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回游

接到电话之后，周轻扬的兴致就不太高了。

许含辉明白为什么周轻扬会难受，换谁都会难受。也明白为什么周轻扬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没想着去报警去找警察帮忙。

不是不信任警察，而是，以往经验和人生经历让他对歪头的反侦察能力更明确也更恐惧。

毕竟是他被歪头纠缠十几年而毫无办法，他已经失望太多次，所以选择了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傻，且错，但没办法苛责他。

许含辉只说：“轻扬，以后这种事，要先给我商量，不要想着自己解决。好吗？”

周轻扬正在看着窗外发呆，闻言转头，意味难明地望了他一会，点了下头。

许含辉正在开车，腾手揉他头发：“乖，笑笑，咱俩第一次出门旅游呢。”

本来早上周轻扬还挺兴奋的，因为许含辉说要带他出去玩。

果切店一个月有四天假，许含辉让他今天明天调休，说要带他出门放松一下，毕竟妈妈那边情况稳定了，现在该花点时间疼疼老婆了。

周轻扬不太想去远的地方，一是因为许含辉的手只是拆线了还没完全好，二是因为歪头还在暗处，他有些担心妈妈，毕竟妈妈只是换了病房，但总归还是在那家医院。所以两人准备邻市一日游，天黑前就回来。

俩人合着一个小行李包开车到了高铁站，买票，发现周轻扬买不了。

限制高消费。

周轻扬惊呆了，连忙解释：“对不起，我没买过动车，以前都坐大巴或者普客，我忘了还有这事儿。”

消费都很少，更别提高消费了。

这事儿周轻扬是真没想隐瞒。

“那正好，plan B吧，”许含辉倒是挺淡定，在他腰上捏了捏，吸引了一众“哇这里有帅哥……卧槽？”的眼神，把人揽着往外走，“其实Plan B的地方我更想去，但是怕你不喜欢，没敢。”

“……”周轻扬愧疚难堪的思绪立刻就被他吸引走了，警惕抱住自己胸膛，一整个马上失身的烈夫姿态，“什么地方啊你不会带我去什么限制级酒店吧！酒店我应该也住不了！你别想了！”

许含辉大笑起来，把他按进车里，长吻。

“由不得你，小周同学。”许含辉的眼神黏糊糊湿淋淋的，带着勾，勾得周轻扬青天白日腿软，被许含辉拴在了副驾安全带里，一脚油门开出去，都没给周轻扬反应过来抢驾驶座的机会。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轻扬给他说过钱“下个月”就还清了的。

已经两个下个月了。

许含辉真的很不想扫周轻扬的兴，但是，他必须得先了解清楚情况，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哪怕数额真的大到要卖房卖车的地步，他也有心理准备，也要先把影响周轻扬的那些糟糕事解决掉。

“宝宝，”许含辉用非常随意的态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等灯时问，“你征信这边还差多少钱？”

“我……”周轻扬原本兴奋的表情果然卡了一下，低头，“我下个月就还清了。”

“嗯，”许含辉抽空握住他的手，用余光观察他耷拉的发丝，“但我还是想知道多少。你看，我的经济情况你了解，你的我也想了解，好吗？”

周轻扬沉默了好一会，等到车子驶入快速路，才开口。

“三万。”周轻扬说，“三万两千四。”

本来车就开的三心二意，这下差点一脚刹在路中央。许含辉：“多少？”

周轻扬连忙拉住安全带，怕许含辉生气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我真的会尽快还清的你别生气。”

“不是，就三万？”许含辉笑了，扒拉他额头，“宝贝儿，你早点说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这么点钱你早跟我说啊。”

周轻扬沉默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我快还完了的。”

“嗯，宝宝真棒，”许含辉愉快地开着车，心情更好了。三万，他一个月收入，这回真是下个月就还清了，“是当初那二十六万吗？”

“嗯。”周轻扬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丧丧的样子，“本来当时可以直接退还的，但是我妈病了，我在里面，不敢手里没钱，就没还，但是也还不上，就一直利滚利。不过还好，这五年大头我都还完了，就剩这么点了。你信我，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账户。”

周轻扬真的拿出手机，把银行贷款页面调出来，本金二十六万，罚息高达四十多万（注1），他都努力还清了。

他真的很努力在生活了。没什么学历，没有干净的过去，赚钱很难，花钱的地方更多，但他很努力地还钱了，也很努力地照顾妈妈，认真赎罪诚恳待人。若说他真的对不起谁，除了裴永阳，只有他自己了。

