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教室后，林暮从座位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上次我买了鲜花送你，但我之前听你说觉得这样花保存时间不长，我就改变了一下花的形式。”

这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干花相框。

白色的相框边缘，里面放着薄荷茶玫瑰，被摆放成漂亮的形状，周围有一些花瓣铺设，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白色的花朵。

不得不说，林暮是有些审美在身上的，这个干花相框做的艺术又精致。

叶莛霜看到的一瞬间就喜欢上了。

里面放的花她也很喜欢。

薄荷茶玫瑰，绿色系的玫瑰之一。花如其名，给人清凉自然的感觉。它的花朵，外面花瓣为淡绿色，中间的花芯为白色，清新淡雅，别有韵味。

“好看。”叶莛霜诚恳道，“我很喜欢。”

林暮松一口气。刚刚见她一直盯着看，还担心不合她的喜好。

不过看着整体浅绿的风格，叶莛霜开玩笑道:“你表白怎么送绿色的花……你将来不会绿了我吧？我那个入土的前男友就给我戴了绿帽子。”

林暮一怔，“我才不会！……我只是觉得这个花好看，很适合你，当时在花店选了很久，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好啦，开玩笑的。”见他真的有些急了，叶莛霜说道。

“你刚刚说上次也给我买了花，是不是就是当时在游乐园玩你离开的时候去买的。”她问。

林暮:“对。可惜没送给你。”

“你上次不会也送的这个花吧？”

“不是。”林暮摇头，“那次买的匆忙，我不清楚你的喜好，就买了店主说的红玫瑰，他说那是最保险的花，不会出差错。”

听这话，叶莛霜想到前段时间徐筱筱不止一次问过她最喜欢的花的品种。原来是替林暮问的啊。

“那你这次怎么没送红玫瑰？”

“那次的我没细心挑选，还送一样的不太好。这个，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但是我认真看过，仔细挑选的。”

红玫瑰热烈艳丽，可事后想想，似乎并不适合叶莛霜，于是林暮打算换一种花。

那是一次周末，他带着自己攒的钱，去了花店。

和上次的不是同一家，这个花店更大，花的种类更多。

店家也很热情，很有耐心，一直陪着他选花。

掠过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朵，林暮忽然看到了那处薄荷茶玫瑰的地方，它旁边挨着鲜艳的粉色的花，显得它的颜色略淡，但却散发着属于它的魅力。

于是，他最后挑选了这种花。每一枝，都由他精心挑选，选颜色适中，盛开最美的花朵。

买完以后，他并没有走，而是在找他记忆中的一束花。

五岁以前的记忆，随着长大早已慢慢消散。

可最近惦记着给叶莛霜送花的事情，林暮脑海中倏然想到童年时看过的一幅场景。

自他记事起，父母的矛盾便一直在。父亲经常破口大骂，母亲默默忍受，有时候反抗，暴怒的父亲会连带着幼小的他一起伤害。

大概是四岁半左右的时候，父母带着他出门，路边遇到了卖花的人。母亲看到一束她喜欢的花，想买，于是就吵架了。

“我们家本来就没多少钱，你还要买花，心里没点数吗！”这是父亲愠怒的声音。

母亲疲惫道:“只是一小束而已，不贵。而且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偶尔买一次不行吗。”

“不行！败家娘们儿！花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穿？这钱不如省着给家里买点肉！”

就这么在街边骂起来，引起很多人关注。

卖花的也被父亲骂了一顿。

“你们这些卖花的，净骗人钱！这花，又难看又不实用，卖个屁啊！”

母亲觉得尴尬，和卖花的道了声抱歉，然后抱起年幼的林暮，快速离开了。

被抱着的林暮回了下头，卖花人手里那束母亲想买的花映在他眼中。

…

“这个。”很幸运，林暮终于在店里看到了他要找的花，“也给我包一束。”

香槟色的洋桔梗。

开花店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听到这话，打量的眼神看着他，问:“买两种花？一个是薄荷茶玫瑰，一个是香槟色洋桔梗，这是要送给两个人啊。”

“是的。”林暮还认真回答。

结果这个姑娘瞬间没有好脸色，不悦道:“好啊，你这个男的，看起来专一内敛，没想到是一个渣男，脚踏两只船！”

林暮懵了:“你在说什么？”

“亏我刚刚以为你对女朋友那么上心，认真陪你选合适的花，给你提意见，结果三心两意，是个不要脸的。”店家还在愤愤不平，“同时给两个女生送花，可把你能耐的。”

