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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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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翎走后,魏弦惊牵着马,从城郊的树林下走了出来。

他眼眶微红,不知是不是在风中吹了太久。一些民夫打扮的男子陆陆续续从芦苇荡中走出来,在他身前单膝下跪:

“少主,南风卫合虎啸营二百三十三人,已经扮作随军民夫,随时听候少主号令!”

“随军行动,到了京城下,等候吩咐,寻机扰乱军阵。”

侍卫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抱拳道:“属下谨遵少主吩咐。”

“若是我深陷危局,耽误母亲大业,威胁百姓安危——不必救我,只替我保凝兰明堂堂主叶翎平安,便好。”魏弦惊说完,翻身上马,向战场疾驰而去,将属下抛在了身后。

金陵城破,凝兰二十万大军折损三成,实力大减,但士气未灭,占据城中整顿十日,在顾景芝的勒令下再次推进。

此事也并非顾景芝急不可耐,而是京中太后临朝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金陵。顾景芝比魏弦惊这个做亲儿子的更了解他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给萧锦绣更多时间,莫说她面前挡着一个晋王,便是挡着十个晋王,萧锦绣也能在京城方寸之地组织起如臂使指的军队。别说凝兰想要攻下京城,就算把四方叛军加起来揉成团,也不会有机会破城。

战车再度推进,一路上,各方山头的草寇和叛军纷纷来投,凝兰重新又拥有了二十万主军,令十万民夫随军,阵仗浩大,但远非顾景芝所期望的那样势不可挡。

造反起事并非儿戏,除了兵强马壮,粮草充沛,声势浩大,更应该有贤明之士争相投靠。可李怀卿一袭白衣坠落金陵城楼已经成为当今士子文官心中最深刻的一道疤,所有人都记得李怀卿李公生前留下振聋发聩的话语,和他坠落城楼,粉身碎骨祭城的孤勇。读书人心里有一明镜,比心生恻隐和慨叹的百姓更明白,即便这场战灭了国,李怀卿也会千古流芳,后人在史书中不会记得谁在这举国之战中赢了几城几池,但会记得李怀卿举世无双的文人骨气。

故而但凡在两江地区有贤名的文人雅士,皆在凝兰过境时望风而逃,百般回避。士族乡绅倒是仍然“慷慨”解囊,但是诚意和分量都大打折扣,实在令顾景芝不满。

她如今还怎不知自己被李怀卿和逸红彦夫妇摆了一道?当年,李怀卿初到江浙,总督之妻逸红彦便联络上了凝兰中人,又过了几个月,总督府大办丧事,总督夫人香消玉殒,只留下了个几岁大的女娃娃。恢复了本名的逸红彦也到了凝兰,数年出生入死,别无二心,方才得到了顾景芝的看重,升任暗堂堂主。

而李怀卿摆出一幅对妻子念念不忘的模样,不仅对凝兰在两江越来越放肆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屡次对朝廷瞒报凝兰举措,以换来隔三差五的家书。顾景芝在他们的作派下放松了对二人的警惕。

可谁知临到金陵城下,夫妻二人一个叛教失踪,一个以死殉国,让凝兰势力大损,后继不保,失去了与朝廷跨江而治,裂土分国的可能,只能赶在太后萧锦绣疲于奔命的时候,先行突入京城,免得等萧锦绣回过劲儿来,派出朝廷精兵剿灭,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顾景芝筹谋谋反复国数十年了,自然知道叛军唯一的优势就是在乱局之中高歌猛进,任何阻碍和等待都是致命的,现在的凝兰就是最势如破竹的时刻。

既然不能以理服人,以德服人,那就先攻下京畿,改朝换代,再谈论仁义道德。

大军开拔,一路搜寻粮草辎重,原本几乎被散养的魏弦惊如今日日被拘禁在中军大营,生怕这能在京城根下动摇军心的祭品逃出生天。

对此,魏弦惊泰然处之,唯一心神动摇的时刻,便是叶翎回主帐复命时。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闻叶翎走过时留下的淡淡青草香气,但是脑海中却止不住地想,叶翎有没有遥遥看上他一眼。

临近京城,北境已经落了雪。探子传来消息,京城中的权力交割已经尘埃落定。晋王谋朝篡位,已经被齐王收押,先皇成年的两个儿子斗得不可开交,即位的却是颜皇贵妃诞下的孱弱婴孩董钰和。

董钰和还不满两岁,连皇家玉碟都没上,颜皇贵妃膝下除了两个女儿跌跌撞撞地长到了五岁,其他几胎要么月份早就滑了,要么刚出生便去了。没人觉得董钰和能活过两岁,毕竟他出生时,皇宫中的接生婆都觉得他是个死婴。

可偏偏这奄奄一息的婴孩登上了皇座,朝中群臣竟也默不作声地认下了此时。新朝刚立,太后便临朝听政,为萧家、颜家、因为言辞不当而下狱的臣子文官等人平反,圣旨下达,百姓都走上街头,听着衙役念着长长的名录,从街头念到巷尾,纷纷缄默地看着,更有感性者已经跪地叩首,长哭不起。

