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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七夕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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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兜兜转转,这枚玉佩,终究还是到了他的手上。

羊脂白玉,入手生温。

他摸着熟悉的温润触感,低头喃喃自语:“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1】

上辈子,她那样决绝地与他决裂,她临死之际,最后的那句“魏缙,愿以后,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要在遇到你了。”

让他记忆犹新。

让他在重生之后的每一个夜里,总会反反复复梦见她挥刀自刎的场景。

那个满是鲜血的画面,和她冰冷绝望的遗言,像是对他们过往之情的一个诅咒。

她厌恶他,憎恨他,永生永世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让他从此活着的每一天,都在为上辈子伤害过她,造下的孽而辗转不安,锥心悔恨。

在重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下了,想通了。

只要这一世,她活得安好,能好端端的过着本属于她的贵女生活,能与她最看重的亲人和睦美好的生活在一起。

即便他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他也心甘情愿。

他入寺出家,抄得每一句佛经,念得每一句佛偈,都是在为她祈福,为自己赎罪。

这一世,他改头换面,隐匿于此,分明已经没有再去主动招惹她。

可为何,她还是将这枚玉佩送到了他手上?

细细想来,上辈子对她情起,就是缘自这枚玉佩。

彼时天真善良的女郎,认真地担忧他的以后,怕他生活在多战之地不得安,便细心地为他谋划前程,跟他说只要他再来长安,就会给他行方便让他落户于此。

转而给了他这枚玉佩,当作找她兑现的信物。

女子的贴身玉佩,给了一个男人,教他不禁多思,渐而生出些其他的意图。

从此午夜梦回,他经常会捏着这枚玉佩,想起那个女郎。

思念她一丝不苟绘制壁画地认真模样,思念她喋喋不休的声音,思念无意撞见她在后山玩水时的褪下鞋袜的画面……

凡此种种,日复一日地牵动他的心神,让他对她越加想念。

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对她动了情。

而玉佩,也被他视为是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日日佩戴于身。

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她咽气之后,他腰间的这枚玉佩也随之坠落,断裂在染血的地上。

此时,玉佩竟然又到了他的手上。

这让他本来无一物的心,忽然有了一丝动摇。

莫非是天意,在给他第二次机会?

是了,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传说中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聚的日子。

人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2】

他与她,既已相逢,又如何不能再续前缘?

*

郑泠离开茶园之后,直接去找住持查了悟悔的佛牒。

住持费了一些时间,才从众多僧侣的佛牒之中找出,将此交给郑泠:“悟悔生于长安,幼时无父无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遇到觉光师弟之前,他连个名字都没。偏偏是这样的出身,却又被觉光师弟发现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有着极为不凡的智慧。因此,觉光师弟为他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他这一世是来赎罪的,故而无父无母,半生凄凉。”

“觉光师弟慈悲惜才,在遇到他那年,就将他收为俗家记名弟子,为他赐名悟悔。”

郑泠听完这些,再打开佛牒,只见上面记载的,与他和住持口述一般无二,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只是郑泠有了前车之鉴,自己当年便是假扮过女尼;她就多了个心眼,打算从觉光大师这里继续查:“有劳住持了,我想见一见觉光大师,还请为我引荐。”

住持告诉她:“觉光师弟云游在外,行踪不定,已有半年不再寺中,如今老衲也不知他的去向。”

说完,住持略带疑惑地问:“敢问郡主,可是悟悔犯了什么错?”不然何至于惊动郡主又是查看他的佛牒,又是过问他的亲传师父。

一切都只是郑泠的怀疑,多说无益,只会打草惊蛇。于是她否决,临时编了个由头,“并非犯错,而是有功。今晨我在茶园收露水,险些掉下悬崖,幸得悟悔小师傅出手相救;本想对他论功行赏,奈何小师傅四大皆空不予接受,故而我过来,将此告知住持,也想告诉他的师父,想由你们来褒奖他,或许更好些。”

闻此,住持欣慰地点头:“善哉善哉,原来是这样,悟悔救了郡主,是一件无上功德,老衲既已知晓,便会代表本寺,在功德簿上为他记上一笔。”

无功而返,还折腾了一早上,郑泠的五脏庙都在敲锣打鼓,她便带着金钏去斋堂用斋。

熟料,她们到了的时候,斋堂已经收拾完毕,正当关门了。

一早上的运动,让她饿的眼冒金星,金钏去沟通间隙,她差点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亏得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

接着她的眼前递来一碟香喷喷的包子,有个声音道:“吃吧,这是最后一份。”

人在饥饿之时不挑食,郑泠从未对寺中的素菜包子这样馋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停了手。

因为她发现这个声音,正是她怀疑的对象——悟悔。

她抬眼去看,见到果然是他。

哪都能碰到,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见她缩回手,悟悔开口:“寺中规矩森严,斋堂三餐都有时间管控,每每开餐,一炷香燃尽,就要关门。眼下这是最后一份早膳,错过了,便要等到午时才能吃上饭了。”

适时,金钏也回到郑泠身边,愁眉苦脸:“郡主,今日斋堂已打烊,没有食物了。”

