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阳把脑袋搁在面前的一摞书上，手里拿着根笔，轻轻地在叶初明背上戳了戳。看到前面的人被戳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又伸手戳了一下。
“我说你到底要干嘛？”叶初明终于被戳得炸毛了，回过头来瞪他。
“你们要去哪儿玩？”萧少阳趴在书上抬眼看人的样子十分无辜，“带我一个呗。”
“……”叶初明冷酷拒绝，“不行，我们不熟。”
祝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善解人意道：“有什么不行的？咱们三个人一起不是更热闹吗？”
热闹？
且不说祝朗离萧少阳越远就越安全，单说萧少阳知道“青龙帮帮主”这个身份后会对他发出何等惨绝人寰的嘲笑就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简直颜面扫地！
不行，不管是为了祝朗还是颜面，都坚决不行！
叶初明打定主意，招了招手。
祝朗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萧少阳，迟疑着凑过去。
叶初明用手挡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是O吧？”
祝朗听完面露难色：……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也知道叶小明是好意，可听起来就是有点怪怪的。
三个人在这边面色古怪地窃窃私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成了周围一圈人暗地里的围观对象。
从昨天开始，向来互相看不上的叶小明和萧阳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打起了交道，连乖孩子祝朗都跟着叶小明和人打架，更奇怪的是萧阳居然在体育课上拒绝了别人送的水，专门去找另外两人要水喝。
怎么看，事情都不简单。
后排一个女生低声探讨：“你猜，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同桌想了想，笃定道：“孙老师不是说他们三个关系复杂吗？萧阳是主动把座位调过来的，一定是不守纪律的Beta引起了纪律委员的注意，综上所述——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我就说小说看多了会变成傻子。”旁边有人反驳，“现实中要真有人老是和我对着干，我只会想给他一拳，还追什么追！而且你把祝朗漏掉了，要这么猜的话，还不如猜他们两个都在追祝朗，至少看起来和谐。”
话音刚落，又有人插话：“格局打开一点，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能是祝朗和萧阳都在追叶小明呢？Beta就不能成为万人迷吗？”
其他人视线集中落在叶小明那一头璀璨的黄毛上，静默数息，而后纷纷叹服：“你杀死了比赛。”
众人瞎扯完毕，正要去寻找新乐子，只见张乐乐突然从门口闪进来拍拍手：“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说个事，上级领导要来咱们绿江中学视察，校领导经过开会研究，决定在下个星期五举办一场运动会。我把报名表格交给班长，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参与踊跃报名，为班级赢得荣誉。”
张乐乐也知道这种临时决定的事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情绪，说完话把表格递给梁秦就撤了。
梁秦捏着表格站在讲台边，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吵吵嚷嚷的教室，有几个人像丧尸似的把胳膊朝他伸来，大叫：“报名表，先让我康康！”
薄荷味班长：……
他沉默着把视线投向了正在骚扰前桌的纪律委员。
大概是这目光太过冰冷，萧少阳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顺手敲了敲身边的墙：“那个……大家安静一下，班长有话要说。”
众人看向暗地里的话题中心，教室里的吵闹声终于小了。
梁秦把表格递给边上第一排同学，惜字如金：“填好按座位往后传，今天放学前交。”
表格很快就传到了叶初明手里，他看都没看就推给了祝朗。
他生前有心脏问题，对这些活动都是只能参观不能参与，主打一个边吃零食边陪伴。
祝朗拿起表格仔细研究，问他：“你真的一个项目都不报吗？”
叶初明生前卷到累死，现在不想跟人比只想躺平：“不报，你想参加？”
“重在参与，而且万一拿到名次还有学分和奖金。”祝朗跃跃欲试，“要不我报一个？”
信息素浓度和性激素有关系，人在运动的时候性激素会更分泌得旺盛，所以祝朗应该远离运动会这种危险场合。
叶初明转过头，祝朗脸上的期待却堵得他欲言又止。
越是特殊，就越想证明自己和别人一样甚至能比别人做得更好，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叶初明垂眼看向报名表：“你想报哪个？”
“这个，接力跑，还有两个名额。”祝朗指给他看，“到时候我准备好，肯定没问题的。”
不出意外的话，“准备好”八成指的是提前打抑制剂。
叶初明点头：“挺好的，正好两个名额，顺便把我也写上去吧。”
.