终于明白她生气的点，林暮尴尬道:“你误会了。一个是送给我喜欢的人，一个是送给我妈妈的。”

“啊？”这下轮到店家尴尬了，“你妈妈？”

她咳咳几声，汗颜:“你不早说……见过太多渣男了，我还以为你也……”

她连忙在店里环顾着:“你刚刚说，薄荷茶玫瑰你想做成干花是吧，为了道歉，我送你几支其他的花，搭配着，肯定效果更佳。”

做干花不是那么容易的，手残党很容易出错，店家很热情，还和他说了一些做干花的注意事项。

虽然已经在网上搜索过，了解了做法步骤，但店家是内行人，也做过许多干花，经验丰富，所以分享的信息很有用。

林暮又买了干燥剂，绳子，相框，热熔胶枪等工具，为做干花相框而准备着。

回家后，他把洋桔梗放到了客厅，等赵琳回来给她。

薄荷绿玫瑰则要准备通风晾晒工作。

店家特意提醒，花的水分一定要彻底晒干，而且不能放在太阳下，紫外线会使花受到损伤，要找个阴凉的地方。

这倒方便了林暮，他们家方位不好，采光很差，倒挺适合晾晒。

林暮也考虑过要不要给母亲的也做成干花，可他记忆中母亲反驳父亲时还说过那么一句话:“虽然会枯萎，虽然只能短暂拥有，但我就喜欢花盛开的美丽，哪怕只能占有它几天的美丽，这段记忆，也能让我永远开心。”

他想，母亲应该更喜欢娇艳欲滴、还带着水珠的鲜花。

赵琳回家就看到了客厅桌子上的一抹香槟色，她愣住了。

一直到走近了，她还有些愣神。

听到动静的林暮从房间出来，抱起这束花递给她，“妈，我今天去花店买花，给你也买了一束。”

赵琳怔怔接过，“小暮……”

她眼睛有些酸涩。

从前，丈夫不让她买；后来，她自己不舍得买。

没想到，她儿子竟然给她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花。

她想说这多花钱啊，不应该买，家里本来就拮据。可这话实在煞风景。而且儿子懂事，自己也兼职赚了不少钱，一片心意，实在让人哽咽地难以拒绝。

于是赵琳说:“谢谢儿子……我很喜欢。”她眼里有泪光。

赵琳很开心，不停摆弄观看着洋桔梗，笑的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脸上洋溢着幸福愉悦的神情。

林暮看着也很开心，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幸福很难，但似乎也很简单。

家里氛围轻快。

他带着这种心情继续摆弄送给叶莛霜的礼物，他并没有刻意避着赵琳。

于是当赵琳问他这个是不是送给叶莛霜的时候，他没否认。

但他心里忐忑。

赵琳只是看了看那淡绿色的花瓣，笑道:“你挑的？还挺有眼光，莛霜应该会喜欢。”

“小暮，我只希望你别耽误学习。”她最后又说。

林暮一愣，点头:“我不会的，妈，你放心。”

赵琳还是很放心的，她这个儿子有分寸，很少让人操心。

难得见他与人亲近，赵琳不想打击人。

她回房，继续看被放在床头的香槟色洋桔梗。

她的婚姻不如意，但愿小暮的爱情能得偿所愿吧。

…

教室里，叶莛霜和林暮两人还在这待着。

叶莛霜对着这份礼物津津有味地看了许久，才重新将相框小心放回袋子里。

“我会好好保存的。”她认真说。

她将袋子放到自己座位，说:“走吧。该回操场了。”

“不想去。”林暮说。

这里挺好的，两个人独处。

“筱筱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叶莛霜无奈道，“你刚刚一声不吭就跑了，他们一定很担心。”

“再说了，一会还要颁奖呢。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她说，“优秀班级要颁奖，每个项目的前三名也有奖品。你是五千米跑步中的第二名，你不去怎么行。”

“不是第一名。我不想要这个奖品。”林暮依旧有些郁闷。

“你不要我要！那你给我好了，我还挺好奇学校会给什么奖品呢，非要最后揭晓。”

林暮这才和她一起往操场赶。

徐筱筱他们就在入口处等着，一见到他们，立马迎了上来。

“可算回来了！”高攀凑上去，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看你俩这状态，结果是好的啊。在一起了？”

自从听了这个八卦，他快急死了，想知道最后两人是什么情况。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怎么看出来的？”叶莛霜好奇地问。

“要是没成，林暮他还不得要死要活的，哪能这么正常。”

