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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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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螳螂被钉在地上射成了筛子,破烂似的躺地上。

若从半空中俯瞰,定能看见草原奇观之诡异小三角——由一辆背后长有两颗圆窟窿的汽车、一具肚子奇大的螳螂尸体和另外一具身材相对纤细瘦小的螳螂尸体构成的等边三角形。

可惜,大家害怕虫子,都不敢出来,不然,这绝对是茶余饭后的绝佳佐料。

刚刚动作幅度过大,览星的胳膊因为拉扯,伤口裂得更厉害了,血色渗透了纱布,鲜艳而扎眼。

他疲倦不堪地坐在地上,脸颊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地露在外面,像是淤泥地里难掩灼华的宝石。

他和悬川面对面坐在地上,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呆愣,两人都没从刚刚的心有余悸里缓过神。

“喂喂——二位,放着你们的大救星不管不问,这是何种薄情无义的行为啊。”理查咋咋呼呼地抬起手踱步而来,像是朵正在开花忍不住炫耀的富贵花,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戳在二人中间,不满地说:“能抽空搭理一下我吗?”

在理查坚持不懈的叫魂之下,悬川终于回过神来,他先是查看了览星的伤口,出血量吓了他一跳,顾不上理查期待的眼神,急忙要为览星重新包扎,还一边小心问道:“疼吗?”

理查在一旁露出有口难言的吃惊样,在览星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脸仿佛在对悬川大喊,你在说什么啊,你在问游戏角色会不会疼?

可真够入戏的。

但理查的接受能力跟他的嗓音扩展度一样优越,他合上嘴,又张开:

“我靠,什么情况,你和他竟然比我这个同桌还要好。”他有些吃味地说。

理查左看看右看看,没人看他一眼!他故作夸张地上下跳了几下,想确认自己是不是透明人,为什么就是没人理他。

理查·费曼的同行者是个少女,在理查表演个人独角戏的时候,她正在螳螂那边勘察情况,大抵是理查太吵了,现在她被吸引了过来。

如果说理查是个吵吵嚷嚷的人型喇叭,那她就是能按下静音键的那个人,她一走过来,理查就闭嘴不说话了,而她也不说话,只盯着览星的伤口看了一下,确认了不会死人,她拎起理查放在地上的炮弹,转身上车。

……

理查闭紧嘴目送她离去,再看来的时候,嘴巴又摆出说话的形状。

“白烟,我的万能搭档,打遍虫群,超级强。”理查翘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炫耀,完全忘记了这是他的考核。

他得意的样子,像极了躲在老虎后面的大狐狸。

理查独角戏唱不下去,他干巴巴地戳在地上,他哀嚎一声:

“我这样人见人爱的乐于助人活泼开朗花见花开的好同学,怎么是两头都不受人待见啊。”理查饱受打击地倒在地上,耍赖道:“下次我可要见死不救了。”

悬川包扎完毕,能分心给自己的好同桌了。

“好好,救星大人,等咱们回去后,我就委托朱裁缝给你制作一副乐善不倦的红袖章,”临海镇的朱裁缝,就在悬川家的隔壁,是远近闻名的好手艺,“不对,给你制作两套,方便换洗。”悬川想得很周到。

“哼,这可不够啊悬川,你得再答应我一个,起码得是——”理查故意卖关子,学着人家停顿,可观众不买账,他只好觍颜自己把话接下去,“起码也得是咱们一起约个地点组队刷关这种吧。”

他说完,还忍不住挤眉弄眼道:“一整年都没碰到过你,你该不会是从裴叔那里搞到好东西了吧。”

“理查,回去再说吧。”相识一年,从没嫌他话多的悬川突然打断了他的讲话,“你不是很累了吗,快躺会吧。”

被要求闭嘴,理查觑了觑脚边,悬川的搭档——他双眼低垂,也不知想些什么,理查到现在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看着,倒是挺乖的。

他饶有兴致地点点头,配合地拖长了音调,道:“是啊,可真是累死我了,还是咱们悬川周到体贴,不提醒我,我都要忘记我刚刚救人辛苦了。”

悬川一噎,给览星包扎的手都不太稳了。

览星对头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紧盯着悬川的动作,见此,不由问道:“悬川哥,怎么了?你是不是也累了?”他慌忙地伸手,想要接过悬川手里的纱布,抱歉地说:“这都是小伤,我没事的,悬川哥你赶快歇着吧。”

