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白昼之夜
“你就住在这？”
“怎么样，还不错吧？”安塔尔丝颇为骄傲地说。
罗道夫斯嫌弃地打量安塔尔丝的房间，破釜酒吧的装潢在他眼里简直称得上寒酸，他不明白自家妹妹在傻乐什么。
瞧瞧她都瘦成什么样了！以往婴儿肥的脸蛋都变得…呃…变得更圆了…
“你真的不回家吗？”罗道夫斯第三次发问，他此次来到对角巷的目的就是把安塔尔丝接回家。
安塔尔丝瘪瘪嘴，手指绞着金色发丝，毫不客气地在床沿边坐下，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床帮，“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晚上回去太麻烦了。”
事实上，她只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父母。
对于上次发生的事情，她和罗道夫斯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起。
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在瑟缩中隐藏，不愿揭开光鲜亮丽的伪装，宣告残忍的真相。
乌鸦天性恋家，就连一些成年的乌鸦，有时也会饲育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们只想尽可能，与自己的家人多靠近一分，
“好吧。”黑发青年无奈地叹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的行李都打包好了吗…明天需要我送你去车站吗…生活费不用担心的，不够了找我要，我给你零花钱…姑妈姑父还是关心你的，你要记得给他们写信……”
安塔尔丝捂住耳朵，在床上滚来滚去，“哎呀，我知道了嘛！”
“没大没小。”罗道夫斯靠着门框淡淡微笑，沉静地看着她。
伴着麻瓜列车的鸣笛声，安塔尔丝费力地提着行李箱，在国王车站的人流中穿梭，她开始后悔拒绝了罗道夫斯送她来车站的请求。
等她走到第9和第10站台之间，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穿墙而过，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吐着蒸汽的猩红列车。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挤满了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到处都是行李和装在笼子里的猫头鹰。
安塔尔丝站在原地小憩一会，正当她打算重新拎起那沉重的行李箱，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她还没来得及扭头，一个乱糟糟的脑袋就冒出来，从她手里抢走了行李箱。
“嘿，小莱斯特兰奇，又见面了。”詹姆十分自来熟的和她搭话，好像一点也不记得暑假发生的不愉快。
他鼻尖挂着汗珠，语气真挚又热烈，“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波特夫妇站在他们儿子身后，用异常慈爱的眼神看着安塔尔丝和詹姆。
安塔尔丝礼貌地和波特一家打了个招呼，这恐怕是她和詹姆相处最和谐的一次。
就这样，在尤菲米娅和弗莱蒙特热烈的注视下，安塔尔丝和詹姆在怪异而友好的氛围中踏上列车，后者甚至在她上车的时候绅士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这一切简直太诡异了！
安塔尔丝都要怀疑眼前的詹姆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等他们踏上列车，走到波特夫妇的视线盲区，詹姆立马卸下伪装，开始抱怨，“多亏了你，我爸爸妈妈到现在还认为你是我的女友！”
“那可真抱歉，影响你找女友了。”安塔尔丝面不改色地说，“麻烦让一让，我想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正合我意。”他有些生气，“我要去找西里斯他们。”
安塔尔丝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为什么她和詹姆的对话这么像在争吵闹分手的情侣。
但是詹姆并没有挪动脚步，安塔尔丝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拜托，大小姐，你至少告诉我你要坐哪——”詹姆抓了一把头发，“好让我帮你把行李箱送过去！！”
经过一番折腾，安塔尔丝总算找到一个空闲的包厢里坐下。
她支着下巴，淡淡望着人来人往的站台，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和雷古勒斯一起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包厢外传来热闹的喧哗，几个女孩朝车厢的另一头跑去，嘴里念念有词。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看！据说像天使一样！”
“真的假的…”
“是真的！那节车厢已经挤满了女生！莫妮卡，我敢发誓，这绝对会是新学期第一刊八卦小报最爆炸的新闻！”
“我希望他能分到赫奇帕奇！这样我就可以先下手为强嘿嘿嘿……”
