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虾仁
周轻扬洗了个澡，里里外外换了套新衣服，帆布鞋变成了靴子，羽绒服变成了大衣，牛仔裤变成了休闲西裤，从代驾小哥活脱脱变成了商业精英，跟着许含辉上了车。
然后没能按捺住代驾之魂强行占领了驾驶位。
果然副驾驶不会诱发路怒症，只会触发怒驾驶员症。周轻扬一路上都在挨揍，边挨还要边小心路况，还得分心求饶：“辉哥，小心手疼。”
许含辉拍向他脑门的手卡壳了。
两人吃饭的地方在“无有”。
一推门，服务员就笑了：“许哥来了。”
“嗯。”许含辉回身，给周轻扬撩着帘子，嘴里安排着，“特色菜，不要辣，给我俩一个安静点的包。”
“行。”服务员赶忙吩咐后厨，罢了又笑着说，“王哥刚给我们开会还说要把你抢过来打两天广告呢。”
许含辉心中警铃大作，放下帘子：“生意又不好了？”
“哪能呢，就是因为生意好，你引流，才要抢你呢。”
“告诉你们王老板，我出场费很贵的。”许含辉揽住周轻扬肩膀，带着他往店里走，却没着急进包间，在大厅捡了张空茶桌上坐下了，台上有个温柔姐姐在表演茶道。
他边给周轻扬斟茶边解释：“我朋友店，我也投了点钱有点股份。所以我们可以免～费～吃～”
“真好。”周轻扬笑着点点头。
一看周轻扬笑他也想笑，手在周轻扬后颈捏了捏：“哦对了，哥给你露一手。”
“怎么？你炒菜？”周轻扬挑眉。
“肤浅，我做的饭也就能骗骗你，笨蛋。”许含辉站起来，忽然躬身靠近他耳边，“你不是要看吗？哥给你露一手。”
可能是因为他们俩住一起，最近周轻扬发现许含辉这人越来越放飞自我。高中时候臭烘烘的烂脾气和高冷范虽然变本加厉，但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有点萌。
不过这么臭得瑟还是头一次。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含脱掉大衣起身，然后上台，坐在了茶艺师身侧不起眼的琴桌后。
王皓喜上眉梢地扛着他的相机来了。
这段时间，周轻扬已经把比较有名的古琴曲听熟了，他抿了口茶，垂眸，是茶馆里不太常见的白茶，新的，入口醇香。
耳边响起琴声，周轻扬笑了。
是首《孤勇者》。
在周轻扬笑的瞬间，许含辉冲他眨眨眼。
周轻扬不知道时光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能把许含辉修剪成这样温和的模样，会因为不知如何示好而小心翼翼，会因为怕他不了解、无聊，而专门弹了首耳熟能详的流行乐曲。
以为自己会因为许含辉的变化而惊讶或是陌生。
可是没有。
他只是……无法把目不转睛的视线挪开。
身后慢慢聚集起了录像拍照的人。
小小的、惊喜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又随着渐入佳境的琴声沉落。
唯有琴声流淌在古朴清幽的茶馆里。
许含辉是精神攻击系中的大魔王，此刻所有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许含辉闪耀夺目。
在他心里，光芒万丈。
*
一首曲罢，许含辉搞饥饿营销，不来了，逃过王皓的死拉硬拽拉起周轻扬的手就走，和他一起快步逃到了包间里，火速关门。
手就随着动作无意识松开了。
就像牵起的时候也是无意识。
八人圆桌已经上好了五菜一汤。
许含辉拉开椅子很绅士地请人坐。周轻扬顺势坐下，右手在桌下微微收了收又松开，
“尝尝好不好吃？”许含辉坐他旁边，给他盛了碗汤，“你不是喜欢清淡口吗？老王这儿适合你，差点因为清淡关了门，你要喜欢我办个黑金卡，以后你路过就来这儿吃。”
“还有黑金卡？”周轻扬轻笑着接过汤，放在了许含辉那边，“这么高级？”
“那是。粉红女郎卡，臭小子灰卡，帅哥黑金卡以及……”许含辉又给他盛了碗，言语随意，“周轻扬的不听话卡。”
周轻扬失笑：“我哪儿又不听话了。”
“问你好不好吃呢，半天不说，这不是不听话吗？”
汤清淡温热，暖热了空了一天的胃。周轻扬把许含辉夹到他盘子里的虾捏起来：“挺好吃的，但你别破费了。”
“哥有的是钱，看到没，拍个视频客人就来了，你辉哥真的有钱，”许含辉用余光笼罩他，“借给你百八十万没问题。”
周轻扬终于明白了，原来许含辉今晚逆着性子臭屁了这么半天，还是在担心自己为了钱天天熬夜会猝死。
他心里一阵暖意，手一软，剥了一半的虾就给扯断了。
后面半截尾巴卡虾壳里了。
“你怎么连个虾都剥不明白？”许含辉套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他手里的虾自己吃了，又利索地剥了个虾赏他碟子里，“这个蘸料我发明的。王皓那个傻叉当初非要用茶做蘸料，但是水稀释了酱汁连个味儿都没有，我就建议他把泡过的茶叶打成碎末加在酱汁里，味儿还行。比没味儿稍强点，你尝尝？”
周轻扬夹起虾仁，站着蘸料吃下：“好吃。”
“那你多吃点。”许含辉挺高兴，又开始剥虾。
这时候门开了，王皓那个圆润的大脑袋率先打着光探进来，目光先在周轻扬身上转了一大圈，才不慌不忙地落在许含辉身上：“尊敬的许总，宴客呀？老夫作陪怎么样？”
许含辉眼眸一抬，冷飕飕：“要不起。”
“不麻烦不麻烦，”王皓推门就进来了，往周轻扬旁边一坐，伸手，“您好，我是含辉好朋友，王皓，皓月当空的皓。”
这发型是挺皓的。周轻扬脱掉一次性手套和对方握手：“您好，周轻扬。”
乍一听到周轻扬的声音，王皓觉得有点耳熟。就像许含辉总能靠貌美给人留下非同一般的第一印象一样，周轻扬的声音也是他的记号。