悬川哥……悬川哥,啊,叫得可真亲啊。

理查·费曼懒洋洋地仰卧在地,他不说话的时候,很像雕塑里的美男子,深邃的眼眸盯着头顶明亮粲然的星子,良久后,他松弛的神色轻轻地勾勒出一个浅淡的笑,他微不可闻的自语道:

“啊,星星亮了。”

*

一眨眼,时间蹁跹入第二日,倒计时还剩二十个小时,对于理查·费曼而言,这简直是绰绰有余,美美睡一觉醒来再回去都行,但是悬川像是个花不出一分钱的守财奴,盯着手腕的倒计时,像是旧时代毫无人性帝国人,压榨受惊过度的自动驾驶车,驱使回城。

中途,览星和悬川因为背后漏风,不得不停下来想办法。

理查蹲在车顶,隔着远光灯冲他们哈哈大笑,对于看人笑话,他总是非常乐在其中。

四人赶到外城城门时,月落星沉,天边出现窄窄的光亮,是日出的前兆。

陆陆续续的有车驶入城门,理查和悬川的车一前一后停在通往内城隧道口的守卫队前面,白烟最快下车,她并未多做寒暄,离开得很利索,但悬川注意到,她回头看了览星一眼,这像是在确认览星什么。

而览星背对着她正在与悬川告别,所以,只有悬川看见了。

认识吗?

从洞穴世界离开的时候,悬川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

回到家——这是悬川的用词,对于览星来说,这是住所,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落脚地。

他简单洗漱后,像扔麻袋一样把自己丢在沙发上,一觉睡到天黑。

然后,他套上带有兜帽的宽大灰色外套,从玄关处的盒子里抠出极几块硬币,只在早上闭合一次的门再度咬合,如果门也有感知,它大概会恍惚地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走得如此匆忙,睡醒就离开,仿佛离开的不是他生活的地方,而是会产生毒气的牢房,他在有意识的时候多呼吸上一秒,都会中毒身亡。

穿过拥挤脏乱的巷子,脚边尽是些醉倒在路边的混蛋,览星跳过他们乱扔的酒瓶,走到街道上。

晚市已经开始了,商贩正在吆喝,但他没买任何食物,一直往前走,然后,走进了一家酒馆。

这个时间,外城的酒馆也开始热闹起来了,览星把脸藏在兜帽下,利用肢体语言选择了酒,再按照规矩支付钱币,到目前为止,这都没什么不对,但醉鬼总有自己的道理。

览星等待找零的功夫,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路过他,平白无故地张嘴就冲览星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少年犯!忘恩负义的畜生!”男人像是灌入啤酒那样利落地吐出这些带有辱骂性质的词,简直比内城人往外城洒救济粮还要阔绰。

闻声,酒馆的老板娘慌忙赶来,她把酒瓶塞进览星的怀里,捂住览星的耳朵,像是捏住一只猫的后颈脖那样把他推出去,在吹着暖风的巷口对他说:“死鬼脑袋被酒精泡成白蛆了,你别放心上啊。”

览星轻轻“嗯”了一声。

就算她不把自己赶走,他也不打算在意。

可惜,这里没人相信,因为他现在是能“出去”的家伙。

啊,零钱没拿。

览星没精打采在原地发呆,因没有拿到那几块硬币,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懊恼。

……

他拎着酒瓶,踏过因为长久没人管辖而油腻的大街,在他人惊奇的注视下,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

少年人身高腿长,逐渐长成的骨肉从贫瘠中脱颖而出,贴身的黑裤勾勒身体的线条,在脏兮兮的马路上都不担心脚底打滑,兜帽因为逆着风,从头上滑落,看见这幕的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小美人,这么急切,是在赶着给哪个疲软心急的大人谁送□□?”

