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从山上刮下来，沿着北阴一径落在半山腰的灌木丛中，发出呼呼的响动。如今万物凋零，树皮斑驳脱落，枯枝上一些地方的积雪还没有化开，间或打点在一片灰褐色之中显得萧肃冷寂。
秦有酉立于树尖之上，遥遥看着某个方向，半响飞身落于山道之上。柳昭昭已经昏倒在地，陈默则是......双眼通红、泪眼模糊的看向她刚才看过去的方向。
秦有酉拧着眉头：“你看什么呢？”
陈默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秦有酉：“老大他们走了。”
秦有酉耷拉着眼皮瞧他：“嗯。不过你能瞧得见吗？”
陈默不理她这话，声音哽咽道：“他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了。”
秦有酉：......
“这话说得你好像一去不回似的。”
陈默瞪着他那泪眼模糊的眼睛：“难道不是吗？”
秦有酉：......你戏太足了。
她懒得理会这个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的男人，转头看向柳昭昭，女人手指微颤，似是快要醒过来了。
一瓶子的忘尘丹灌下去，秦有酉也不知道柳昭昭还能记得些什么，反正这些时间发生的是肯定忘记了。
想到这里，她抿抿唇，刚刚忘记给许堰他们三个人喂药了，许堰两个人应当不记得什么，只是阚绮......罢了，别的都还好，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可能会对丧尸产生克制作用。
“走吧。”秦有酉拂开峭壁之上横斜出来的枯枝，一径往山脚下走去。
“老大，我这就走了。”陈默还对着空荡荡的山头说话。
秦有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老大失足坠下山崖了呢。
“一年半载之后，我就将你还给你老大了。”
陈默一下子顿住脸上的凄风苦雨，转身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道：“不行，你不能始乱终弃。我得一直跟着你。”
山间雾气氤氲，湿意还足得很，陈默的额发都染了湿气，但秦有酉仍旧一身干干净净，意态悠然，如同冬日里普通的爬山者：“谢谢，大可不必。”
“不过你到底用我做什么呢？”陈默十分好奇这一点。
秦有酉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异能怎么来的吧？”
陈默被女人乍然转身吓了一跳，擦了一脚的积雪，稳住身形之后才老实点头：“做梦来的。”
秦有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里有哪个异能者是做梦做来的？”
“啊？难道是......祖宗显灵？”
秦有酉小脸一板：“是你祖奶奶我显灵了。”
陈默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良久默默的“哦”了一声。
秦有酉不太开心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默重新拉了个长音的“哦！！！”
秦有酉有些牙痒痒，一脚将人踢下山道。
“啊！”刺激的声音从山涧之中传来，“救命啊！！！”
秦有酉并指捏了个法诀，秋雾剑直接冲霄而下，将人稳稳地拖到剑身之上，重新带了上来。
陈默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眩晕，趴在山道上还有些回不过味来，仰着头颤颤巍巍的举手：“小仙子，我错了。”
秦有酉淡淡哼了一声，转身朝山下走，既然跟着她，那这段时间就得按着她的规矩来。
丧尸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尤其昨晚那三头丧尸的实力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不过它们体内的灵气也着实充足，一夜之间，她已然从旋照期大圆满跃至开光期初阶。
化气境尚且不用渡雷劫，但是化气境晋升化神境时却需要渡九重雷劫。渡劫之时，倘若没有防护法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减少对符箓和法器的依赖，更快的提升修为。
而要想尽可能安全的提升灵气增长，秦有酉将目光看向了身后正一脸戚戚然的陈默。
陈默悚然一惊：“小小小仙子？”
秦有酉十分和蔼的朝他笑了笑：“别怕，你刚刚不是问我用你做什么吗？”
陈默双手环胸，脚步向后一退：“做做做什么？”
秦有酉深吸了口气，她发现了——这个人就是一个沉默的戏精。
于是缓缓道：“你的异能很特殊，而我的异能也是同样的特殊。比如你的异能可以给丧尸加成，而我的异能却可以通过杀死丧尸提升等级，杀的丧尸等级越高，提升的也会越快。”
陈默：......