“梅林，卡琳娜，你的笑声实在是太变态了！”
那几个女孩跑远了。
安塔尔丝突然有种预感，那家伙不会是洛哈特吧？！
她连忙跟上那几个女孩，等她来到那个车厢时，它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安塔尔丝踮了踮脚，还是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双手把她拉进人群，她好不容易站稳，发现西里斯正面色不虞地看着她。
“你和其他女生一样，也是来看那个男孩的？”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安塔尔丝边说边往旁边挪了挪，朝包厢那边心虚地偷瞄。
真是的，人家想看就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西里斯别扭的想。
安塔尔丝只当他是担心自己的校草地位受到威胁，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放心，西里斯，你肯定还是霍格沃茨最帅的那个。”
詹姆奋力从前面的人群挤出来，朝安塔尔丝大喊，“我刚刚看到了，是你之前在丽痕书店认识的那个男孩。”
“果然是吉德罗。”安塔尔丝扒着离她最近的包厢车门说，“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你们在说谁？”西里斯一头雾水，来回打量着安塔尔丝和詹姆，这个暑假他又错过了什么。
“是我在丽痕书店认识的一个男孩，吉德罗·洛哈特。”安塔尔丝向他解释，同时继续努力探头。
她实在是太努力了，前面的学生倏地散开，安塔尔丝就这样摔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见人群簇拥着洛哈特，男孩脸上有些羞涩，显然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尽管他很自信，但他总归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洛哈特双眼一亮，他总算看到了一个熟人，立马扶起安塔尔丝，可爱的脸蛋朝她微笑着，活泼地叫道：
“姐姐！”
西里斯/詹姆：？？？
“等等，安尔，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西里斯有些凌乱，“按照我们两家的关系，只有雷古勒斯算你名义上的弟弟吧？”
西里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古怪，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这个男孩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天使的面容。
他和安塔尔丝看起来同样的漂亮，他该不会——该不会是莱斯特兰奇家族的私生子吧…
要知道纯血家族见不得光的秘辛多的是，只是在厚重的古老家族中慢慢消弭了。
但是他的蓝眼睛和安塔尔丝的蓝眼睛又不一样，安塔尔丝的蓝眼睛是一种接近蓝紫色的宝石蓝，是一种很罕见的瞳色。
安塔尔丝揉着脑袋站起来，洛哈特抱着她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围观群众的八卦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尤其是八卦小报的记者莫妮卡·斯基特，她的笔头飞快地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松手。”西里斯毫不客气地把洛哈特的爪子拍掉，“离她远点。”
面对西里斯没由头的针对，洛哈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围观的学生隐隐约约有对西里斯不满的趋势，安塔尔丝只好来做调停者。
“噢，别紧张。”她说，“吉德罗，我们学校见好吗？看样子有许多孩子想和你交朋友。”
安塔尔丝现在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关注，于是随口安慰了几句。
洛哈特很好哄，他立马乖巧地保证，“好，姐姐，我们学校见。”
安塔尔丝终于脱身，她边走边和西里斯讲述了暑假期间，她和洛哈特是怎么认识的，詹姆则上蹿下跳跟在她身后，试图引起讲话二人的注意。
等走到西里斯他们待的包厢，詹姆像条泥鳅一样挤了进去，卢平和彼得在里面吃着小零食，他俩还和安塔尔丝打了个招呼。
安塔尔丝注意到，卢平的袍子上别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徽章P。
“莱姆斯，你成了级长！”她惊讶地捂住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安塔尔丝朝他挤挤眼睛，“看来以后你能稍微管着点西里斯和波特了。”她比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看起来比卢平本人还高兴。
卢平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他很清楚邓布利多没有选择成绩更好的詹姆和西里斯，而是选择让他当级长，是希望他能约束他的好友们。
