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出发去录下一期《朋旅》时，助理慌里慌张地举着手机递到谷燕跟前问，被拉黑了怎么办。

谷燕接过来一看，是前几天她在顾时雪小号下的回复，得到了顾时雪的一个“滚”，外加一个拉黑。

“没事，会不会影响你账号的使用？”谷燕抬眸问。

她的眼睛漂亮，长长的睫毛在眼上投出阴影，像山川的青岚水波的荡漾，语气温柔而带有迁就。助理本来就喜欢谷燕，被这一盯着，更是脸红到磕巴：“不不不影响，不影响啊当然不影响的。”

其实被拉黑对号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助理怎么好意思说。接回来手机，在谷燕座位后方激动地跟朋友分享刚才的心境。

快到目的地了，助理抬头想提醒谷燕，无意间看到谷燕在刷微博，低头对朋友多发了一句：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嗑到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有点嗑到了。

谷燕下车却先去找了导演，问能不能分开住。

柯春一脸不解：“之前不都住的好好的吗？”

“意见不和，吵架了，”谷燕说，“我怕这回再睡一张床，我们俩在床上大打出手。”

“那你们打吧。”

换成谷燕露出个迷惑的表情。

“打的时候把麦戴上，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联系一下编剧，给我们节目增加大爆点。”

“还不够爆啊？”

“越爆越好。”柯春笑完，“好了，不开你玩笑了，换房间可以是可以……”

“谢谢柯导，”谷燕生怕她突然转折来个但是，“换哪间房手机上跟我说一下，我先上去了。”

“诶不是……”

谷燕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节目组其它工作人员看着柯春问：“柯导，那怎么办，换房间吗？”

“给她换吧，”柯春笑得有点无奈，“两个人冷战也是卖点。”

……

顾时雪的小号前两天更新了，谷燕今天才看到。

[没可能是吧。]

今天谷燕看见顾时雪时，顾时雪的脸色黑得跟把这五个字纹脸上了似的。

谷燕对她笑了下，纯粹是出于礼貌的习惯。

顾时雪翻了个白眼，刷了房卡，打开门踹了一脚进去了。

门没关，她没想到谷燕会不进来。

顾时雪等了一会，站起来关门的时候没忍住骂：“我草你爹的……他爹的。”

她给导演组发消息：“这次住宿是怎么安排的？”

谷燕则是想她刚刚不该笑的，笑太快了，显得她像没事人似的不在意，又该让顾时雪误会了。但这个表情是真习惯了，嘴角向上扬完了，她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一下午，顾时雪都气得离谷燕八丈远。

晚上，释飞星和费文都来问：“你和小雪还好吗？白天一路上两个人都一前一后地走，你们给对方甩脸子甩得也太明显了，我都看得要吓死了。”

“我也是要吓死了，”费文关心道，“真的不能和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跟我们说。”

“会和好的吧。”

“不需要我们帮忙？”

“嗯，我自己解决。”谷燕笑，“这种事情能怎么帮啊，谢谢你们啦，但是换谁来都有心无力。”

“也是，除了你自己。”

谷燕愣了下，应：“对，除了我们自己。”

释飞星和费文走后，谷燕想起来录这期节目之前和柳行的对话。

她上周那一问显然把柳行吓得不轻，柳行担心她说到做到，来确认她的情况。

谷燕劝人安心：“我不会那么草率。”

“就是因为你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我才害怕。”柳行说，“算了，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也害怕。”

“那天问那个问题，确实是比较反常，但我也认真思考过了，你说得对，我不会回去的。”

“你这段时间都很反常，突然就开始反常了，一直反常到今天，”柳行纠正她，“可不止那一次。我以为你下定决心回头，会轰轰烈烈干脆果断地开展计划，直接把终身大事定了，怎么录节目这么久，反而又回到了起点。”

谷燕那会只是叹气，叹气完了又笑，什么都不说。

“谷姐啊，”柳行每次拿谷燕没办法的时候，就会这样喊她，“当初接手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狠人，咱俩呢就带着各自的野心在娱乐圈干出一番大事业，现在这事业只能算干了一半，我的野心远不止于此，结果你告诉我你是个恋爱脑。”

