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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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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离开了医院,陈家岳驾车来到闹市中心。

将车停在路边,放下车窗,后脑靠进椅枕,半垂眼皮,安静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热闹的平安夜,目及之处灯饰璀璨。年轻人戴着红色的圣诞帽庆祝,不知在哪里公放的圣诞歌曲一首轮着一首唱。

“沈嘉欣,你的雅阁男神又来了。”便利店里,收银的女同事特意知会在旁边替顾客煮车仔面的沈嘉欣。

沈嘉欣低头煮面,抿唇深笑。

她早就留意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又停在马路对面了。

“平安夜不去约会,跑来这里偷偷看你,神秘又浪漫。”顾客走后,女同事羡慕地说。

沈嘉欣语气矜持:“也许人家刚好有事来这里。不要自作多情。”

“哦,持续一年刚好有事,持续一年停在那个位置,持续一年往这边看,不看我,只看你。”

“哪有这么夸张。”沈嘉欣听笑了,又偷偷望了眼马路对面,正好跟车里的男人目光对撞。

心跳加速,她故作平静地背过身假装忙别的事。

女同事继续说:“这男人难得,对你隔远相望了一年,有种不敢随便越雷池的珍惜感。他那辆车是老款雅阁,放以前是有钱人开的,八成是个富二代,人长得帅,看上去又比你年轻……”

沈嘉欣气笑:“什么叫比我年轻,我很老吗?”

“天,你都35还是36了,四舍五入就40了!”

“放屁。”

“你不认没用,女人在婚恋市场上年龄就是硬伤。脸上打再厚的粉底,衣着风格再装嫩,都于事无补的。”

沈嘉欣不以为然:“林青霞40岁结婚。李嘉欣38岁嫁给富豪。不到50岁,我是不会认老的。”

女同事小声嘀咕:“在小破店打工都能被富二代小狼狗相中,你这是命好,才有底气这么说……”

沈嘉欣抬眼看墙上的镜子,镜里的她双目黑白分明,水润灵动,睫毛浓密细长,双眼皮如刀刻般立体完美。

从小到大,旁人都夸她的眼睛长得最漂亮,是当之无愧的“心灵之窗”。在小学的时候,就有小男生夸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一直到高中,为此而追求她的男生数量,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沈嘉欣对镜里的自己说:“我的命确实挺好的。诶,你发现没,凡是叫‘嘉欣’的都又漂亮又命好。”

说完额头无端赤痛,一阵接一阵。沈嘉欣扶着额揉太阳穴,痛感不减,脸色渐渐青白。

女同事问怎么了,沈嘉欣摇摇头,推开收银处的挡板想回员工室躺一躺。

额头沉沉闷闷地发痛,她没法注意脚下,结果被什么拌倒。

幸亏有人及时将她扶稳。

沈嘉欣看向对方,下一瞬屏住了呼吸。

“还好?”陈家岳扶住她的双肩,低头看她。

从来只隔着马路偷望的男人,霎时近在咫尺,他的脸占据了她整副瞳孔,如梦如幻。沈嘉欣怔怔的忘了反应。

女同事也惊了,连忙过去帮扶,暗里掐沈嘉欣的腰:“问你话呢,有事没事?”

沈嘉欣眨了眨眼,目光似浸入水中的一轮满月,柔润明亮。

她站直身,朝陈家岳轻声道:“我没事,谢谢。”

陈家岳收回双手,眼神认真地看着沈嘉欣的双目。沈嘉欣有些难为情,视线欲迎还拒,打鼓般的心跳声传至耳膜。

女同事在旁边暗暗啧叹,这男人眼里的怜惜之意快要溢出来了,这女人娇羞的表情也太明显了。一对痴男怨女。

陈家岳拉开西装衣襟,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嘉欣:“如果再有不适,可以随时联系我。”

沈嘉欣接过名片,仔细看后掩嘴失笑:“我没男朋友,不可能怀孕,没需要联系你。”

“你放心。只要在医院,我都能帮上忙。”陈家岳对她友好地微笑,两边脸颊凹出一双浅浅的梨涡。

沈嘉欣失神地把他看进心里。

这男人笑得有点腼腆,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殷勤体贴,还好可爱。

等陈家岳开车走了,女同事抢着看沈嘉欣手中的名片,惊呼:“哇哇,原来是长仁医院的……产科?我的妈呀,大男人去当接生婆?!”