听见这个,郑泠不再拧巴,从碟子上拿起两个包子,“那就多谢了。”

她递了一个给金钏,连忙转身赶紧离开这里。

见了鬼了,今日每次见到他,她总是狼狼狈狈,毫无体统。

两人回到后山江家石窟,早课早已结束。

江娘子见到她们,担心道:“早课不见你们来,还以为你睡过头了,派了丫鬟过去却不见你们在屋内,害我但心了一早上,怕你别是迷了路,误入了这后山的荒林,据说里边有凶兽出没……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郑泠不想节外生枝,说一大推,于是真假参半道:“叫你但心了,我没事。说来惭愧,早上我去茶园接露水,之后不慎迷了路,兜兜转转才回来这里。”

江娘子不解:“夏天的露水采集不易,你接露水做什么?”

“江姐姐虔心供佛,想来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郑泠笑盈盈献上那筒露水,开口解释,“今日七夕,我想给江姐姐过一场杭州的乞巧,这其中一项仪式,不就是接露水。”

随着这话,江娘子若有所思:“杭州的乞巧,是有接露水用以擦拭眼睛和手的习俗,说是如此,便能得织女娘娘保佑眼明手快。”

说着,她不由眼眶泛红,神色颇为怀念和感动:“从前祖母还在时,也会接露水叫我擦眼手沾沾福气。她走之后,我也没过过乞巧了,没想到今日,能得郡主为我如此。”

金钏想到这盆露水得到不易,就不由接话道:“夏天干燥,露水难寻,为了接这些露水,郡主前一天晚上就在茶园的每棵茶树下挂上竹筒,今日天不亮就起来收露水了,为此,回来的路上,还差点掉下悬边的瀑布……”

郑泠不防金钏会说这个,立马开口阻止她的继续,“好了,过节就要开开心心的,说这些做什么。”

“竟这么凶险,”听罢,江娘子又惊又后怕,拉上郑泠的手,哽咽道,“你有没有事啊?可有伤着哪里?”

郑泠笑着摇头,“没有事,也没有伤着哪里,你瞧我还是好端端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江娘子感动的泪水哗哗落下:“你对我这么好,又是陪我供佛,又是陪我过乞巧,我真是太感动了。”

她拍了拍郑泠的手,“你如此待我,作为回报,我只能满足你近来所愿之事了。”

郑泠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听她终于说出了那句她十分想听见的结果——

她道:“郡主,女学馆记得给我留个学位。”

郑泠很是开怀,努力多日,总算没有白费。

这一天,她都沉浸在攻略成功的喜悦之中。

以至于,得知她有意无意地躲着的郑淙,来看她的时候,她仍旧保持着这份愉快,将那丝芥蒂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在寮房煮茶招呼他:“阿兄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护国寺了?”

郑淙抿了一口茶:“今日过节,国子监放假。”

她狐疑:“今日是女儿节,你们放假……这与你们一群男人有什么关系?”

他不语,手指捏着杯盖浮了浮茶沫,而后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今日也叫七夕,”半晌,他才解释,“国子监中好些人都定了亲,有了未婚妻,在七夕与情人相聚,也是人伦之乐。”

他讳莫如深地看了眼郑泠,随后自我调侃:“像我这样的,纯粹就是沾了他们那群人的光,也就跟着放假了。怎么样,感动吧?知道你在寺中修禅清苦,特意过来看你。”

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思后,再听到他说的话,她不禁都会多想。

听到情人相聚,她便懂了他的意思,心中突突一跳,于是揶揄道:“阿兄这样的好儿郎,只要你想,何愁没有真正合适的人。我也想早点见见我未来的嫂嫂,不知是何人。”

郑淙唇边的笑渐渐退去,“你个丫头忒没大没小,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为兄了。”

“这不是听大伯母时常说起嘛。”她搬出他的母亲,暗含深意道,“阿兄,你我二人,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不应让大伯母再为我们操一辈子的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郑淙觉得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别有深意,在隐晦地提醒着他什么。

“你素来孝顺,能让我娘操什么心。”他揉了揉眉心,望着她道,“至于我,她操心之事,无非是怕她抱不上孙子。只是嫁娶之事,讲究从心,我不愿稀里糊涂就随意找个人成家生子。阿泠,你可明白?”

郑泠有些害怕他看向她的神色,晦暗,隐秘,还有一丝炽热。

她连忙移开目光,端起茶盏低头啜了口茶,“我明白,祝愿阿兄早日找到心意相通之人。”

又是这种话。

郑淙不由有些恼火,还有些挫败,手中茶盏重重掷在茶几上,“别说了。”

他的生气,令她一惊。下一眼见茶水烫红了他的手,她旋即起身过去,用手帕为他擦干:“午间用过素斋,阿兄便回城吧,不然晚了怕是赶不及宵禁。”

她还想赶他走?

郑淙反手捏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谁说我要走了?今夜留宿护国寺,就住你隔壁。”

明天去医院复查,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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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出自汉代的《古艳歌》

【2】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出自秦观的《鹊桥仙》

第75章 七夕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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