许含辉心疼了，拉住他的手：“我晚上把钱转你卡里，这样下个月我们就能去海边玩了，怎么样？”

谁知周轻扬摇了摇头拒绝：“我自己能还的。”

“我知道，”许含辉说，“但是肯定要比我来还需要的时间长啊。下个月我真的想去海边，都快夏天了宝贝儿，我想和你去海上，租条船，我钓鱼，你钓我，船晃你也晃，你爽我也爽。”

周轻扬的表情风云变幻，最后定格成难以置信：“你脑子是不是被色-狼吃了？”

“没办法啊我太爱你了。”许含辉拍他大腿催促，“快点，要到学校了宝贝。后面包里，你把校服穿上，跟我逛学校！”

周轻扬：？？？

穿什么？？？

他拉开行李包拉链，登时双目圆瞪。

大变态许含辉，什么时候把他那套藏着掖着的校服睡衣拿出来带上了！

“我不要！”周轻扬难得失去道德，开窗要高架抛物，“你休想！”

“你敢！”许含辉厉喝，“穿上！”

色不色晴先不说，周轻扬穿上高中校服竟然毫不违和，简直比下雨天和巧克力更配。

附中校服很普通，蓝白色速干上衣和蓝色长裤，这么多年都没变。周轻扬的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露出纤瘦的一截小臂，雪一样白。

许大灰狼当场就忍不住了，捧起他的手在小臂内侧咬了一口，恨不得直接把人吃了：“要不还是先回家办事儿吧……”

牙印很深，周轻扬痛到差点叫出来：“不要！你这个变态！”

门卫大爷从小门房里探出头，看着他俩，俩眉毛拧成一股，目光和捉奸没有两样：“你俩干嘛呢？”

“送孩子上学，”许含辉一秒变脸，很有家长风范地揽住周轻扬肩膀，稳重地笑笑，“他被叫家长了，我来见老师。”

周轻扬满面惊疑地看着这条随时抖尾巴上线的大灰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把脑子带出来了，自己再怎么显小也小三十了，鬼才信他被叫家长。

没想到老大爷推了推老花镜：“哪个班？”

许含辉：“高二二。”

“叫什么。”

“李伟。”

周轻扬已经做好了直接被大爷用叉子叉出地球的准备，结果大爷把门打开了。

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许含辉这家伙在碰运气方面真的有两下子。

周轻扬在神圣的校园林荫路上感叹：“居然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女娲帮你现捏的吧？”

“真的有，”在学校里不好那么不要脸，哪怕是放假的周末。许含辉收回手，两人并排走在略显空旷的校园里，他目光一直没办法从周轻扬身上挪开，“我们老板儿子。”

“……”周轻扬十分钦佩，“你为了今天可真是做足了功课。”

“当然了，”许含辉嘚瑟，“日你，我专业的。”

周轻扬顿觉不妙，欲图战术性撤退：“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我现在特别没有安全感，这里可是学校！”

“不要，”许含辉阴险神秘地一笑，“你看那边是什么？”

周轻扬不敢看，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凭他的经验，许含辉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不要脸。

许含辉强扳着他的头看向东边，还好没看到乱七八糟，只看到操场角落里的那棵歪脖的树。

据校长说，这树本来只是有一点歪，后来禁不住每届学生夜以继日的爬树，已经歪成一把标准椅子，是附中猴子们夏日乘凉必争之地。

“是它……”周轻扬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辽远，好像在看隔世一样，“我那时候很喜欢坐在那儿。”

“是和一群朋友一起坐在那。”许含辉补充，“那棵树一次只能坐两个人，每次和你坐的都是班长。”

“是吗？”周轻扬都没注意过这件事，努力回忆了下，“好像还真是。”

他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啊。”许含辉边聊边和他一起往树边走，“我当时一天二十四小时，七小时睡觉，十二小时学习，剩下五小时全都在想你。”

“呦，现在成想我了，”周轻扬太了解许含辉了，为了搞他真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出口，“你当时每天那脸黑的呀，跟我是你仇人似的。我想和你说句话都要先观察你半天，等你和别人聊开心了我才敢开口，你一冷脸，我就大气都不敢出了。”

走到树边，周轻扬有点怀念地摸了摸树干，然后悬空，他被人举起来，放到了树干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给许含辉笼罩上一层温柔的绒光。

