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线即将被剥夺之际,穆云之一脚踹上旁边的凳子。
哗啦一声,椅子骤然破碎。
“呃!”
身后的人似乎被碎片波及,抓着黑布的手缩回去的同时,发出了一声娇嗔的惊叫。
穆云之回头一看,竟是个身穿红色长袍的蒙面男子,可方才发出的娇嗔声音与男人的样貌并不符,听上去不阴不阳,更像是个女的。
细看看对方的眼睛,睫毛茂密繁长,同仁与小鹿一般。
不对。
这不是像,而是对方就是个女的!
那女子一招失误,便飞掷一个纸包过来,啪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接着,一股异香飘进穆云之的鼻尖。
当年在京城时,穆云之曾带着一帮朋友去遥远的滇城,那里的药铺都充斥着这股怪异的气味。
他担心这股药味会产生奇怪的作用,慌忙用衣袖将自己口鼻遮上。
“遮上又有何用,毒粉已经深入你的肺腑!”
此时,眼前女扮男装的人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本貌,穆云之见了,顿时脊背一凉。
墨昭?
当年,他得罪了两方势力,一方是碧云门,另一方便是红莲教,穆云之见到眼前红衣烈烈女扮男装的女子,便猜出她是红莲教圣女。
“我本还在好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双手残废,今日一看,果真是不敢再弹琵琶了。”
女子微笑上前一步,手中的黑布被她玩味地摆弄着。
“穆公子,方才我为你添加的佐料如何?此药是限制你的双手行动的化骨散,你是不是感觉手臂发麻,四肢无力?眼前的人影都发虚了?”
穆云之没有答话,虽说手臂本就没什么知觉,但眼下他遇到的情况似乎变得更糟了。
眼前的女子与殷石兰不同,她生性有些奇特,喜好将男子捆在床帏间鞭刑,他伤红莲教二十余人,对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墨昭接着道:“继上次遇见殷石兰,她就告诉我你往西边逃了,于是我派红莲教的眼线时刻盯着你的动态,发现你上了去洛阳的船,我本准备趁你睡着动手,谁知你先来了大堂……不过,我下属回来禀报我的时候,可没说你比一年前见到你时长得更讨我喜欢了!”
说着,那黑布要再次蒙上来,穆云之转身闪躲,却被女子摁住了肩膀。
涂了白.粉的嫩唇凑近他的耳边:“穆云之,你生性高傲,想必从未体悟过被人玩弄的感受,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玩法,是被我两只手吊着捆起来,还是绑在床头?”
穆云之苦笑:“我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女子:“当然有,那就是被我……”
刚想垫脚咬住穆云之的唇,忽然下腹一痛。
墨昭低头一看,穆云之的掌心刚好拍在她的膻中穴之处。
霎时间,她体内的所有经络都变得滞涩,内力全然发挥不出去。
墨昭鬓角冒出一滴冷汗:“怎么回事?你不是……”
穆云之:“我的确双手失去知觉,但悟定法师的舍利子帮助我恢复了掌心的经脉,即便我手指不能动,但出掌还是做得到的!”
说话的同时,女子已经双膝跪地,捂着肚子难以起身。
“你何时拥有的舍利子?为何殷石兰那个女人从未提过这一点!”
墨昭一手撑着身子,艰难咆哮。
“因为她从未知道舍利子在我身上。”
穆云之说罢,又给女子一记猛踢,对方整个身躯翻飞出去,在墙根沾满了黑灰。
穆云之见人彻底瘫软在地,便高声质问:“今夜只有你一人来吗?”
女子擦掉脸上的污渍,咬牙狠戾道:“不错,我墨昭从小到大都只喜欢一个人出门,从未带过任何一个仆从。”
听闻客栈真的只有一个敌人,穆云之提起的心脏稍稍放松了些。
“你要杀我就杀,为何要牵连别人?”
墨昭挑眉:“别人?你说谁?”
穆云之手指柜台:“自然是这个客栈的掌柜,他是一个无辜之人,你为何要出手杀了他?”
“他……”
墨昭凝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店家,转转眼珠,随后露出两个酒窝:“也算得上是我杀的吧,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我杀了他,你想怎么样?”
“你……既然你这么喜欢捆着别人,那你也尝尝这般滋味!”
穆云之对草菅人命之人一向不留情,抓起墨昭的腰带就往二楼拖着走。
进了他的厢房,他直接将人丢在床上,用方才在地上顺手一起拿来的黑布将对方的双手捆在床头。
“什么……等等!”
