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石门已经打开，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找到蝙蝠公子。然后杀了他。”

听到蔺湘兰这样说，大家都震了震。这小姑娘一路走来，安安静静的，偶尔和他们笑着斗几句嘴。他们倒是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敢说出这种话的，竟然也是她。

蔺湘兰看了看东三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这蝙蝠公子做过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当然该杀。”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楚留香知道那蝙蝠公子的真实身份，听到蔺湘兰这样说，又是动容，又是无奈，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兵分两路。蔺姑娘，你和张三他们留下……”

然而，蔺湘兰只是摇了摇头，就更加坚定地说道：“不。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楚留香又是一愣，说道：“可如果去那边的话，会很危险。”

蔺湘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危险。”

她更怕原随云疯成这样，这个故事没办法好好收场啊。

楚留香不知道蔺湘兰到底在想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说道：“好，既然这样，你跟在我和老胡身边。”

*

一走出这石狱，就不能再用火折子。好在蔺湘兰带着那夜视仪，旁边又跟着熟悉地形的高亚男和东三娘，他们一行人费不了多少力气，就到了第三层来。

他们到时，蝙蝠岛的第二次拍卖，已经开始了。

坐在高台上的蝙蝠公子缓缓道：“我不远千里，将各位请到这里来，虽然未必能令各位全都满载而归，至少也得要各位觉得不虚此行。在方才第一次拍卖中，我已卖出了黄教密宗‘大手印’的秘籍，蜀中唐门所制的十三种毒药和五年前‘临城大血案’凶手姓名。我希望这些货物全都能令买主满意。”

果然是原随云的声音。蔺湘兰听了，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剧情已经确定，可在这一刻，她还是下意识希望这蝙蝠公子不是他。

这时候，已经几个人在一旁赔笑道：“满意极了，江湖中谁都知道公子绝不会令人失望的。”

蝙蝠公子似乎是笑了一声，说道：“永远不让顾客失望，这正是我做生意的原则。而且，我这里的货物从来不滥卖，货物只卖一次，绝不会再卖给另一个人。所以，买下‘临城血案’凶手姓名的人，若就是凶手自己，也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再将这秘密泄露。”

这时有人问道：“不知是谁买下这秘密的？”

听了这话，蝙蝠公子冷冷道：“永远替顾客保守秘密，也是我做生意的原则，各位无论在这里买下了什么，都绝不会有别人知道。而且，各位现在虽然共处一堂，但谁也瞧不见谁，我对各位的称呼，也是事先约定的假名，所以各位只管放心出价，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只要银货两讫，以后就绝不会再有别的麻烦。”

接下来，便有人继续问问道：“那么，不知在这二次拍卖中，公子你准备售出的又是什么东西？”

蝙蝠公子笑了笑，这声音在一片昏暗中显得格外阴森，他说道：“这次我出售的东西，比平时要特别些。这次要卖的是人！死活悉听尊意，只不过活人有活人的价钱，死人有死人的价钱。”

蝙蝠公子说着，就又拍了拍手，说道：“好，现在拍卖立刻开始，请各位准备出价吧！”

这一次蝙蝠公子要出售的竟是人。蔺湘兰瞬间就明白，当初上岛时，那接她的女子说，想要入岛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是什么意思了。

有邀请函的人，是前来拍卖的买家。而那些从另一条路到来的人，自然是要被拍卖的货物了。

蔺湘兰这样想着，就忽而觉得一旁的楚留香身形微动，碰了碰她的手臂。蔺湘兰侧过头，就听见楚留香附耳过来，轻声说道：“一会儿见机行事。”

蔺湘兰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很快，她就又想到楚留香现在看不见，蔺湘兰无奈，只得抬起手，轻飘飘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

拍卖很快就开始了。从勾子长到英万里，最后再到胡铁花。当蝙蝠公子喊出胡铁花的名字时，蔺湘兰只觉得身边似乎有一阵风掠过，楚留香已经身形展动，一跃奔上高台去。

接着，蔺湘兰就听见楚留香高声喊道：“我要活的！我出价一百万两！”

蝙蝠公子似乎早已经料到楚留香回来一样，纵声大笑：“我猜得果然不错，无论价钱多高，必定有人会出价的。但……这里的交易从无赊欠，阁下身上可带得有一百万两银子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没有。”

闻言，蝙蝠公子厉声道：“既然没有，凭什么出价？”

楚留香却是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道：“就凭我。”

“你？”

“你要的本就是我，不是胡铁花。”

蝙蝠公子听罢，冷笑一声，说道：“好！这交易我倒也不吃亏。你的命可比他的值钱多了。所以……”

