,但我无法理解,我倒觉得我才该是恐惧的那方。

没有人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那里和他们不一样,我为什么看不懂他们,眼前仿佛一直存在一片迷雾,明明自己的视力是那么的好。

“多么的可怕呀,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终日活在恐惧当中,我变得无法正常与他人交流,无法放松身心感受林间的风,曾经被我用于逃离现实的文字也不能再使我沉浸,我只能一页页地翻着书,一边渴望着通过书本了解自己,一边焦躁于未知的结果。

我觉得自己得了病,但我不敢向任何人诉说,最终,在我十二岁那年,我逃出了孤儿院。

很神奇的,在某一个瞬间我强烈地想要飞越围墙,于是我背后黑色的双翼便第一次伸展开来,带着我飞上天空。

绿色在眼前延展,微风拂过脸颊,我再一次感受到当年的“大自然”。我回过头去看那视野中小如蝼蚁的孤儿院,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依旧重复着他们的生活。

因为能够读写,我很快找到了一份差事,那时应该是战争刚刚落下帷幕的时候,魔族与人类开始有了贸易往来,我成为了商队里核对商品名单的伙计。

商人只关心利益,他们不在乎我的种族,不在乎我掩藏在笑脸下的思绪,他们只关心我有没有完成工作,能不能更快地、做更多的工作。我在这样的氛围里如鱼得水,甚至有了微薄的结余来购买些人类世界的书籍与玩物。

我曾无数次想着自己就这样过完一生,平淡的、正常的,但在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我一辈子的事。

我所在的商队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在冗长的手续后,我们进入了一座海滨城市,斯歌洛摩市。

我在那里结识了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人类男子,他衣冠楚楚,带着玩弄利益的精明与冷漠,但是他将这些卑劣的品行隐瞒在温和而雷厉风行的表面之下。

兴许是因为我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本质,兴许是我以为那些世人眼中的卑劣是优良品质,兴许是他认为我有利可图,又或者是上述这些都存在,总之我与他日渐亲近,甚至在我的好奇心和他的欲望驱使下,我们发生了性关系。

我依旧在商队的工作、与他的关系中混地如鱼得水,直到我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旅店的老板娘告诉我这是怀孕,她摇着头叹息,“这是诅咒,人类与魔族的孩子活不过二十岁,勇者大人和贤者大人说,这好像是……是什么来着?哦,他们称这个诅咒为‘后天性生殖隔离’。”

我开始害怕并痛恨自己,我害怕自己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胜任工作,痛恨自己想到的只有作为容身之地的商队,却毫无对生命的愧疚,一个因我的一步错路,只余下二十年寿命。

我白天隐瞒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工作,又在夜里苦苦哀求男人收留这个还未诞生的生命,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愚昧模样吓到了我和他。

他说,龙族的鳞片,我要龙族最珍贵的那片鳞片。

可笑的我带着满脸恶心的眼泪,在十五岁那年知道了自己的种族——龙。

我记不起自己用什么理由糊弄了商队,请到了长达两月的假,在那两个月里,我靠着割下翅膀上的鳞片卖给男人,换取到舒适的居所与饮食。

后来我产下了那个白发异瞳的孩子,我看着她的双眼只觉得恐惧,疯了一样,将身上那块最珍贵的鳞片与她一块扔给男人,踉跄着逃离了那个舒适的居所。

我回到了商队,但我敏锐地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氛围不一样了。他们似乎会避开我说些什么,我又回到了摸不清他人想法,却得小心翼翼揣测他人的境地,我被困在痛苦之中,终日不得喘息。

于是我逃一般离开了商队。

我试图在旅店找一份差事,旅店的掌柜将我赶了出去,在我不解的目光中,那名老板娘走了出来,告诉我,我与人类男子怀孕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传开了,她摇着头叹息,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被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

“这是诅咒啊,小姑娘,不仅是要伴随那孩子一生的诅咒,也是你的诅咒。”

从那以后我每日夜里我会梦到黑影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想逃却不知道往哪儿走。

为了维持生计,我再一次割下翅膀上的鳞片卖钱,只需要损失身体上的东西,便能换得一大笔足以活得滋润的钱。我再次走进旅店,掌柜看着那堆闪闪发光的金币赶不走我,他人无法闯进我的房间,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我便这么堕落下去。

在某一天,老板娘敲了敲我的房门给我送餐,问我是不是来自魔族那片森林之漠的孤儿院,我嚼着面包点头。

她又说,你知不知道,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其实是个人口贩子,被魔王亲自判刑啦,据说这还是贤者大人发现的。她念了一大堆关于人类与魔族友好往来的事,将那些归功于贤者大人和勇者大人,我只觉浑浑噩噩,随口敷衍着她。老妇那张嘴角上扬似哭似笑的面孔、那张惊恐悲悯的面孔轮番浮现,折磨着我。