览星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但没最多余的事情,他一直跑。把这个声音远远甩到听不见的地方。

外城的划分混乱地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捣乱的毛线团,地盘问题层出不穷,今天是东边老大和巡逻队的口头争执,明天则是西边来路不正的新老大打着为前任老大报仇雪恨的旗号,挑起一场名不正言不顺的枪战。

他不想沾上事,毕竟他知道,枪子只能喂给别人吃的时候才算是个好工具。

他轻车熟路踩着窗棂,几个翻身,顺利踩上连成线的居民楼的屋顶,在脚底下人骂声传来之前,他已经跑到了那片居住区最高的一栋楼的屋顶上。

览星坐在屋脊上,他背对着熙熙攘攘的闹市,没人看得见他,但他还是把兜帽重新盖在头上,下半张脸埋进手臂里,只留下一双碧蓝色双眸静静地与看不到头的屋顶静静回视。

酒瓶站在他的身边,他拆开后却没一口未喝,他把它放在影子无法遮挡的位置,让惨白的月亮照拂在它身上。

连同自己一起,待在月亮下。

日出日落被高压电墙遮蔽视野,在城内,他要是想念它了,就只能藉由头顶的月亮,用以怀念。

“咔嗒”一声脆响,是瓦片不堪外力而断裂的声音。

来人是个年轻的醉汉,他顶着一头姹紫嫣红的短毛,晃悠悠地跳到览星的旁边,身形乱晃,览星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醉汉站定后,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公鸡都能拜他为师的那种。

“你又出去喝酒了,温地。”览星把兜帽放下,面无表情地说。

醉鬼给自己取名叫做温地,意思是“要向太阳一样温暖大地。”

洛汀评价他还不如叫做梦。

*

他们仨,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这不是稀奇事,因为跟所有外城人都没有父母。

否则,他们也不叫做“外城人”了。

尽管他们可能都有辍学、不爱学习的背景,但这个因果关系,他们倒是理得特别清楚。

外城人从某个培养皿里长大,到了八岁,像是一颗被风吹来的种子,没有任何来时的记忆,一睁开眼,就是他们人生目的地之一——外城。

从那个时候起的往后余生,他们,生死随便。

“最近有人欺负你吗?”览星看着温地虚浮的脚步,视线从他红肿的手背上滑过,他皱着眉问。

温地仰起脖子往嘴里倒了口酒,月亮在眼底乱晃,他醉醺醺地想,这人又在说什么啊,你是我爹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妈的,他们哪来的爹啊。

览星真是的,明明自己比他还大半岁——比他早半年到外城,可览星从来不叫他哥。

“我还担心你呢,这一趟回来,肚子里有没有……”他猥琐地笑着,“小虫卵宝宝啊。”

外城偷鸡摸狗的帮派多如牛毛,平日的下酒菜小故事也五花八门的,温地混入其中,熟练地学以致用,能把很多人逗乐。

可惜,他的使用对象是览星。

“你先把自己的屁股管好吧。”览星毫不客气地反击过去,像是在角斗场的战士那样拿着兵器,丝毫不在意脸上会溅上几滴滚烫的血。

温地不喝酒的时候会清楚地记得,览星不会搭理他新学会的玩笑话,他不仅不会笑,还会呛回去,因为览星,很讨厌那些帮派。

所以,除非真的皮痒了,温地是不会提他们的,可今天,温地,喝了酒。

览星反感温地喝酒,因为这会让温地变得不理智,他讨厌他跟着他们混。

那些人,所谓的帮派,他们用噪音和械斗往普通居民的身上丢垃圾,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把暴力犯罪归罪至酒精药物身上,可明明,做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们躲在酒精的伪装下,打着自己算盘,把平静撕裂的同时,他们又不敢承认那是他们做的。

览星看不起他们。

喝了酒的温地听了览星的话,他像是一把易燃的柴,立马就着了,他站起身,瓦片在他脚下不堪地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他吼声:“连你也看不起我?”

“我没有这么说,”览星扭过头,视线低垂,他平静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和那些……上等人的狗再联系了。”说完,览星产生了些许歉意,他觉得对不住自己的用词。

换成虫子吧,他想到。

温地听不下他的劝告,但是他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来有往,他不能就这么放过览星,不然览星就总想当他爸,他这么想着,继续嘴硬道:“那你不还是跟上等人一起出去吗?”

跟上等人,那个少年,你们是不是还一起同吃同睡,每个月都要见一次?

“去之前期待又期待,分开了还念念不舍。”我看,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

温地一边大声说着,还一边后退去,因为他觉得览星该准备揍他了。

览星没打算揍他,他也懒得跟个醉鬼多费口舌,他拿起酒,里面的酒一滴不剩地倒在了地上,跟来时一样,他踩着墙壁轻如飞燕地离去。

“又他妈的浪费!”温地冲着他的背影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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