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室外阳光明媚草长莺飞，十七八岁的少年们早就在教室里呆不住了，没等正式上课就排着队一路小跑到了操场，成功预判并避免了体育老师“生病”。
按照惯例，体育老师让全班同学列队绕着操场跑了两圈，然后就地解散自由活动。
班长梁秦去活动室拿来一些体育器材，体育委员率先抱走了篮球，兴奋地招呼平时几个玩的好的一起去打球。
祝朗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朝他们那边望了望：“你不去打球？”
叶初明拧开一瓶水喝了两口：“张老师让我向你学习，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尽量文静点。”
“文静也不能一动不动吧？”祝朗好笑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站起身，“走，咱们去打羽毛球。”
羽毛球就放在篮球场边上，旁边站了几个观战的。
叶初明刚走到跟前，就听见一个女性Beta小声和别人讨论：“你说，萧阳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
她的同伴也压低声音：“S级Alpha自制力也是S级的，据说根本就没有人闻到过，不过我听说梁秦的信息素是薄荷味，可惜咱们都闻不到。”
忽地，一个男性Beta加入了她们的对话：“班长高冷，信息素是薄荷味，那萧阳那么温柔，信息素会不会是牛奶的味道？”
他嘴里和别人聊天，两只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场内，尤其是萧少阳跳起来扣篮露出腰腹肌肉的时候，他脸上竟隐隐浮起三分陶醉。
叶初明：……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薄荷味班长做假动作要抢球的萧少阳，跟只哈士奇似的。
牛奶味，什么新型冷笑话？
叶初明拿了羽毛球和两副球拍，拉着祝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群人。
当众讨论别人信息素这种事情，对祝朗这样的好孩子来说太炸裂了，容易染上恋爱脑，离远一点比较好。
打了大半节课的羽毛球，叶初明热出一身汗，对面的祝朗也被太阳晒得皮肤有点发红，两人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原先的阴凉处已经被缓缓西行的太阳晒到了，他们拿着东西换了个地方。
刚坐下喝了口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好球！”
“梁秦好帅！”
“萧阳赢了，萧阳最帅！”
“喝水吗？”
“喝我的吧，正好有多的。”
祝朗把水瓶贴在脸上缓解阳光带来的燥热：“他们真的好受欢迎啊，你要是去打球一定也很厉害。”
“嗯。”叶初明眼皮都没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水，顺手把身边的塑料袋往后藏了藏。
忽地，眼前多了双白色运动鞋，头顶上方落下满含笑意的询问：“有水吗？”
叶初明缓缓仰头，目光顺着那双运动鞋上移，隔着衣服路过修长的腿、劲瘦的腰腹、凸出的喉结，最后定格在萧少阳脸上。
他没说话。
萧少阳也没等他开口，主动俯身从他背后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水：“给我买的？”
“不是。”叶初明说，“本来打算拿去给狗喝。”
萧少阳拧开瓶盖喝了几口，视线余光落在他手腕的粉蓝色少女风卡通创可贴上：“很适合你，不用谢。”
“……”叶初明礼貌微笑，“我谢谢你全家。”
他桌上一共有两枚创可贴，一枚是粉蓝爱心，另一枚是大红碎花，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祝朗好奇地看他俩：“我以前还没看出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两人同时从对方身上移开目光。
叶初明：“不熟。”
萧少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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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晚自习已经九点多了，校园内外都亮起了路灯，出了教室从三楼走廊看下去，星星点点的灯光像黑暗海洋中的灯塔，少年们三五成群吵闹嬉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车铃声，游鱼一般汇入了人海。
叶小明和祝朗都是走读生，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祝朗蹲在自己的自行车跟前仔细检查，最后无奈叹气：“被人扎漏气了。”
叶初明和他顺路，正在车棚外等他，闻言眉宇间浮起一丝戾气：“又是富贵儿干的，我看他们两个是没挨够打！”
“好了，明天我抽空去修，你别生气了。”祝朗不想再因为自己生出事端，“瑞驰他们已经被记过处分了，连王老师都被他们连累到要写三千字检讨，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叶初明扫视四周：“既然日子不好过，那就更应该夹起尾巴做人。”
忽地，他的目光锁定在十几米外一个花坛背后的阴影处，微风拂过，阴影边上露出一缕随风飞舞的黄毛。
叶初明眉角微挑，高声请示：“老大，今天就骑我的车吧。”
祝朗吓了一跳，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他：……