但是卢平发现，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西里斯没好气地往座位上一靠，“那边根本没什么好玩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对着一个一年级新生犯花痴。”
安塔尔丝靠在包厢的门上，故意和他作对，“但是吉德罗确实很可爱。”
在西里斯气急败坏的表情中，她笑眯眯地把包厢的门拉上，眼里漾着笑意，朝自己的包厢走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斯内普竟然不请自来，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包厢里，他紧紧抿着唇，眉头都能夹死一只弗洛林毛虫了。
“怎么了？”安塔尔丝在他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斯内普拒绝开口，只是偏过头看向窗外。
“闹矛盾了？”她问他，毕竟斯内普总是和莉莉待在一起。
见斯内普仍旧不说话，安塔尔丝抱着双臂，往椅背一靠。
“那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妹了。”她不是很高兴地开口，“我和雷古勒斯也闹矛盾了，他不见我。”
斯内普终于有所反应，半晌后憋出一句话，“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这还不明显吗？我去参加哑炮游行，他生气了。”
“哑炮游行？”他有点没控制他的音量，“你疯了，你是个纯血。”
“这和我是纯血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安塔尔丝有些不明白了，“费尔奇是我朋友。”
“可是他们很弱小。”斯内普试图让她明白，“麻瓜和哑炮都很弱小。”
他恨他的麻瓜父亲，相应的，他把这份恨和对力量的偏执投射到血统上。
“但是朋友和血统无关——”安塔尔丝说，“等等……你不会忘了伊万斯也是麻瓜出身吧？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她也是你朋友！”
“莉莉和其他麻瓜不一样。”斯内普平静地说。
“我大概明白你们为什么吵架了。”安塔尔丝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是所有麻瓜都像你父亲那样，你不能迁怒于其他人。”
“他不是我父亲！”斯内普开始愤怒，“如果不是他，我在斯莱特林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得多！我宁愿没有这个父亲！”
“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我原本以为，你是我朋友，你能理解我！”斯内普喘着粗气，身体因为怒火而微微颤抖。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安塔尔丝，你是纯血家族的孩子，你从来不会受到轻视，而我，我就算再努力，埃弗里他们也看不起我。”
“那你就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安塔尔丝的眼角微微泛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理解你……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也被麻瓜欺负过！”
“难道出身于纯血家族，我就很快乐吗？！”她有些失态地质问斯内普。
安塔尔丝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直视着斯内普的眼睛，认真地说，“西弗勒斯，我知道你很痛恨托比亚，这不是你用个体去否定所有群体的理由，难道你要告诉我，经历上次的事情后，你仍旧讨厌佩妮吗？”
斯内普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艰难的开口，好像喉咙里有什么硬块似的，“就算你说的对，但有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我热衷于力量，所以我喜欢研究黑魔法……但这是莉莉不能接受的。”
“我觉得你们都有问题。”安塔尔丝客观地说，“你们都想让对方认同自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对方身上，理所当然认为对方应该为自己退让。”
“既然你们关于黑魔法的看法不同，你们为什么不能规避这个话题？”
“要我说，你们烦恼的根源，在于你们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干涉朋友的选择。”
“你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不行吗？关于朋友的兴趣爱好有什么好插手的，你没权利让她非要认同你，和你一样喜欢黑魔法。同样，她也没权利不让你研究黑魔法。如果你们对于某件事情的看法不同，又彼此不愿意退让，你们迟早会渐行渐远，这是无可避免的，倒还不如坦然接受。”
斯内普的重点却不在她说的话上，他的眉头舒展开了，“你不介意黑魔法？”
安塔尔丝对他偏移重点感到不满，但是看着对方重新振作起来的表情，她只好先回答他。
“我当然不介意，拉巴斯坦和雷古勒斯都喜欢黑魔法，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黑魔法只是魔法的一种不是吗？”