今天是周五，为了方便住校生回家，高一和高二的课程表上没有安排晚自习，傍晚六点钟就放学了。
祝朗把自己的车子推去修，叶初明一放学就径直去了给他染黄毛的理发店，用叶小明为数不多的私房钱把头发染回了深棕色。
第二天一早，叶初明趁着叶奶奶出去买菜的功夫溜出了家门，按着接活时拿到的地址，七拐八扭地找到一处偏僻的废弃工厂。
这个地方已经接近郊外了，外边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不远处有几块油绿的农田。
工厂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灰尘有点大，叶初明用手捂住口鼻，放缓脚步往里走，边走边观察四周那些生锈的铁架子和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
忽地，他背后有人说话了：“叶哥？”
声音倒不算很大，言语之间的难以置信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简直像是无形的质问。
叶初明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来人，这人看起来比叶小明小个两三岁，穿了件不太合身的皮衣，打了耳洞，耳朵后面还别了根香烟。
这谁？
叶初明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算做回应，暗地里召唤404：“醒醒！”
穿皮衣的小伙子大概是被帮主眼里的陌生伤害到了，大惊失色道：“叶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思啊！你的副帮主！你是不是被那帮理发店的非主流给染坏脑子了？我就说不能相信他们，你怎么又染回去了……”
叶初明：……怎么说呢？你也挺非主流的，而且脑子好像确实不太好。
404终于醒了：“宿主，叫我有什么事？”
“没事。”叶初明说，“就是叫你起来重睡。”
404：……
刘思凑到叶初明身边：“叶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家伙察言观色的能力倒不弱，怪不得是副帮主，叶初明故作不耐烦道：“知道，我认识你。”
“那就好那就好。”刘思放下心来，转而兴奋道，“叶哥，我跟你讲，这回的单主相当大方，完事后咱们能拿到一千五，而且大概率不用动手，连买创可贴的钱都省了，能买不少猫粮狗粮。”
叶初明被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砸得头晕：“……你等等，什么意思？”
刘思兴高采烈道：“哎呀，意思就是这回的单主其实是个小学生，和同学闹矛盾约架，就拿压岁钱雇咱们来镇场子。”
“……”叶初明艰难请教，“那猫粮狗粮指的是？”
刘思满脸惊讶：“你忘了吗？之前咱们救了不少流浪猫流浪狗，还有些没领养出去的。”
叶初明：……
刘思见他一言不发，又道：“今天这活轻松，我把弟兄们全叫上了，省得他们光听我说，连帮主的面都没见过。”
听到这里，叶初明总算明白了，合着青龙帮真正管事的是刘思，叶小明这个“帮主”是被强行按上座的，就因为他打架厉害能服众。
刘思年纪轻轻的倒是会借势，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蠢。
说话中间，工厂外面突然一阵嘈杂，随即就前前后后跑进来十几个人，还牵了三条狗，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叶初明定睛一瞧，只见这十几个管他叫“帮主”的一个比一个矮小稚嫩，年纪在小学五年级到初中三年级之间漂移，带来“镇场子”的“恶犬”最大的目测只有半条胳膊长，正吐着舌头嘤嘤地跟人撒娇。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叶初明早就预料到能让叶小明做老大的组织平均年龄不会太大，可他没想到叶小明会是组织里学历最高的。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清了清嗓子：“首先，很高兴见到大家，其次，我宣布个事。”
青龙帮帮众一看他这么严肃，连忙安静下来，牵狗的一把握住狗嘴强行闭麦。
“……呵呵，大家不用紧张，”叶初明被他们弄得有点尴尬，“我就是为了我们……青龙帮的发展前途，专门给大家物色了一个军师。”
刘思闻言，第一个兴奋起来：“叶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敷衍我们才答应做帮主的！”
叶初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再有半个小时，那个军师就到了，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弱，但是我可以保证，他将来会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在学校帮过我，现在呢他又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所以请大家帮我个忙。”
“好！”刘思拍了拍胸膛，“我们都受过叶哥的帮助，叶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其他人也激动不已，纷纷响应号召，空旷的厂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正当叶初明内心感谢叶小明总算靠谱一回时，外面忽然进来个不速之客，边往他们这边走边乐不可支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帮主大人？”
没等叶初明有所反应，年纪最小的孩子先叫了起来：“军师！军师来了！”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弱啊。”
“你懂什么？叶哥眼里的弱和我们眼里的弱肯定不是一个等级。”
“有道理！”
“汪呜嗷嗷嗷……”
叶初明浑身僵硬地看着萧少阳逐渐靠近：……累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