许含辉环着他的腰，抬头，眼里是满满的、周轻扬的倒影。

许含辉长相真的太完美了，毫无瑕疵，帅气的让人产生不了真实感，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来自于童话故事，结局是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哪怕此刻许含辉正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也依旧让他无法产生“他居然爱我”的真实感。

但是，从重逢到现在，许含辉每天每天都在说爱他，用行动，用语言，用亲昵的小动作，用目无它物的诚挚目光。

“你说，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我对你不是嫉妒是喜欢。”许含辉目光专注地注视他，“是不是那时候坐在你旁边的就是我了？”

“现在也不晚。”周轻扬抬手用指尖描绘他俊朗的眉，眼里的温柔像桃汁一样溢出来，“你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

只要最后你能来，要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校园寂静，唯有繁茂的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穿着校服的周轻扬俯身，像穿越到了十五岁，隔着时光亲吻他梦里唯一的男生，如梦如幻，长眠不醒，因为对方也在亲吻他。

他无比确认许含辉爱他，这是许含辉给他的底气和权利。

许含辉难得没有动手动脚，估计是学校的圣光洗涤了他五颜六色的心灵。他轻柔地回应，满足地舔舐，眼睫舒服地闭着，手心搭在周轻扬胸口，让自己随着他的心跳一起共振，感受世界上唯一的同频。

虽然“我爱你”这三个字许含辉说过很多遍，但还是想说，想一直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周轻扬双眼蒙上朦胧的雾气，他心动的时候眼角总是会发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惹人怜惜。

许含辉又控制不住地回吻回去，好像永远不够，他可以不吃不睡，靠周轻扬的爱长命百岁。

然后被突如其来的狂野喊声吓得寿命减半。

“谁在树上！”

亲吻戛然而止，周轻扬抬头大惊。

妈耶，是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胡老师！

“我靠老胡！”周轻扬属于学生那部分恐惧被身上的校服完全唤醒，手忙脚乱地拍许含辉肩膀，“快跑快跑，老胡骂人超厉害！”

胡老师像脱缰的野猪向他们狂奔而来。

“啊？”许含辉完全不知道，当年所有老师都对他笑得像个弥勒佛，用爱与和平笼罩他，哪里知道教导主任有多凶。

他不明所以地按照周轻扬的要求扛起人跑：“往哪跑啊？”

“教学楼，教学楼随便上层楼他就找不到了。”周轻扬从他身上挣脱，拉起许含辉的手狂跑。

“你们俩哪个班的！给我站住！！”胡老师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他已经五十高龄，大腹便便，风采不胜当年，捉人技术大幅下降，况且现在手里还提了一摞书本，很快就从快跑变成快走，但还是高举校园纯洁神圣的大旗对两颗老鼠屎紧追不放。

两人手拉手蹿进当年的教学楼，轻车熟路地躲到了教师卫生间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小兔崽子，给我出来！别以为跑得快我就抓不住你们！你们自己出来我们可以好好谈，如果叫我找到你们，就得叫家长了！”

许含辉噗一声笑出声，被周轻扬飞快按住嘴，警告性地瞪了一眼。

俩人躲在卫生间小小的隔间里，贴的很紧。许含辉顶风作案，坏兮兮地把他挤到角落，继续猖狂地亲他。手也不再老实，探到了他衣服里肆意妄为。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周轻扬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发，竭力按住许含辉作怪的手，可是却没办法阻止许含辉的舌尖，他舌头被人强硬地含着，腰又被人恶劣地拧掐揉搓，不由自主地想要发出阵阵喘息。

但脚步声仅仅一门之隔，为了不被发现他又必须得忍住，脸色憋得绯红，越发像十五岁时初见的盛夏。

卫生间第一个格子的门已经被打开。

他们在第三个，周轻扬紧张爆了，去捶打许含辉肩膀，让他收敛点。许含辉才不管，变本加厉去扯他裤腰，打定主意今天要让周轻扬没脸做人。

是啊，他都毕业十年了，想干的不想干的都能干，还怕教导主任个球。只有周轻扬深陷COSPLAY剧本，心跳过速，能遁逃地心人间蒸发。

可是好半天，第二个格子被打开的声音都没传来——胡老师老年体弱，膀胱不给力，正在第一个门里放水呢。

许含辉这次才是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了。

真·不打自招。

周轻扬生无可恋，被胡老师拎出了卫生间隔间。

作者有话要说：（注1：金额是我用贷款计算器算的。有误请直接提醒，但应该大差不差。）

为什么一写感情戏我就开始羞耻??(??ω??)??。

闻到了一丝完结的气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