“你要是幸福也就好咯，但是你又不幸福。”

“不算不幸福吧，”谷燕终于说，“见到时雪之前可能是霸道总裁电视剧演多了，想得有点天真。我那天真跟时雪相处起来，突然就不那么想展开攻势了，我不想逼她，是真的会心疼。”

柳行觉得这两个字有点荒谬，重复了下：“心疼。”

“其实现在也疼，怎么都疼，就连她骂我我也心疼她，就挺好笑的。”谷燕的神色又正经起来，“但不算不幸福，她就像一片雪花在天空中转啊转的，我不知道她会落到哪去，我不想操控她，不想拦截她，但她只要离我近一分，我的幸福就会多一分。”

“雪花落到哪去都有可能。”

“对，所以她不用落在我的手心，我就已经感到幸福，她要是化在我手心里了，我也会心疼。”

柳行“啧”了声问：“顾时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什么？”

“她说，你有病吧，”柳行冷笑，“我觉得说得真有道理，哪天雪花落到别人手里化了，有你后悔的。”

谷燕确实不甘心。

＊＊

谷燕憋到了这期节目快录完的那个晚上，才去找的顾时雪。

柳行最后说：“信我，这片雪花在你手里化不了。”

“吃夜宵吗？”谷燕在门口敲。

顾时雪没应，谷燕耐着性子敲了几回。

柯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经过：“怎么，要开打了？”

谷燕无奈：“柯导，您就回屋去吧，别看乐子了。”

“欠我个人情啊。”

谷燕连连点头：“下次有事随时还您今日之恩。”

柯春哈哈笑了几声，反正柳行说没事，柯春相信柳行办事靠谱，出来看个情况就回屋。

等柯春刚一转身走，谷燕还没来得及敲第二下门，房间门啪地突然开了。

顾时雪的脸色还是那样，见谷燕手上真拎了个外面袋子，噎了一口气，转而没好气地问她：“买了什么？”

“汉堡。”

顾时雪侧身放谷燕进来。

谷燕替顾时雪把门关上，自然地在酒店的小桌子前坐下，坐在顾时雪的旁边，打开外卖袋子。

“你上次说他们家的鸡腿好吃。”

顾时雪呛她：“不是说汉堡？”

“在这，都买了。”

顾时雪：“……”

顾时雪又呛：“大晚上吃这么多，明天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丑人bot再加十条你的投稿。”

“没事，我本来也没多漂亮。”

顾时雪白了谷燕一眼，真想替长得比谷燕丑的人骂几句这个凡尔赛发言，但是真要骂出口了，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谷燕还是在骂别人，干脆闭嘴拿起鸡腿啃，不吃白不吃。

没人说话了，空气静的有些奇怪。顾时雪叼着鸡腿去打开房间里的投影仪，不太认真地调试，随手打开了个电视剧，投在墙上有点模糊还有点歪。

谷燕过去：“我来吧。”

顾时雪把遥控器一递，没说话，趿拉着拖鞋回座位上。

谷燕看着顾时雪背影好一会，才按动遥控器，把投影仪调正了。

电视剧重新开始播放，谷燕点了默认跳过片头片尾。顾时雪看电视剧没什么耐心，也就陪谷燕时愿意一倍速，平时都直接二倍速起。

谷燕一般也会迁就，开个1.25倍速或者1.5倍速。

谷燕设置完，刚往回坐，还没看清墙上播的是哪部剧，就先感到气氛不对。

“怎么了？”

顾时雪把鸡腿脆骨咬得嘎吱作响，找准时机往墙上一指：“你相方演的。”

“我哪来的相方，”谷燕扫了一眼，“我不跟别人炒CP。”

“是别人不跟你炒，你名声不好听。”怼完顾时雪不说话了，闷头把汉堡翻出来吃。

“是，是不太好。”谷燕觉得没什么，“谢谢你愿意跟我炒。”

