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凑在玻璃窗前给自己脸上涂药膏时,几次固执地抵开了陆矜也的手,陆矜也只好作罢,倚靠在墙壁一侧闭了眼打盹。
刚睡几分钟,就被人晃了晃手臂。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正在张嘴打着哈欠。
“我也困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刚出医院大门,唐然很主动地把双手举高,“你还是给我按着吧。”
“你确定?”
陆矜也垂眼,看到了方才的捏痕还分外明显,他明明没使多大力气,但是唐然一路上过于挣扎,一来二去的那双腕子就真的给掐青了。
“嗯,这没事的。我从小不怕疼不怕血不怕掉泪,就怕痒痒。”
陆矜也点了点头,却只是伸手揪紧了他的两片袖子。
“成吧,这样也行。”
“路上再怎么叫哥哥,我也不放手了啊。”
唐然脸白了几白,咬牙切齿道:“希望你睡一觉就赶快忘掉这件事,病人神志不清时说的话都是无心的,本人绝不认领!你明白吗?”
陆矜也抿嘴轻笑,拽了他要往前走。
唐然本来还气鼓鼓的,看到陆矜也随风飞扬的碎发时突然又泄了气,轻声喊了句“陆矜也。”
“又要干嘛?”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道谢我倒是能明白,你也不必谢。”
“不过,为什么道歉。”
唐然正被浑身痒痒的疙瘩磨得心焦气躁的,他双手在陆矜也的约束下躁动着,不忘回复道:“大半夜折腾你出来给我看急诊,还骂了你一路,当然要道歉了。”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
“没关系,”陆矜也晃了晃捏住他的两只袖子,“你不是也说了么,病人神志不清时说的话都是无心的,你不认领。”
“可是。”
唐然还要再解释什么,突然被陆矜也有意无意地拨了下指尖。
“我不在意,真的。”
“那这样…你先放开我。我不是要挠痒痒啊,你尽管看着,所以先松开我的手吧。”
陆矜也站定,松开他的手。
下一瞬带着几缕薄荷药香的拥抱就和风裹挟而上,眼前人额前的发触及他的脸侧。
他被使劲抱了下。
还被拍了几下背。
愣怔间,唐然眨着透亮的眼睛开口道:“陆矜也,我会答应你一个愿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随便提。”
“刚为什么,突然抱我?”
陆矜也的重点显然跑偏了。
“哦,这个啊。”唐然摸向微凉的耳垂,有些难以开口,“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狗,我每每抱它时它就开心。所以我同理代换,觉得这样会让人也快乐。”
“当然,没有说你是狗的意思,我保证。”
“嗯,知道了。”
陆矜也勾了勾唇,继续开口道:“愿望就先欠着吧,我想好了告诉你。”
唐然点了点头,把双手继续交付过来。
“我唐然别的不好,就是很讲诚信,放心,绝壁坑不了你。”
两人落脚进了客厅,发现客厅开着灯,再一抬眼,看到苏望捂着要害位置跳进沙发捞着了一块毯子,面色羞红道:“流氓啊。”
“你半夜上厕所光着屁股出来倒怨上我们了?”
苏望摇头如捣蒜,“我穿了内裤的。”
看到眼前情况之后,苏望后知后觉地跳下沙发,急切询问道:“老大学霸你们怎么”
“我的天你的脸,脖子,你过敏了?”
唐然忙把突然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扯开,镇定道:“已经看过医生了,轻微过敏没事的,快去睡吧,我也可困了。”
“真的?”
苏望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陆矜也,陆矜也点了点头。
好容易把苏望叫回了房间,唐然开始找浴袍过去洗澡,身上还有好多地方没涂过药,得沐浴过通身再抹一遍。
他正待往浴室里走,发现陆矜也依旧站在那边垂眼扒拉着手机,几秒后他也抬眼看过来。
“不去睡觉?”
“背后的疹子你够不着,我一会儿帮你。”
“不用不用,我手长背薄,够得到,不劳烦了。”
说罢唐然迅速拉住了浴室的玻璃门,瞬间水声响彻浴室,热气蒸腾起来。
出来时,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方形鱼缸里闪着斑斓的灯光,泡泡浓密,几只热带鱼在里面自由游着。
唐然微微松了口气,“去睡了就好,他也没太傻。”
回到房间,他猛地开门看到了坐在高脚凳上的陆矜也,高脚凳的腿很长,陆矜也的腿更长。
他正一脚踩着凳子踏板,一脚随意搭在地面,手头翻着一本很厚的书,唐然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本钢琴经典曲谱总汇。
“有觉不去睡,大傻子。”
唐然话还没讲完,陆矜也几步从高脚凳那边跃过来,抬手隔着浴巾狠狠在他发间揉了一把。
动作间头发上有几滴水滴进了眼睛,唐然眯了眯眼,揪起了陆矜也的袖子。
陆矜也将手抬高,笑出声音:“不擦干净头发就出来,你也不怎么聪明。”
末了,陆矜也去洗手间洗了洗手,临走时又给唐然掖了掖被子。
擦药擦了半截,人倒是照样倒头就睡,不过晚上确实也折腾坏了。
刚要起身,唐然突然伸手抓了他的手腕,眼睛倒是没睁开,嘴里迷糊似的念叨着,眼前人根本不清楚他究竟醒了没。
“抹好药了?”
