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停了雪，路上积雪渐消，但天色仍是混混沌沌，雾蒙蒙一片。一行人沿乡道南下，直到午后时分，才停在一个瞧起来还算干净的村子。

村子背靠青山，山上黑黝黝的树干顶着一片雪白，像极了童话世界。村子里的建筑都是用青石砌成，屋顶砌了黑色瓦片，如今也是茫茫的白。从小道到大路，平整的雪白之上散着零星不多的脚步。

要么是幸存者，要么就是丧尸。

谢彦当先持枪下来，朝停在前面的柳昭昭喊道：“柳小姐，今天我们在这里歇下？”

柳昭昭摇下车窗，睨了眼安静的村落，目光中略微有些嫌弃：“不往前再走走了吗？”

谢彦笑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后面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还是保险为要。而且，大家也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先下来找些吃的，明早再继续上路？”

柳昭昭无可无不可道：“那就听你的吧。”

谢彦跟着看向前排的两个男人：“我们现在去清理一下村子里丧尸什么的，您这边两兄弟也一起吧？”

柳昭昭收回视线：“阿都、阿立，你俩跟着去吧。”

等两人下了车，谢彦转过身朝傅宜点了下头，当先朝村子走去，几个大男人跟在身后。

山风从高处吹下，带来簌簌的凉意。路边干枯树枝上浮着的一层白雪，跟着哗啦啦落下，敲在前窗玻璃上又顺滑的流到底端。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阚绮从后排座位上下车，看见柳昭昭扭着腰过来。女人前面因为摔了三次，身上衣服沾了不少污渍。

“刚刚没见到，不知道怎么称呼？”柳昭昭见到阚绮愣了一下，勾了勾唇笑道。

“阚绮。”阚绮勾起的笑容看不出一点儿瑕疵。

柳昭昭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递给阚绮：“那几个男人都是部队出身吧？”

阚绮摆摆手，笑了：“怎么看出来的？”

柳昭昭将烟叼在嘴边，“吧嗒”一声，打火机点着了烟头，冷空气中烟雾腾腾的往上冒：“这么明显，我若是还看不出来，那我岂不是白混了？”

阚绮双手环胸，笑得漫不经心：“哦？这么明显吗？”

柳昭昭挑挑眉，从嘴边抽出香烟，然后挺直了身子，抬着下颌往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起来。

阚绮大笑不止，竖起大拇指：“柳小姐好眼力！”

柳昭昭也跟着轻笑一声，重新吸了口烟，却似乎被风呛到了，跟着连连咳嗽起来。

阚绮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吧？这个天气就别抽了吧。”

柳昭昭咳得脸都有些发红，等缓了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道：“世界都已经这么荒唐了，若是连这个爱好都剥夺了我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阚绮见她缓下来，收回手叹道：“确实啊！如今活着怕是也就只剩下活着这一层意思了。”

柳昭昭停顿了半秒钟，又长长的吸了口香烟：“你们认识阿都吧？”

阚绮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强笑道：“怎么这么说？”

柳昭昭笑了：“还是那句话，这么明显，我若看不出来，岂不真是白混这么多年了？”

阚绮跟着笑道：“柳小姐眼光毒辣啊。”说到这里，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阿都，既然都是军人，应该会认识。”

柳昭昭抽出嘴边香烟，挑眉看她：“我还以为你是一位女军官呢。”

阚绮笑着摇头：“我不是。”

柳昭昭没再深问，偏头看了看车里的秦有酉。秦有酉闭目靠在椅背上，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你和里头这位小姑娘一起的？”

阚绮眨眨眼，道：“柳小姐瞧着呢？”

柳昭昭侧了侧身子，上下打量了圈阚绮又瞧了瞧秦有酉，半响摇摇头道：“我瞧着不像。”

“哪里不像？”

“不像是一路人。”

阚绮这回真忍不住笑了：“如何不像是一路人？”

柳昭昭思忖了半天，最后吐出两个字：“感觉。”

阚绮笑着摇摇头，不再接这个话茬：“你和那位阿都怎么认识的？”

“很简单，他被丧尸群追击，我救了他。”

“哦，原来如此。”

女人笑笑，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那不然呢？”

阚绮将目光定在女人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瞧着阿都在乎您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您的小竹马呢。”

柳昭昭摇摇头，看着傅宜等人渐渐出来的身影，意有所指道：“我喜欢的可不是阿都那个类型。”

阚绮也瞧见了傅宜走过来的身影，抿了抿唇，笑道：“对傅队长有意思？”

柳昭昭又缓缓吐出一个圈，细雾缭绕让她的神色变得不甚清晰，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模糊不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说着她身子微微凑近阚绮，悄声道：“所以，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头，让这男人这么喜欢？”