“谁愿意了啊我靠。”

“说过了别骂脏话。”

两个人声音一声比一声硬，撞在一起。各自沉默。

谷燕一碰上顾时雪就有点爱操心，刻在骨子里的，凶完顾时雪才反应过来立场不对，等着顾时雪发脾气。

没想到顾时雪就这么焉了，听话地道歉：“哦对不起，吃人嘴软。”

谷燕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没事，你骂吧，我刚刚脑子不正常。”

“鸡腿都堵不住你的嘴。”

还真骂了啊。谷燕弯弯眸子，稍微没那么歉疚了。

电视剧一直往下播，没人说话，估计也没人认真看，等电视上两个人亲在一块了，顾时雪突然蹦了句：“这才第几集？”

“第二集吧？”谷燕回答，“现在电视剧节奏快。”

“哦，我还以为时间背着我俩偷偷加速了。”顾时雪又来，“你相方跟别人亲上了你什么感觉？”

“上瘾了？”谷燕把顾时雪的椅子拖近，两个人的距离从几十厘米到几厘米，“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煽情了。”

顾时雪坐在椅子上晃了一下：“煽你相方的情。”

谷燕凑近了点，脸上没有笑意：“根据协议，你才是我相方。”

呼吸已经扑在一起了，顾时雪神色倔强：“这事我比你清楚。”

谷燕打量着顾时雪的脸：“我相方接吻我什么感觉？”

顾时雪没吭声。

“现在不激将了？”谷燕按住顾时雪的后脑，强硬地让人凑近点，她偏头吻上。

这个吻顾时雪故意作对，十分不配合。谷燕惩罚性地在顾时雪下唇咬了一口，留下不深不浅的痕。

顾时雪把谷燕推开：“真烦。”

谷燕按了按唇上的水渍：“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不用。”

谷燕自顾自地说下去：“不算很开心，但说不幸福是假的。”

“你占了我便宜，你还不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

顾时雪当然知道，站起来把门一摔就走了，她的位置离门本来就近，谷燕没来得及拉。

“你门禁卡不带？”房间里只剩门与框相撞的余音。

谷燕觉得自己也挺搞笑，人都走了只关心她房卡没带。

谷燕起身拿走房卡去追。

刚踏出去一步，脚步就收了回来。低头一看，顾时雪在墙边上蹲着呢。

顾时雪知道谷燕在她边上看她，也不抬头，嘟囔：“都什么年代了，还门禁卡，老不老土。”

谷燕蹲下来：“什么年代了？”

“我们当年训练那会，凌晨偷跑出去吃夜宵，还要揣上那个拿了也没用的门禁卡。”

“有用。”谷燕非要带上门禁卡，老被顾时雪嫌慢，“万一阿姨在墙根下堵我们，前后都是死，不如拿着门禁卡从正门进去安安全全地死。”

“我和你一起出去，一次也没死过。”

“嗯。”

“她们说，因为你是阿姨的眼线，我和其他人出去你就偷告诉阿姨。”

“我哪有，是你每回运气都不好。”

“你运气好，”顾时雪嗤了声，“你也就在这方面运气好。”

“别的时候也挺好。”

“差死了。”顾时雪说到这一句话才抬起头来，“我每一天都在为你的人生遗憾。”

“我现在人生很烂吗？也不至于，”谷燕明白顾时雪的意思，“没死，起码没死成吧。”

“就这样？”

“我是影后，也挺厉害的吧，”见没说服顾时雪，谷燕补充，“还连续两年是尖叫女神和最受关注女演员呢。”

“吧、吧。”顾时雪聊不下去了，谷燕嘴里多半会吐出来，让她更难过的话。她站起来，问谷燕要房卡，“我要回房间了。”

“好，”谷燕没给，转身把门打开，“一起。”

顾时雪：“……”在门口停了一会，还是走进去了。

“这是我的房间。”顾时雪宣示主权。

“知道。”

“……”骂谷燕跟骂黑洞似的，比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

“聊聊。”谷燕拍拍椅子。

顾时雪过去坐下了，说：“我不想聊。”