但一时王皓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的，索性不想了，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重要的是刚刚他俩小手牵牵了！！！
他目光在二人之间弹性跳动：“你们是……”
周轻扬：“老同学。”
许含辉：“我舍友。”
“啊！”王皓笑若弥勒，不住点头，“又是老同学又是舍友，缘分不浅啊。”
许含辉常在河边走，早就知道逆子类卿磕CP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贼眉鼠眼，当下有点不爽——在他面前没正经也就算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直男不怕发卡弯。但在周轻扬面前还没正经这就过分了，周轻扬没准真是弯的，开人家玩笑多尴尬啊，别弄的周轻扬下次不想跟他出来吃饭了。
“你不忙？”许含辉把虾放周轻扬碗里，用眼神警告他。
王皓火眼金睛地看到那颗虾仁，当下内心抖三抖。许含辉这种打扫个卫生都要请保洁、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瓶水都恨不得开车的懒猪居然在给人剥虾了！
果然明目张胆的偏爱最为动人！
“怎么不忙，咱们生意这么好，”王皓意味深长，“但是那也要忙中有序，忙里偷闲，闲来无事，闲情逸致。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正好老许你带着手套，给我剥个虾。周先生啊，你不知道，我们这酱汁是老许……”
许含辉：“你没长手？”
我长了，但我不是在忙着拍你马屁呢吗？！
眼见着许含辉又给周轻扬剥了个虾，却只想剥自己皮，这双标双的，王皓惆怅地拿起筷子：“要我动手也不是不可以。”
他筷子越过周轻扬伸向了许含辉手里的虾。
许含辉飞快把虾放自己嘴里了。
王皓啪地放下筷子：……我恨！
“我们好歹基友了三年又四个月二十八天！”王皓愤愤说，“许含辉！我真是看错你了！”
许含辉冷笑：“真是度日如年！”
周轻扬坐在刀光剑影之间，内心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无奈。他淡定地戴上手套，剥了只虾放在王皓碗里：“王总，别嫌弃。”
许含辉的目光登时就从王皓身上挪到了周轻扬身上，噼里啪啦的小火花一收，通通变成了见识到青梅竹马不敌天降的震惊。
我才吃了半个，你给别人剥的为啥是完整的！
王皓得了便宜气了好友，抱着碗幸灾乐祸地跑走了。
周轻扬慢悠悠地退了手套，夹起虾咬了口，才发觉有道火热的视线正戳着自己。他奇怪抬头，就听许含辉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说你剥不明白虾吗？”
周轻扬：……？
是我说的吗？？？
“我真是看错你了！”
“……别这样。”
王皓懂事蹿走的时间并不长，过了会又拿了他心爱的小歪嘴，周轻扬忙说不会，一会还要开车。
王皓：“开什么车啊，找个代驾不就行了？”
忽然，脑中闪电咔嚓一秒，王皓一下子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天那小代驾吗？！
他登时瞪圆眼睛，看看周轻扬又看看许含辉。
高中同学？
代驾？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他脑海中蹦出。
王皓激动地搓搓手，故作淡定地往周轻扬那边探身，小眯眼贼眉鼠眼地上看看下看看。
活生生把周轻扬看出了一头问号。
周轻扬递给他一个礼貌的疑惑目光。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发现这小周眉眼可以啊，文静秀气大方，原来许含辉好这口。啧，声音还好听，想不到许含辉还是个声控。
许含辉铁树开花老蚌生珠，这还不得八卦八卦？
王皓挺激动，一时界限没把清，顶着许含辉如刀目光问：“周先生，你在哪里高就呀？”
周轻扬正在吃剥虾狂人扔在他碗里的十几只虾，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并不介意告诉别人自己是中介，要按照他的性子，还会主动要微信。
但在这样的会面之中，他不知道许含辉介不介意他的商务伙伴知道自己是个中介。
许含辉非！常！介！意！
因为王皓也不是傻的！
一把子就能对上那个可怕暗号！
半秒之后许含辉就开口了，筷子轻嗒一声放在了桌上，视线从周轻扬身后跃过去钉在王皓大肥脸上：“关你什么事儿，吃饱了赶紧走，没人陪你喝歪嘴。”
“交个朋友嘛！”王皓横肉抖三抖，不动如山，前半句话说的又大声又臭不要脸，后面一句却只用口型，“爱的魔力转……”
“滚！”许含辉也做口型，“你敢说出来我杀了你！”
王皓伸出三根手指，口型：“三场表演！”
许含辉比中指，然后忍辱负重地点头，口型：“闭嘴！”
王皓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俩在身后为封口费交易的时候，周轻扬依旧在默默吃着碗里的虾，吃完最后一颗，他自嘲地咧咧嘴。
果然还是会介意。
真抱歉啊。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