她接着说，“黑魔法应当取决于使用的人，宾斯教授说过，邓布利多教授也会黑魔法，而黑魔法也是分等级的，恶咒，毒咒，诅咒。”
“黑魔法和白魔法之间有明确的界限。这个界限就是魔法的生效是否以施术者的主观恶意为基础，而非魔法的客观效果是否是造成伤害。事实上几乎所有的魔咒都能造成伤害，用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操纵重物能让人在圣芒戈躺好几天，一句“万弹齐发”送几柄飞刀出去，造成的伤害远甚昏昏倒地。”
“我们学的咒语很多就属于黑魔法，蝙蝠精咒、粉碎咒、爆炸咒等等，许多攻击咒语都属于黑魔法的范畴，它们具有攻击性而被分类到黑魔法中，给人带来的伤害却可大可小甚至可有可无，区别在于使用他们的人都内心到底是不是想去利用这一点做坏事。因此，'至少他们没有使用黑魔法'不是任何做坏事的人的保护伞，学习黑魔法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
安塔尔丝用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击桌面，“在我看来，除了三大不可饶恕咒，我更愿意称呼其他咒语为攻击咒，而不是黑魔法，战争年代学一些攻击咒总归没有坏处。”
斯内普松了口气，安塔尔丝对黑魔法并不排斥，这意味着他们的友谊不会因为黑魔法变得岌岌可危，他不想失去他为数不多的好友。
“但是你不会用这些咒语去做坏事，对吧？”安塔尔丝看了看斯内普，再次重复道，“你不会的，对吧？”
“我只是追求力量，”斯内普答道，“但是莉莉不会理解我。”
“难道你就理解伊万斯了吗？”安塔尔丝觉得话题又绕了回来，她不由得有些恼怒，“我说过了，你们最好都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对方。”
“在学院对立的情况下，你要求一个格兰芬多理解你研究黑魔法，这完全不现实。”
“但是你不就理解了？”斯内普说。
“可是——西弗勒斯，”安塔尔丝平静地说，“这没有可比性，大部分人对黑魔法的态度非黑即白，尽管他们所学的一些咒语就属于黑魔法的范畴，可是没人会在乎，他们只会认为你研究黑魔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却不会想到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也需要对黑魔法有一定的研究才能教课。”
“况且，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他们总是嘲笑麻瓜出身的孩子，伊万斯是不会理解你的。”
“我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建议你，如果你还想保持你和伊万斯的友谊，你们总得有人做出退让，如果你们只是同样的强势，认为自己可以干涉朋友的选择，倒不如坦然接受对方的渐行渐远。”
“安塔尔丝，你说的完全理性，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你和你亲近的人之间时，你不会用如此的理性的态度去看待，而是试图让对方理解你，包括你和你的家人，雷古勒斯，你们面临的和我跟莉莉之间是类似的问题。”
安塔尔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对。
她不也在试图让她的家人和雷古勒斯理解她的想法，就算希望渺茫，哪怕遍体鳞伤，她仍旧在不停地尝试。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孤独。”斯内普轻声说。
安塔尔丝叹了口气，“可人生就是十分孤独。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另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很孤独。”
她继续说道，“唯独在这些孤独和沉思默想的时刻，我才是真正的我，才是和我的天性相符的我，我才既无忧烦又无羁束。”
最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都不快乐，这个时代让每个人都很痛苦。”
在良久的沉默中，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他们只能听见列车快速行驶带来的猎猎风声。
安塔尔丝抬起头，看向窗外橘色的晚霞。
“……今天是白昼之夜。”
“什么？”斯内普一头雾水。
她指了指天空，“白昼之夜，你可以在天上同时看见太阳和月亮，月亮的光辉不会被太阳所掩盖。”
“西弗勒斯，你说我理解不了你，但其实我能理解你。”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需要夜晚，这样才能让我生存下去。虽然并不明亮，但是足够让我走下去。”
她的声音淡淡的，顺着风飘散在空气中，卷起一片霏弥的歊雾，吹散思绪中的迷惘。
这话不仅是对斯内普说的，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我还要准备考研复试的相关事项，存稿一滴都没有了，四年级的细纲我还没有想好，等我忙完事情会回来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