那天我再一次梦见自己在黑影间仓皇逃窜,跑地气喘吁吁却只是在原地打转,那个出现在我意识之初的老女人看着我,神色悲悯而恐惧。

原来我一直在逃跑啊,从梦中惊醒的我自嘲地笑起来,我从孤儿院逃走,从商队逃走,从挣扎活着的生活逃走,甚至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只选择了逃走。

那便继续逃下去吧,我这样想着,我还拥有失去龙鳞的双翼,它们能载着我飞上天际,然后重重落下。

从世间逃离。

希历1241年

尼歌洛·德拉贡」

03

我大约是从字里行间拼凑出了那位魔族的经历。我姑且算是个学过历史的人,却也一时间失了思考能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评价。

史书上说,在那个《和平条约》签订后的复兴年代,贤者大人和魔王调查了人类世界与魔大陆死亡人数,发现底层百姓自杀率显著升高,于是在希历1244年,希格德莉法大墓地建成了,为了这些或是在战争中丧命,或是在战后活不下去,或是无亲无故,或是无法担负下葬金额的底层阶级。

当时老师在讲到这一部分时说,他的母亲曾死在那个年代,和很多人一样,从楼顶一跃而下。

这是一个很讽刺的故事,城市里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个人类或者魔族爬上楼顶,摔得血肉模糊。

一切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但是他们就是没法活下去了,两个世界的领袖们推着时代往前走,而他们只能被贵族压榨走最后一丝用途,被世人的指点压垮最后一丝神经,最终成为时代那块巨石下的一滩血肉。

我一直是站在那位老师的视角看待这件事的,但世上不乏信纸中老板娘那样追捧贤者大人之人,也不乏那个孤儿院前院长那样支持战争之人。

我叹了口气,这名魔族终归还是随着那个年代离世了。身为世间数一数二的强大种族,却活在不知身份的恐惧中,走错了路,又靠着类似出卖器官的行为堕落至死。

可是这切切实实的经历让他人看过,却也不过是留下一声叹息——至少我除了感慨之外也做不出多余的反应了。

04

抱着托盘的女子指引着我来到一扇门前,她重重敲了几声门,提高嗓音,“妈妈,有人找你!”

她推开门,向我点点头,转身离去。我愣愣地目送她招呼起客人,猛然想到她口中的“妈妈”或许就是信纸上那位“老板娘”。

老妇人头发已然花白,白色的披肩盖在膝上,她坐在阳光下,一针一线织着毛衣,身子随着摇椅一晃一晃。

“您好,我在房间捡到了这张东西。”我带着几分犹豫走进这间洒满阳光的房间,轻轻带上门。

她转过头,露出慈祥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

于是我走近她,将这张信纸小心翼翼地递到她身前。

“能帮我拿一下眼镜吗?就在床头柜上。”

“好的。”

“不客气。”她笑着,“这副眼镜可是很有年代的东西了,当时我发现自己看不清的时候可是吓死了。但是啊,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把这送给了我——当时一副眼镜可贵了。但她却告诉我,这是贤者大人的新发明,还告诉我别相信那些靠卖眼镜赚取暴利的人,现在都眼镜可便宜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贤者大人的功绩,从眼镜讲到其他的发明,显然是贤者大人的忠实崇拜者。

或许是怕我不耐烦,她最终收住话头,拿起那张纸,眯起眼睛细细阅读起来。

很久之后,她将信纸放下,泛黄的纸页衬得披肩愈发雪白。她没有看我,只是摘下眼镜,将实现投向窗外熙攘的街道。

透过午后的阳光,我恍惚间看见她眼角泛起的晶莹。

“她呀,贵为龙族,魔族里数一数二的种族,却识人类的文字,说这里都方言,看人类的书籍,买人类的玩物……真是个神奇的孩子呢。

她怎么会寻死呢?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种族呢?要是当初,我没有告诉她那个人贩子的事,她会不会活下去呢?这世道啊……”

沉默良久,她叹息一声。

“要是她一开始就能知道自己是龙族,会过上怎样的一生啊……”

end.

云起松风晓

2022.1.12

作者有话要说:希格德莉法大墓地与北欧神话女武神没有什么关系,来源于《战翼的希格德莉法》ed中那片墓地,莱斯小姐看过,遂一拍脑袋定下这个名字。

无论建造墓地的那个年代,还是当前时间线的这个年代,并不存在担负起建造大墓地、无条件为底层百姓送葬的能力。所以开头会说墓碑白漆剥落后是木头,但是站远了注意不到,也没人会刻意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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