他带着一脸“信你是傻子”的表情点点头：“哦！”
秦有酉抿唇，半眯着眼瞧他：“你不信？”
陈默立马屈服于淫威之下：“我信。”
说到这里，紧跟着找补一句：“所以，你是想着让我给丧尸加成？然后你再修炼你的......异能？”
秦有酉满意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好吧，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知道。”
“问。”
“你为什么只需要一年半载就行了呢？我可以一直跟着你的。”
秦有酉冷艳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快就投诚了？你的老大你的兄弟呢？都不要了？”
陈默一本正经道：“兄弟诚可贵，老大价更高。若为小仙子，两者皆可抛。”
秦有酉一下子被逗乐了：“真该给你老大瞧瞧你这副狗腿子的模样。”
陈默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似乎是经过认真考虑过后才开口，声音也变得认真道：“如今的丧尸一直在进化，如果我能给小仙子有些帮助，那我愿意代替老大在身边陪着你。”
说到这里，陈默认真脸一破，连忙解释道：“小仙子你你你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代表老大保护你。”
秦有酉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保护我？”
陈默咽了下口水，换了个说法：“或者你也可以保护我。”
秦有酉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陈默见她不计较这些，连忙跟上前去，继续扒拉真相：“小仙子总说要送我回去，可送我回去之后呢？小仙子要一个人在末世流浪吗？”
这一回，秦有酉直接当作没有听到，她早就应该想到有许堰和谢彦两个话痨在，陈默便是再闷葫芦，也不会是真的沉默。
陈默心下隐隐有一个猜测，忍不住替他家老大抹汗：“小仙子，你该不会是真的小仙子下凡来历劫的吧？到了时候，就要走了？就像织女和七仙女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有酉停下脚步，偏过头去故意道：“是的啊，你怎么这么会猜。”
陈默心下一沉：“完蛋了！那你跟我家老大不真成了牛郎织女一样，没戏了吗？”
秦有酉面上轻笑一声：“自然没戏！”
陈默嘴唇动了两下，没再吭声了。
秦有酉偏过头去：“走吧，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我就将你给送回去。”
乡路之上，汽车疾驰，车内的氛围却格外诡异。
一行人盯着刚刚醒过来的阚绮，其中尤以许堰为最，他狠狠拧着眉头：“阚绮，陈默去哪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阚绮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小心翼翼的看向傅宜：“傅队，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宜微闭着眼睛，单手放在车窗沿下支着额头：“不记得了。”
阚绮纠结了片刻，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又看着这一圈人的“不知道”，最终咬了咬牙，也干脆当作自己忘记了。
倘若她猜得不错，上次她和陈默在车里醒来应该也是秦有酉做的。只是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当时做了什么了，又是如何让他们完全不记得的。
但很明显的是，她对他们没有一点儿恶意。甚至......暗地里帮了他们很多。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神情淡漠的傅宜，心下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怕是真的没有什么可能的了，不然那个女人不会让他也忘记。
只是......她带着陈默究竟去了哪里？如今丧尸进化速度越来越快，不知道他们后面两个会怎么样呢。想到昨晚见到的那三头异能丧尸，她好像在对上那只红眼丧尸的瞬间就昏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应该都安全解决了。
希望他们一切安全吧。
阚绮回过神来，看着许堰抱歉道：“我也不记得了，陈默不是跟我们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许堰瞪着她：“陈默明明在泉春村，为什么一觉醒来都不对了呢？”
傅宜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厌：“行了，陈默没事。到了基地之后，你们有什么想法？”
谢彦敏锐的感觉到傅宜的情绪，偏头看了一眼，安静道：“老大，有什么想法？”
傅宜目光看向前方，荒凉的土道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如今通讯设备全部断联，我们不清楚基地那边的情况。倘若是陈司令员主持还好一些，可若是刘副司令员做主，我们过去了怕是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这话说完，几个人一时沉默。
“那老大的意思是？”
傅宜紧绷着唇角，目光淡淡：“去还是要回去，我们还有兄弟在那里。目前最好的情况是陈司令员他们把控全局；倘若陈司令员不在了，刘副司令员愿意将往事随烟，也还凑合；最差的情况......”
“就是刘副司令员一派掌了军权，却不愿意放下过往恩怨。”
“我们最终怎么做，也不过是这三种情况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