“嗯。”
“谢谢你啊,睡吧睡吧…”
“好。”
陆矜也轻声从他手里拿开手腕,不禁笑了起来,“还挺懂礼貌。”
翌日一早,苏望破天荒地六点出头就来到了唐然房间,一会儿问难不难受,身上痒不痒,一会儿问要不要帮他也抄一份作业,早餐吃什么的……
唐然忍住了用枕头抡人的冲动,把头顶的灯按灭,朝苏望说道:“你不用管我,睡你觉去。”
“老大~~~”
这尾音一下转了十八弯,唐然哪怕头闷在被子里也把耳朵捂上了。
“十一点再来。”
“好嘞老大。”
*
不料美好的假期被突如其来的乌云掩盖,雨一下就直直入了夜。
夜沉之时,雷声正烈。
唐然白天差不多都在睡,晚上倒是有了精神,喝过药后,他便窝在客厅沙发里挑了部动画片。
他得给自己找个事做,不然陆矜也看他闲着一定会抓他过去写作业,这太恐怖了。
苏望呢去跟队员组队打pvp了,他怕在这边开麦太吵人,索性回了自己房间,不过情绪浓烈时还是能从门缝里幽幽传出来几句骂声,唐然对此早就习惯了。
正这般想着,转眼就看到了陆矜也从电视机那边走过来,唐然的肩膀微不可察抖了一抖。
他赶紧假装无事发生,抬手接过陆矜也递过来的牛奶,低头豪饮几口。
“谢谢。”
“今天不写作业了么。”
“不想写,明天吧。”
“明天我要回家一趟。”
言落,唐然“吧嗒”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低头扒拉了一下手机,然后把天气情况展示给了陆矜也,就差把暴雨预警贴在陆矜也脑门上了。
“你疯了,下雨天回东山区很危险的,为什么一定要回?”
陆矜也低头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工作,我该给邻居家几个小孩补习功课了。上周是假期所以不用上,而这周日有课,我必须回去。”
是了,唐然突然醒悟过来,陆矜也目前是一个人住,不靠谱的父亲打工在外却多年没有音讯,更别提寄钱回来了,他一个人总要讨生计吧。
“补习功课,一个月能有多少钱?而且只是周日补课,再除去放假时间,应该不多吧。”
陆矜也笑了笑,“还可以,我平时不怎么花钱,到时候再申申奖学金就更宽裕了。”
“自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后,我的工资也涨了不少。”
唐然手里剥了橘子,恶狠狠地放在了陆矜也掌心,“骗人,冒着暴雨还得回去跟人讲课,我才不信你自己过得好。”
突然他眸光一闪,拽了陆矜也的小指指节,兴奋道:“我想起来了,白嫖了全市第一这么多天的一对一补课,我要是不付你工资心里肯定要过意不去。”
陆矜也伸出右手食指在这人额头上点了几下,提醒道:“跟你讲题本来就是还你的房租,你不必给钱。”
“什么啊,兄弟之间哪有算这么清的,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过。”
唐然悻悻然窝在沙发底端,越念叨越生气,后来直接把两人的书包从柜子上拿了过来。
陆矜也抬手接住,唐然没有及时松手,被陆矜也一薅背带带了过来。
他修长的脖颈处,可以看到喉结上下滑动几下,忽又垂眸将唐然望进眼底,哑声道:“我没拿你当外人,别多想。”
“少废话,我要写作业了,你随意。”
高一未分班前统共要学九门主课,哪怕各科老师只是稍微布置一下作业,对学生而言都会是一份不算小的工程。
不过唐然跟大部分同学不一样,他不爱写课本内容基础填空题,不爱写老师们口中所谓的基础题送分题。
他每次总能从作业里挑一些他稍微踮脚够一够,或者经陆矜也点拨后可以照常解出答案的题写。
一句话总结就是太简单的不写,太难的不写,只写自己想写的。
不过很多时候他都得被迫妥协,搬着凳子出去把作业补齐。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除夕快乐,新春快乐呦~(建议留下评我好发hong包滴,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