“我只要你的两只眼睛！”

蝙蝠公子冷冷接着道：“刀就在这里，你只要过来将自己的两只眼珠子挖出来，我立刻就释放胡铁花。”

楚留香爽快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一言为定。”

“香帅！别去！”

饶是相信楚留香有十足的把握，蔺湘兰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说道：“蝙蝠公子那家伙……”

楚留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放心。”

似乎是听到了蔺湘兰的声音，蝙蝠公子话音一顿，声音骤然变得狠厉许多：“你莫忘了，刀就在我手上，你若想玩什么花样，我就先杀了他！”

楚留香没回话，只是轻轻推开了蔺湘兰的手，慢悠悠地朝前走去，黑暗中，他慢吞吞的脚步声走得很重，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仿佛突然发出了一种浓烈的酒香。

蔺湘兰闻到这香味，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楚留香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很显然，蝙蝠公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真敢玩花样！来人！”

然而，在这一片喝声中，突听“嘭”的一声，接着便是几处星星点点的火星闪过，伴着刺鼻的味道，闪出了一片耀眼的火光，这片石壁的边缘很快都被点燃，整个洞窟也都跟着被照亮。

整座蝙蝠岛，在这一刻苏醒过来。

在这一片明亮的火光中，楚留香的目光慢慢地从每个人脸上移过，忽然笑了笑，道：“各位果然都是名人，这里的名人倒真不少。”

接着，他目光一凛，又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平静地缓缓接着道：“这里每个人都可能是蝙蝠公子。”

说着，楚留香朝蔺湘兰使了个眼色，蔺湘兰了然，挑挑眉梢，忽而朝其中一个人看了过去，那个人被蔺湘兰冷不防地一瞧，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是我，我绝不是蝙蝠公子。”

楚留香瞧了他一眼，只瞧了一眼，淡淡道：“阁下当然不是，阁下只不过是临城血案的凶手而已。”

一听这话，那个人的脸立刻涨红了，忿忿地怒骂起来：“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血口喷人？”

楚留香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才说道：“阁下若不是那血案的凶手，方才蝙蝠公子保证为顾客守秘密时，阁下为何要大大地松口气？也许你没有想到，那时我恰巧就站在阁下附近。”

一听这话，那人目中突然露出了惊惧之意，四下瞧了一眼，便猛地凌空跃起。然而，他身子刚跃起，突又惨呼着跌了下来，再也爬不起来。

而与此同时，原随云挥出去的袍袖已收回。

楚留香淡淡一笑，冲着原随云抱了抱拳头，说道：“原公子出手果然非人所能及，多谢相助。”

原随云微微一点头：“楚香帅过奖了！”

而这时候，蔺湘兰走上前去，看向楚留香，问道：“香帅，你还没同大家讲，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原随云听闻蔺湘兰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早知道蔺湘兰跟着楚留香一道来了拍卖会场，但这时候他在蔺湘兰面前，还不可以是蝙蝠公子，于是，他本想装得再气定神闲一点，可此时灯光真的亮起，他张了张嘴，声音却跟着有些干涩起来：“蔺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当时留在海边，我不知你被谁接去……我一直在找你。你还好吗？”

然而，蔺湘兰却没说话。她不说话，原随云看不见，却偏偏能觉出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像是一片冰冷的雪。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慢吞吞地垂下了眼睫。

这小插曲没能引起众人的注意，因为这时楚留香开口回应了蔺湘兰的问题：“我当然认得他，他就是‘遍地洒金钱’钱老三。而且，我还知道，蝙蝠公子这次将他请来，为的就是要他自己买下那秘密，再确定他就是凶手，因为只有凶手自己绝不会让这秘密被别人买去。不过，他买下这秘密后，一定认为从此可高枕无忧，却不知以后的麻烦反而更多。毕竟，蝙蝠公子既已知道他就是凶手，以后若要他做什么事，他怎么敢反抗？”

楚留香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无论谁在这里买下了一样货物，以后就永远有把柄被蝙蝠公子捏在手中，就永远要受他挟制，这道理难道想不通么？”

这句话说出，好几个人面上都变了颜色。

座中一人听闻此时，不由得失声叫道：“但我们讲明了银货两讫，以后就永无麻烦的。”

楚留香挑了挑眉梢，说道：“如此说来，各位想必认为蝙蝠公子做这种事，为的只是钱了？像他这样的人物，若只要钱，那还不容易，又何苦费这么多事？”

“若不是为了钱，他为的是什么？”

这时候，蔺湘兰又冷冷地看了原随云一眼，开口接道：“他这么样做，只为了要自己的野心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