“似乎是傅队家的妹妹。”阚绮半真半假的笑道。

情妹妹也是妹妹，这也没说错。

柳昭昭喟叹一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靴子来回轻轻碾了碾：“合着这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啊。”

傅宜从村子出来就看到阚绮和柳昭昭闲聊天，凉凉的扫了眼二人，径直往车内走去。

秦有酉看起来还在睡，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安静的呼吸着。傅宜看着她的睡颜只觉得心下绵软，瞧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了。女人睫毛微颤，耳根渐渐泛红，明显是在装睡。

傅宜眉骨轻抬，牵了牵唇，嗓音带了明显的笑意：“起来了。”

秦有酉装作没听到，继续平稳呼吸着。

男人凑近了身子，拇指食指捏住秦有酉鼻头，凉丝丝的手一下子就让秦有酉再装不下去了。她腾地睁开眼，拍掉男人的大手，没好气道：“做什么？”

傅宜变魔法似的从掌心变出一颗棒棒糖，递到她面前：“荔枝口味的，要不要尝尝。”

秦有酉瞬间眉眼弯弯，哼道：“要！你给我剥！”

傅宜勾了勾唇，低下头认真剥糖果包装。秦有酉微微偏头，越过男人的肩背，朝一直盯着这边的柳昭昭勾了个看起来无害又颇具挑衅意味的微笑。

柳昭昭一瞬间都要气疯了。堂堂末日战神——他他他居然喜欢这么一个绿茶婊？！

秦有酉眨眨眼，似乎还觉得不够，更进一步的凑近了傅宜，右手摸到男人领口，慢动作地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偏头朝柳昭昭勾了个微笑。

“开心了吗？”傅宜手上的动作一顿，眸色深沉的盯着女人侧脸，喉结不可克制的动了下。

“开心！”秦有酉回过头来，一双眼里满满的是恶劣笑意。

傅宜黑眸浸出些许的无奈和好笑，将糖果塞进她嘴里，起身下车。

糖果的甜味在口中蔓延，秦有酉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突然“哎呦”一声，傅宜立马回身一把攥住她手臂：“怎么了？”

秦有酉朝他递了个媚眼，然后嗲声嗲气的冲着柳昭昭道：“真是差一点儿就摔倒了呢，还好有傅宜哥哥在，不然摔一个、两个、三个屁股蹲儿，真是太出丑了呢！”

傅宜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其余几个人在一旁憋笑都要憋疯了。

柳昭昭眼中寒意越来越重，冷笑一声道：“那小姑娘可得小心了，哪天你傅宜哥哥不在，摔了跟头就怨不得旁人了。”

秦有酉还没说话，傅宜脸色瞬间一沉，盯着她的眼珠漆黑幽沉：“柳昭昭，注意你的说辞！”

秦有酉哼一声，浑不在意女人的威胁，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朝前走去。走到许堰面前时，女人突然停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幽幽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堰被她看得身形一晃，不由自主的按住额头，紧跟着一拳照着秦有酉挥去。

秦有酉被吓一跳似的，身子往后一撤，旁边的谢彦一把攥住他的手，怒道：“你做什么？”

许堰一言不吭的跟他动起手来，一记重拳直取谢彦面门。谢彦咬着牙侧头躲过，顺势抓住许堰的手，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向地面。

许堰虽然人看起来傻了，但是动作招式还记得清楚。在空中一个回转，双脚着地后便向谢彦的膝盖踢去。

谢彦后退一步，许堰的踢击仅擦过他的裤腿。

许堰面色越来越冷，出手也越来越狠。接连踢出数腿，逼得谢彦节节后退。

就在最后一腿即将踢中时，谢彦猛地向左移动，绕到许堰身后，一记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许堰敏捷地向前滚去，翻身而起。

两人你来我往，异常凶悍，不再像多年的战友，而是不死的雠敌。

傅宜走到附近观战，一张俊脸看不出丝毫表情。

一个错眼的功夫，谢彦已经转身骑在许堰身上，制住他道：“你他妈的疯了？”

柳昭昭慢悠悠走上前，笑着出声道：“阿都，这些人或许都是你之前的朋友，不可以太过无理哦。”

许堰目光寒凉，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道：“我不认识他们。”

谢彦看着许堰微眯了眯眼，跟着放开他，冷冷起身：“柳小姐如何得出的结论？我们也不认识这位阿都先生。”

谢彦说到最后四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柳昭昭似真似假的叹息一声：“是吗？我看阿都的作训服和你们几个的有些相像，以为你们都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