沈嘉欣把名片抢回去:“大惊小怪,医院里哪个科室没男医生?”

“也对……诶,他刚才那句‘你放心’,超级男友力了。”

沈嘉欣只笑不语,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收好,脑海里忍不住开始幻想。

将来她怀孕了,整个孕期会有孩子爸爸的专业指导和呵护,每次大小产检都由孩子爸爸亲自陪护和操作,生产时,孩子由爸爸双手捧在掌心,带到人间……

沈嘉欣舒心地长叹一口气。

她果然命好。

……

陈家岳不贪觉,平日又工作繁忙,久而久之养成了休息四五个小时就能运作一整天的特长。

儿科的蔡伟然开玩笑说,他们当医生的,一个个都是充电10分钟,待机36小时的神人。

昨夜十一点上床,难得地没有电话急召,平平静静睡一觉,醒来睁眼时,不过五点。

六个小时对陈家岳来说已经是长觉了。

冬季的清晨,外面黑漆漆静悄悄的,偶尔有环卫工人打扫马路的沙沙声响。

屋内一个人的大床,被褥再厚实暖和,四周仍总有一股凉飕飕的萧条。

寂静,空乏,人气单薄。

陈家岳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翻了个身。

也许他应该采纳蔡伟然的建议,在床边摆上一个大抱枕,需要的时候把它当作女人来搂一搂靠一靠。

趴床上木木地发了一阵呆,陈家岳起来锻炼洗漱穿戴,开车往医院去。

他没有回办公室,拿着一杯热鸳鸯上了住院大楼的天台,在老位置的横基石墩坐下。

天台一个人都没有,僻静寒冷。天色灰沉,远处的高楼朦朦胧胧地在天边竖着薄影。

楼下有稀稀落落的走动声,也有汽车进出的动静,对面的门诊大楼几乎都熄了灯,只有一楼大堂亮着光。

陈家岳喝了一口热鸳鸯,默默看着手中的照片。

照片巴掌大,拍摄对象是一个小孩子,一两岁的模样。

拍摄的那天估计比今天还要冷,小孩子穿得厚厚实实的,红色的小棉袄衬得小脸蛋圆圆鼓鼓又红润。

矮墩墩的小身躯靠着大型的姆明卡通像,对着镜头甜甜地笑,一双小眼睛弯成又细又长的新月,小嘴巴露出三四颗小白齿。

这照片陈家岳看过无数次了,每一次翻出来再看,仍然会忘记时间地对着它出神。

直到杯中的热鸳鸯喝没了,他起身拍拍西裤上的浅灰,回楼下产科开始工作。

只要不用值班,也没有急召,开工之前陈家岳都会独自在住院楼的天台静处一杯鸳鸯的时间。

圣诞节过去两天之后的清晨亦如此,寒冷依旧,天色也没有好转。

陈家岳喝着手中的热鸳鸯,忽闻“轰轰锵锵”的铁碰声,在空旷之中比警报还要刺耳。

天台的铁门被推开,有人上来了。

上来的人套着臃肿的病服,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东西,步履蹒跚地往栏杆那边走去。

裘盼在半路停了下来,喘着气稳住身体。

从病房到天台,她抱着孩子一小步一小步走上来。每走几步,不停下歇息的话,就没有力气继续往前。

天台的栏杆有点高,踩着横基石墩才可以翻过去。这个动作再小心,也照样扯痛了她腹部的刀口。

翻过栏杆后,往前一米,是天台的边缘。

楼下地面,一段绿悠悠的草坪围绕着住院大楼,零星的人蚂蚁似的在奔走。

这里14楼。

十二月末。

北风如冰刃般一刀刀刮过来,裘盼站在天台的边缘迎着风,表情僵硬,心腔麻木。

低头看怀里的女儿。

出生仅四天的女儿,脸很小很小,嵌在襁褓中不哭不闹地闭着眼,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

裘盼苦笑,哑声对女儿说:“如果妈妈跳下去,那一切都一了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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