车棚里大部分的车已经被骑走了，还有几个动作慢的正在取车，忽而听到了叶初明的神奇发言，等到看清楚这两个是谁，顿时就被震撼了一下。
花坛背后的黄毛颤了颤，默默缩回去。
叶初明满意一笑，朝祝朗道：“走吧。”
他今天早上是从学校外面翻围墙进来的，自行车不在车棚里，得去外面取车。也幸好他为了保持叶小明的混混人设不走寻常路，自行车轮胎才没有被富贵儿和黄毛盯上。
从街边的角落里找到车后，叶初明刚要招呼祝朗坐上来，身后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车铃声。
萧少阳长腿一支停在他边上，适时发挥班干部助人为乐的精神：“祝朗，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叶初明：……
理论上来讲，叶小明家住得偏，要送祝朗回家就得绕路，反倒是萧阳家离祝朗家不远，顺路方便。
实际上来讲，由于一些目前来看只有叶初明知道的原因，他就是多绕路十公里也不能让这两个人单独相处。
“我说过，”叶初明死死盯着萧少阳，“让你离他远一点。”
“我也说过，”萧少阳气定神闲地反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咱俩又不熟。”
祝朗有点尴尬，提醒这两人：“那个……你们其实看起来挺熟的。”
“……”叶初明正色，“好孩子不能胡说八道。”
祝朗：……
萧少阳往校门口那边看了看，若有所指道：“小明同学，你就让你老大坐后面？”
校门口那棵树后面，又出现了随风晃动的一缕黄毛。
叶初明：……
他从车上下来，十分郑重地将车把手托付给祝朗：“老大，请上车。”
“……”祝朗握着车把手沉默了一下，抬腿上车，“你也请。”
叶初明刚要上后座，萧少阳又有了新说法：“让你老大骑车带你，不合适吧？”
叶初明：……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期无数个和李悦来往的瞬间，每次萧少阳都会恰到好处地横插一杠子。
……二狗，真的很懂怎么对付情敌。
于是，叶初明长腿一跨坐在了萧少阳的自行车后座上，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纪律委员发扬乐于助人的精神，送我一程。”
说罢，转头嘱咐祝朗：“老大，我的车就托付给你了。”
“……”祝朗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和气氛奇怪的两人说什么，点点头，“我一定保护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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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半路就分开了，祝朗朝自己家的方向骑去，萧少阳后座上载着叶初明绕路送他回家。
星月当空，凉风习习。
一路上越走越偏，直至萧少阳前轮一拐骑进小巷，街上的车辆喇叭声骤然消失，路灯换成了别人家窗户里漫出来的光线，耳边只剩下远处晚归鸟雀的啁啾。
叶初明看着眼前的背影沉默良久，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你怎么死的？”
萧少阳似乎笑了，背部随着气息轻轻一震，语气轻松得像在讲笑话：“倒霉啊，毕业旅行去爬山，不小心从山上掉下去了。”
“……”叶初明评价，“确实很不小心。”
萧少阳生前比他大一岁，两个人却是同时上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班，高考后选了天南海北相隔千里的两所大学，又是同一年毕业。
不过萧少阳早就安排好了毕业出国，不用像他一样为了毕业论文和实习转正拼死拼活地跟别人卷，熬到最后一命呜呼，只剩下了银行卡里不多的余额和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日记。
叶初明一开始从404那里听到自己的死讯时，其实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他实在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东西。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没多久他就在这里看到了萧少阳，大好人生就这么暂停了，好在来了这里就说明还有复活的机会。
二狗这家伙，活着的时候烦人，死了也烦人。
萧少阳的声音从掠过耳尖的风里传来：“你怎么死的？”
叶初明眼睫微动：“我也倒霉，心脏病，加班累死了。”
说着，身下的自行车猛地震了一下，他被惯性冲得往前倒，差点把脸贴到萧少阳背上。
萧少阳依旧是习惯性放下一条腿支车，整个车身轻微地歪斜着，没有回头看他，只说：“叶小明家到了。”
叶初明也不啰嗦，迅速下车，往老旧掉漆的楼门走去，边走边朝后挥了挥手告别。
身后响起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随着夜风越来越模糊。
叶小明家在四楼，老房子没有电梯，叶初明按404的指示找到那扇被小广告贴得花花绿绿的门，拿出钥匙捅入锁眼。
刚推开门就有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从里面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柔的关怀：“小明回来啦，饿了吧？快来吃饭。”
叶初明如雷轰顶，盯着屋子里的人，僵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