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视频不知道被轮播过多少遍，谷燕才护完肤，醇绵如酒的嗓音哼唱着视频里的歌曲，躺倒在床上。

已经很晚了，白天还要早起，谷燕却睡不着。一闭上眼，全是慈善晚会上的灯光交错、人声纷杂。

谷燕把思绪停在刚才看的现场视频上。

顾时雪的技巧又精进了。她的唱腔本就独特，再配上越来越浓烈的个人风格，已经是乐坛里独树一帜的鲜明存在。

谷燕很替顾时雪感到高兴，一直梦想着Forlove能登顶的人，终于自己带领队伍做到了。

甚至，谷燕觉得，这个乐队才一开始就该是顾时雪带领，而不应该是她。

谷燕是流行嗓音，性格也淡淡，一副清冷样，其实并没有那么适合当时主流乐迷的审美。奈何谷燕漂亮，公司混账，觉得谷燕好打造好吸金，可以走偶像乐队的概念。

Forlove乐队的队长和主唱曾经都是谷燕担任，顾时雪的定位只是贝斯手兼副主唱。而歌曲大部分都根据谷燕的风格定制，适合谷燕的，就会压抑了顾时雪的发挥。

直到谷燕退团，公司高层有放弃这个乐队的意思，顾时雪一个人闷头写歌，作曲编曲填词一个人全包揽，多变的嗓音可摇滚可空灵，惊才绝艳地唱着适合她的曲，这才让人看见她除了乐器之外的天赋，将乐队起死回生。

顾时雪的个性赋予了Forlove乐队特性。

现在还常有Forlove的粉丝阴阳怪气地来感谢谷燕，说她退队退得好。谷燕自己都有点认同了。

谷燕努力让思绪停留在对顾时雪舞台分析上，却偏偏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拐了个弯。她不想深想下去，硬是截断了想法，干脆退出去刷微博。

她登上小号，五十条热搜，她和Forlove占了好几条，占尽风头。

她上热搜是常事，甚至有人统计过她一年上热搜的次数，来骂她营销咖，造谣她卖.身求荣。

久了，谷燕对她的热搜理都不理，懒得撤热搜也懒得引导舆论，偶尔反手送对家上去几个，当做调剂。

但是今天，这么多条热搜同时出现的场面也是久违了，点进娱乐版面，一溜烟下来全是谷燕。

＃谷燕看Forlove乐队的眼神＃

＃谷燕和顾时雪的对视＃

＃谷燕说千言万语，无可奉告＃

＃谷燕 Forlove乐队＃

＃谷燕经纪人录制Forlove表演现场＃

＃顾时雪说早放下了＃

谷燕点进了最后一条。

是红毯上的采访，主持人问了顾时雪同样的问题，让顾时雪对她或者对粉丝说几句话。

顾时雪的眼神涣散了一瞬间，连带着表情都有那么一丝僵硬，但很快嘴角再度扬起明媚的弧度：“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早放下了。”

谷燕按下了暂停。

逃一般的。

在顾时雪表情管理松散的那会，谷燕就知道这个人又要逞强了。

明明没放下，偏偏要说放下了。

手机无端被握紧，谷燕觉得可笑。那人隔着遥遥屏幕，说一句放下，她逐帧分析眼神，非说人家没有。

堂堂大明星，未免太掉价了。

纤长手指微动，滑回去看她和顾时雪对视的那一条热搜。

视频一出现她就明白了，有人把她们在后台等车时的对视录了下来。

评论区如谷燕所想，她的风评不好，除了她自身战斗力颇强的粉丝们，剩下全都是一边倒骂她的。

[别演了谷燕，知道你爱演，犯不着贴着前队友的脸演戏，演技多用到电影里比什么都强。]

[看顾时雪那表情，谷燕当初霸凌队友是真的吧？感觉顾时雪被谷燕欺负得都PTSD了，五年了都还没好。]