墨昭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黑布会被用来指向自己,顿时脸色铁青,痛苦挣扎起来。
但她现在是男子装扮,没有换来丝毫的留情。
“穆云之!你今日若敢这么对我,来日我定让你不得安生!”
穆云之漠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吭声。
店家被如此惨烈的法子杀害,他是看在墨昭是个十六岁女孩的份儿上才如此仁慈地对待墨昭,换做旁人,早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又下到一楼。
楼下的伙计从刚刚问到化骨散就晕了过去,被他安放在楼下的一间屋子里躺下。
至于店家的尸体……这间客栈的设施并不算好,房间简陋,还有些异味,所以客栈里只有穆云之一个客人,不用担心这样血腥的场面会吓到其他路人。
打探完情况,又回到自己屋子拿行李。
“待会我便离开,剩下的烂摊子,也就交给你来顶着了。”
“等等!穆云之,穆云之!”
穆云之不顾墨昭的叫喊,一把抓起旁边的包裹,刚刚转身,就见门口有一人在凝视着他。
“师尊。”
岁谂安的脸色有些阴沉。
“谂安?”
穆云之见到少年毫发无伤站在身后,顿时喜出望外。
“你去哪了?可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师尊一直在找我么?”少年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可我看到你床上捆着个人……”
穆云之知道自己身后的场面并不雅观,结结巴巴道:“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名女子是红莲教的圣女,一个人来杀我的,我刚把人制服……”
他先是极力平静地解释,又将红莲教的情况,背景详细与少年阐述一遍。
话全部说完,对方瞳孔终于有了些温度:“哦,既然她是敌人,何不杀了?”
穆云之没想到少年竟会冒出如此铁石心肠之语,道:“那怎么行,她身份特殊,贸然杀了会有许多麻烦,咱们路上不要执着如何报仇,先躲开那些敌人的眼线才是关键。”
岁谂安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小声嘁了一声。
“你还没告诉我,你方才去了哪?”
岁谂安:“我有些睡不着,见外面有些灯光,就出去转转。”
穆云之:“这个时辰还亮着灯的,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嗯?你身上的外裳怎么不见了?”
他这才发现,少年身上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原本的黑色外裳不翼而飞。
胸肌从衣襟袒露而出,似乎比半月前看上去更加结实了些。
“路上……被野猫扑了一下,我觉得有点脏,就脱掉了。”
“还好包裹里还有备用的衣服,你快换上,然后我们赶紧走了。”
穆云之下意识别过头,脸红催促他收拾好便下楼,见店里的伙计还没醒,也就不再多逗留照顾。
离去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这一路上,穆云之觉得气氛有点冷,便抓紧了衣袖,开始没话找话。
“昨日睡着时我一直在梦魇,半夜醒来,见你不在,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公子没有我在身边陪着,果真是难以安心入睡。”少年面不改色。
穆云之:“……”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奇怪。
他是在表达自己庆幸岁谂安能平安无事回来,怎么到对方嘴里就变成了惋惜他们没有一起睡了?!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这旁边有几个初晨摆摊卖货的开始叽叽喳喳。
“听说有人在江上漂浮一个尸体,哎呦,死状老惨烈了。”
“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听说是郡守府的仆从孙德胜,撞见寻仇的了,哎呦,肚子被人剖开,嘴巴里面还被人塞满了鲜红的花生豆,真真是太吓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
“郡守府的孙德胜?那不是……”穆云之回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形,正是孙德胜用花生打断他的琵琶声,现在被人虐杀,嘴巴里面塞满了花生,竟像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觉得有些离奇。
怎么前些日子此人刚待他们不善,今日就命送黄泉了呢?
“师尊。”
岁谂安缩在他的身后,发出冷飕飕的声音:“善恶终有报,他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是平时做的孽太多了。”
穆云之见少年眼中居然有些兴奋,心里总感觉有些怪异之处,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得不错,他平日里定然造下许多孽。”
岁谂安突然抬起头:“师尊看见孙德胜惨死在眼前,感觉开心吗?”
穆云之微怔。
为何问他开不开心?
此时,岁谂安忽而一把抓住他的腕骨,拉近肩膀的距离:“以后谁若是欺负你,我会如此为你报仇的。”
在他的心里,只要伤害过穆云之的人,都得死在他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