十三年啊,整整十三年,京城中的阴云终于散了。钦天监的官员在老皇帝驾崩的第七日,在听天楼放了烟花,此事扰得全城不得安眠,但次日,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可好景不长,战报频频传入京中,人人都知道凝兰叛贼即将兵临城下,京中守备不足,已经从西北调兵来援,但北境也起战事,今岁入冬太快,玉门关有马匪叛乱,匈奴南下来袭,西北军在颜恺卿倒台后,能战者只余十万,太后懿旨,令西北军北上抵御匈奴,切莫让草匪杀入中原,罹害百姓。

大厦将倾,可朝廷却并没有乱。萧锦绣的脸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即便老臣不再,但那些沉寂了十三年的士子之心,忠良之心,却又找到了归宿。

太后说固守京城,那边战;太后说收容流民入城,那便纳。

短短半月,朝廷之中涌现了无数年轻的面孔,他们着魔似的看着太后沉稳笃定的面容,看着她眉眼间的冷锐和杀伐,也看着她面带慈和如同菩萨敛目。他们都知道她是谁,那是十几年前在京城中只手遮天的王妃,是敛尽贤才,政务通达的萧氏女,让太宗皇帝都忌惮,不得不逼迫她嫁与养子做妇的萧氏女。她曾是百姓眼中悲悯的女菩萨。

人人都听说过她,向往过她,敬佩过她,在一杯酿了十三年的苦酒之后,人人都怀念她。

即便如此,京城中的人也知道凝兰来势汹汹,京城中只有十几万守军,大多数还并未征战过,若是对上百战百胜的凝兰军队,结果犹未可知。可京城是百姓心中最踏实的一片土,若是京城都不安稳,何处才安稳呢?

颜太妃走出了深宫,并不在乎她被襁褓禁锢在皇位上,面色青紫,不是长久之相的亲子。她嫁与先帝十二年,先后怀了七胎,忘了手握刀柄的感觉,只甩着一双水袖,日日在宫中轻歌曼舞,陪着她谄媚的宫女演着讨好君王的戏码。

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在颜家,她是被兄长送进宫的筹码,向新皇宣誓自己的忠诚;在宫里,她是如履薄冰的颜贵妃,皇帝圈养的可人儿宠物。

她昔日玩耍的青铜剑变成了轻飘飘的水袖,宫中根本无人在意弱柳扶风的颜妃,更不会有人在意颜妃的水袖在墙面和地砖上留下的凿痕。

她不会给皇帝诞下任何龙嗣,因为她觉得董氏的血脏。

而此刻,颜如栾终于得以脱下她的水袖,重新拿起金刀。颜家的旧部重新走到了日光下,京畿大营归属已定,先帝的心腹被他的手下士兵拖到了菜市口,十条大罪后,他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被当场斩首,颜如栾拾起了他的半块儿虎符,向皇宫太后的方向行了一大礼。

*

朝廷之事,无非在于权力制衡,四两拨千斤。萧锦绣太熟悉这一切了,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问鼎大位,可却没想到,皇城到了她手中,却是这番光景。

京城守备比她想象的更加疲弱,凝兰三十万大军当前,草原匈奴虎视眈眈,随时南下烧杀抢掠,川陕也起叛军,规模多大十数万,前川陕总督连收拾烂摊子的胆量都没有,为了讨先皇的赏赐,强征十年赋税,逼反了民又举家逃到京城,被萧锦绣下令问斩,并派遣官员前往当地传信,安抚民心。

可这些已经晚了,川陕叛军也成了气候,领头人不过是在观望凝兰的动向,不敢与凝兰相争,啃下京城这块儿洞天福地。若是双方对峙出了结果,川陕叛军定会立刻东征,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当真不好说。

李淼带着李怀卿的遗物叩见太后,二八年华的少女身着一身白色丧服,在金銮殿上对太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少女并没有一声呜咽,也没有一声喊冤,只求太后宽恕李怀卿为能守住金陵城池的无能,怜悯她为父传讯,不得不暂且苟活于世的苦楚。

说着,她便要撞柱而死,为国尽忠。左右官员连忙阻拦。太后萧锦绣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到了李淼身前时,已经收敛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只留下满脸的怜惜和悲悯。

“你父死战,殉国而死,当为英魂。你有胆奔袭京城,为父传讯,是为忠勇,父死女继,你父的功绩,换做你忠安伯一职。”

萧锦绣说完,便抽身退朝,无人可见处,她深深闭上了泛红的双眼。

怎么能不恨啊,那被她捧在手心,生怕受了半点儿搓磨的亲妹,那把她当成全部的天,为她敢抗君父的妹妹,她这一生第一个拥趸。

可是李淼无辜。萧锦绣将血水往肚子里咽,下朝处理政务的时刻,收到了奴婢抵来的扳指。

李淼单独求见。

萧锦绣不喜李淼。她是李怀卿的女儿,长得有四分相似也就罢了,连性子都像了十成十。可扳指还是让她将李淼宣了进来。

“臣李淼,叩见太后。”

萧锦绣免了她的礼,沉声说着:“若是魏弦惊的消息,你不说也罢。我儿愚钝,此刻深陷敌营,一意孤行,若是枉死,哀家也做不了主。”

李淼大逆不道地抬起眼,正好看到萧锦绣冷漠的眼,和泛红而不自知的眼睑。

太像了。她心想。母子相似,竟到了如此地步。可是生着菩萨目的人都心软。

“臣并非为魏弦惊而来,而是献计保太后京畿安稳,一举消灭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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