[谁真放下了，一目了然。]

[某些人犯不着一个晚上买这么多条热搜，就为了黑谷燕。真假路人也别急着开腔，有空不如多关注燕姐的新戏，多看看燕姐的实绩。有人三金A料影后，有人在家抠脚，我不说是谁。]

[路人表示，谷燕微笑的表情也太可怕了。我要是顾时雪我也得给吓死，不得不说，谷燕确实是会演的。]

[某些人讲话不要太搞笑了，自己不觉得矛盾吗？一会说谷燕会演，一会说谷燕表情可怕，披好你的皮吧小雪花。]

……

谷燕不爱看这些骂战，往后翻广场，忽然看到一条内容。

【顾时雪从来没有真正的放下过。被那样漂亮的一个人，从十三岁一直好好地照顾到二十三岁，有心的人谁能放下？人生成长最关键的十年，她被谷燕定了基调。】

谷燕滑手机的动作一顿。

有几个人回复这个博主，她抱着期待点开评论区，而这条内容底下的零星评论，全都是反驳博主。

说是博主是CP粉，脑补过剩。

CP粉这几个字很久没有看到了，原来她们还有CP粉吗？她以为在粉丝心里，早就彻底BE了。

谷燕鬼使神差地点进这个博主的主页。

忽然停住了手。

博主的上几条微博是：【我看着你的背影走入人潮中，那个女人替你撑伞，大半个的伞都替你遮着，她真是个好金主。】

【你不该转头看我的。】

【恨你，又想见你，谷，我好想你。】

都是几个小时前才发的。

未免太巧，只有顾时雪一个人会喜欢称她“谷”，这不是顾时雪这是谁？

谷燕莫名好笑，在众多骂战中，唯一还惦记着顾时雪和谷燕关系的，还是当事人。

不是CP粉，而是顾时雪本人。

谷燕荒唐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在无人的房间里，悠悠地摆出满不在乎的嘴脸，心底还是酸涩的，却又一点一点泛出甜味来。

她像吃了一颗很酸的糖，酸得她浑身痉挛表情扭曲，舌根在其中杯水车薪地涌上微甜的唾液，终于把这一颗酸溜溜的糖吃出了回甘。

关了灯，困意带着缱绻梦境袭来，谷燕没放下手机，抱着手机睡着了。

车子开离港城时，雨就停了。拍戏的地点在另一座城市的乡间，酒店定在了离乡不远的镇上。此时星辰耀眼，春蝉正响，伴她入梦。

她本是一张被揉皱的纸，今夜有人不声不响地把她抚平。

春天已经到来很久了，蝉鸣宣告夏天正准备进场。冬雪早已融化，燕子也飞去多时，屋檐下空空的巢穴，终于重新迎来了住客。这是在梦中，旧燕归来，春雪又凝。

我也，很想你。

……

第二天一早，谷燕和助理一起驱车前往拍摄场地。

她现在在拍的是一部同性题材的文艺片，已经在收尾了，不出意外这个星期就可以结束。

这戏讲了一个小女孩无父无母，于是爱上了一直照顾她的大姐姐的故事。谷燕演那个姐姐。

谷燕和角色的形象很贴，照融姗的话说，这部戏是她和导演一起专门给谷燕打造的，因为想着谷燕以前在乐队时和同伴互相照顾，所以编了个这样的剧情。谷燕那会扬起情绪浅淡的一个笑，说：“荒唐。”

但这戏该拍还是拍。

谷燕这会由助理陪着在片场化妆，经纪人柳行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姐。”

柳行开门见山：“你解约后要去哪考虑好了吗？”