“……”

徐筱筱和沈南钰也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沈南钰感慨。

“挺好的。不过你俩平时在学校也要注意点，可别被老师发现了。”徐筱筱不忘叮嘱。

“知道啦。”叶莛霜笑着应下。

后台统计成绩已经完成，奖品由各班班长作为代表上台领取。现在学生大都按照班级站在一起。徐筱筱和沈南钰也去了各自的班级。

高攀本来想跟着叶莛霜和林暮去一班，但又想到会当电灯泡，于是跟着沈南钰走了。

他看起身强体壮，一看就不是学生。好在也有其他家长在，倒不显得突兀。

一班是优秀班级之一，发了一面旗帜和一张奖状，又按照班级人数，比如一班有三十个学生，发了三十支钢笔和三十本笔记本，以及每个班都有的一百块钱班费。

洛伊高中也算有点小钱，每年的奖学金数额都很高，这次奖品也都有金钱发放。

团体荣誉有一百块钱班费。

而单人荣誉的前三名，分别有三百块、两百块和一百块。

以及一些其他物品。

林暮拿到了两百块钱，一个带着学校logo的奖牌，一个看起来精致的保温杯，和一盒蒸汽眼罩。

领导讲了，让运动会劳累的人晚上睡觉可以敷一下眼，缓解疲劳。

一拿到，林暮就把这些东西递给叶莛霜，自己一个也没剩。

叶莛霜受宠若惊地接过，“全给我？”

“说了给你的。”

“我就要个水杯好了，其他的你用吧。”叶莛霜看了看，把另外的东西还给他。

林暮不接，说:“是给你的。”

看着手里的一堆东西，和放着货真价实的两张红色毛爷爷的红包，叶莛霜说:“起码这钱你拿走。”

“不用。”

“要么我全都不要了，要么你就把钱拿走。”叶莛霜瞪他。

在她眼神的威胁下，林暮只好把红包抽走。然后又从她手里拿出奖牌，慢慢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叶莛霜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低头，让他给自己佩戴，整理带子。

“你别说，我们学校这个奖牌做的还挺好看的。”她看着胸前的牌子，说。

“嗯，好看。”林暮嘴角带着浅笑，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

“不过带在我身上，我都感觉不配。”叶莛霜自顾自说道，“唉，我这种跑两步就喘的人……”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林暮纠正她。

在校长的总结发言中，运动会正式结束。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空中飘荡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声，同时夹杂着几声又要开始上课的吐槽声。

叶莛霜，林暮，徐筱筱，沈南钰和高攀也都欢快地朝校外走去。他们准备大吃一顿！高老板请客！

-

颁奖的时候，孙曼就没去一班集合，而是和赵磊站在旁边一处，隐于人群中。

刚刚林暮给叶莛霜戴奖牌的一幕，他们也都看到了。

这会他们还没走，孤零零地站在操场，运动会的热闹消退，周身只剩寂寥。

孙曼说:“他们应该在一起了。”

赵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明明输了。”他说，声音很低很闷，“你明明告诉我，只有他拿到第一名，莛霜才会和他在一起……”

“但在莛霜心里，他已经赢了。”孙曼咬唇说，“你……不要再喜欢莛霜了。她恋爱了，你没机会了……或许身边还有很多其他女生呢，可以看看其他人。”

“为什么？”赵磊眼露迷茫，“明明都是第二名……”

当初，那段早已淡去却又深刻的心动经历，他也被提出要求。女生说，考试中拿到第一名、获得竞赛名额，就在一起。

他也和现在的林暮一样，拼尽全力，却只是个第二名。

可结果却大相径庭。

他没有追求成功，而林暮如愿以偿。

此时此刻，赵磊终于愿意承认，真心承认，当初的事情，林暮根本没有错。

足够喜欢，是不会被这些事情阻挡的。

当初，他做错了事。

现在，他也做了错事。

赵磊心里发堵。

回到家，赵磊收到一位好友发来的微信信息:

“磊子，今天看到了吧。”后面紧跟着一张五千米长跑的冠军奖牌图片。

“小爷我做到了！”

“要不是你和我打赌，我压根不会参加，吃力不讨好。”

“好在没有其他体育生参加，真是幸运。”

“嘿嘿。说好了啊，第一名到手，我看中的那双鞋子送我！”

“哈哈哈心疼不，那么多的钱。”

赵磊有些累，从身体到心里都透着疲倦。

他回:“放心，不会食言。”

然后把手机一丢，面朝下，将身体埋进床里。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