“聊聊吧，”谷燕哄她，“不管怎么样，所有的心结都要彼此说开。”

顾时雪撇开脸：“我没有心结。”

“那我说我的心结。”谷燕想去抓顾时雪的手，想想还是忍了，“我不会回Forlove乐队，虽然我也很……”

顾时雪不善地打断：“你一上来就放大招？”

谷燕一时忘了刚刚要说什么，顾时雪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过去几年我真的以为你非常讨厌我，不管从逻辑上还是感情上来说，你讨厌我都是应该的，我没想过你会期待我归队，这一点上，我始终非常感谢你。”

“你有毛病，说这些干嘛啊？”顾时雪坐正了，撑着身子回身看谷燕，“……长得让人每次看这张脸都吵不下去。”

顾时雪不觉得她刚才的吐槽有什么问题，果断把脸转回去，不看谷燕：“你少在我这里发表什么感言，我不需要这个。你别感谢我，我觉得有点恶心。”

谷燕细嚼了下这几个字。

有点。其实已经是松了口。

谷燕说：“我想对得起所有人，不回头才是对得起粉丝、观众、Forlove，你和我，我一回去，就是全对不起了。”

“哪来的对不起？”

“我的退出让你们陷入艰难的境地，却在你们鼎盛时期回归，这不公平。”

“哪来的不公平？”

谷燕的肩膀塌下去，她有非常多的歉疚，同时她身上自有的非常多的伤痛：“到处都是。”

顾时雪还是没看谷燕：“你要知道你刚退那段时间，我每天想的都是要你回来。”

“我知道，对不起。”

“我讨厌你的道歉，”顾时雪有点烦，站起来，离谷燕远了一点，“我对你的等待和对你的喜欢，是我自己做好的决定，不需要任何人和我平分负担，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和抱歉。”

顾时雪看见拉紧的窗帘，想起许多年前谷燕难过的晚上，蹲在窗帘前面，想要看夜景慰藉一下心，却怕大半夜有不睡觉的代拍蹲点，连拉开窗帘都不敢，憋屈得很。

“我……”

谷燕和顾时雪同时开口，听顾时雪尾音消弭，她说下去：“我不想我们之间是一方委屈求全，哪怕你自认为你是自愿的，我知道你会理解我，可我怕你因此受委屈。”

顾时雪改口：“我还没说我要理解你呢。”

“那……”

“那我不理解你，你想怎样？”顾时雪回头瞪谷燕一眼，“我是理解，你上周还没解释我就明白了，就是不舒坦而已。”

“你已经对我撒了一天的气了。”谷燕服软埋怨。

“才一天。”

“上周也撒气了。”

“……”顾时雪不吭声了。

谷燕走到顾时雪身边：“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顾时雪的气早就没了，听谷燕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回我家做，你明天做不得分其它嘉宾一起吃，我不愿意。”

“好，那节目录制完我跟你一起回家？”谷燕捏捏顾时雪的耳朵，“你有空吗？”

“不知道，我看看档期。”嘴上是这样说，但身体没动，顾时雪这三天的档期经纪人早就说了，没有冲突。她就想钓谷燕一下。

谷燕低着嗓音，撩开顾时雪额前的碎发，替她理好，暧昧不清地说：“随时约我，我都会去。”

顾时雪通红着脸，坚守嘴硬本性：“你的档期呢？”

“可以推。”

“那你都这样了，我不为你推是不是不太好？”

“不，你以事业为先。”谷燕说，“如果我要拍戏我就不会推，其他的活动你显然更重要，没时间我也可以挤时间。”

“其实柳行上周给我打过电话，”顾时雪想起来，“她说她没见过你放弃事业的时候。”

“那是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事业。”

“为什么？”

“我得配得上你。”

这个答案超出顾时雪的预料，到底是谁配得上谁啊，“我才是那个担心配不上你的人。”

谷燕笑了起来，春风拂面般的，温温润润：“你永远不必为此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