谷燕的合约这个月就到期了，已经提前跟公司谈好了不再续约。

柳行跟谷燕合作了五年，从谷燕被全网黑看到现在，对谷燕的感情总比对其他艺人深一点，想着谷燕要是走，她看下情况，决定要不要跳槽跟谷燕一起。

“还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谷燕脑子里忽然有了个具体的答案。

“你看吧。”柳行顿了一顿，“你要是不想单干，去融姗那，也好，她肯定比现在还照顾你，你的资源是不用愁了，只不过业内本来就对你们俩的关系有看法……”

“姐，”谷燕打断她，“我想跟世杰娱乐签一年看看。”

柳行那边微妙地沉默了：“那个把你辞退了的地方？”

“当初是我自己一定要走。”谷燕说，“我现在想签回去只是因为，有旧人在那里。”

“哦，懂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柳行不免头疼地评价道，“你这是打算要给我搞一个比你跟融姗在一起，更大的绯闻出来？”

谷燕低低地笑了声：“姐，你说你要是跟我走去世杰，公司的股东们不都得气死。”

柳行嗤笑：“是啊，所以我更希望你去融姗那，就世杰那实力和公关水平，要是有用的话，你当初也不至于退队解约了。”

化妆间很安静，断断续续的鸡鸣从后山传来，划破天际。工作人员的声音隔了很远，谷燕静静地停了一会，才继续说：“柳姐，我想叛逆一回，我去哪都没有我回世杰娱乐有爆点，也算双赢吧。”

“想清楚了？我看你像是临时起意。”

“不用想，很清楚。”

“希望我没理解错你的断句，”柳行啧了声，“大概怎么签有想法吗？”

谷燕应得很快：“我听说过阵子有个直播节目，旅游的，问了我的档期。我们把这个节目邀约带过去，如果世杰同意我带上乐队，或者我带顾时雪也行，我们就跟世杰签一年。”

“不同意呢？”

谷燕闭上眼睛，特妆师要在她的眼睛周围画一道伤疤，她的语气平静，客观地称述：“那就找姗姐去，我没有那个做资本家的野心。”

……想来这么多年，最喜欢的还是在练习室的时光。闷头畅想，世界是她们的，没有观众，也无人打搅。

良久，谷燕睁开眼，要去出演今天的戏。

-

她经纪人的执行力异于常人，一周后戏拍完，下了庆功宴，柳行就赶来了。

正好那时融姗刚走，谷燕吓得攥紧了裙摆，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做点表情管理吧，”柳行损她，“我来告诉你好消息的，跟世杰娱乐谈好了，你休息两天就可以去公司了。”

这些事情手机说就好了，柳行继续道：“我现在来，接你回家。”

谷燕愣愣，半晌，弯眉浅笑：“就知道姐疼我。”

柳行拍了拍她：“知道就好。”

车开走一段距离，谷燕才问：“我回家了，你呢？”

柳行透过后视镜看谷燕：“我不去世杰，谁照顾你？你指望林杰亲自给你反黑谈资源啊？就他？”

谷燕被逗笑了。

酒意熏人，谷燕给车窗开了条缝，凉风袭入车内，她贴着玻璃看窗外的夜景。

霓虹灯被落在车后，拉出橙黄的光晕。路犹人生，开着快车驶过，五年就结束了。

“姐，谢谢你。”

“客气什么。”

柳行就是心疼谷燕。当年谷燕解约后签了蓝溪影视，世杰放了一大堆水军扒着谷燕的骨头吸血，做得非常不厚道。现在还要主动签回去，给那种人送钱。

不过谷燕有谷燕的想法，有谷燕珍视的旧情，她既然把谷燕当朋友，就帮她去实现她想实现的事。她不会说什么。

记得最初蓝溪影视让她带谷燕，她还不乐意，找公司谈了好几回。谷燕那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嘴特甜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眼里透着一股韧劲。

有人弱柳扶风，谷燕那是劲竹扶风。

什么洒脱、大气、灵性、自由，不过是被现实的恶语千锤百炼，明白了人生之中，什么才是值得注视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怎么开场就掉马啊

小顾是幼稚鬼

小谷其实也不是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