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云泽的口中，叶莛霜得知了他和曲若瑶恩怨的缘由。事情要追溯到几天前——

那天于昕月将叶莛霜堵在厕所的事，被和于昕月一个班的男生偶然得知。

当然，这男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他和安云泽认识，于是放学后去操场找了因运动会而训练的安云泽，和他提了一嘴这件事。

安云泽只不过站在那思索了几秒，就被路过旁边不小心听到的曲若瑶质问了。

“叶莛霜因为你被人欺负，你不管管吗？就这么无动于衷?”曲若瑶冷眼问。

她的语气让人不悦，于是安云泽说：“关你什么事？”

曲若瑶本就看不惯他这种浪荡男生，讽刺道：“自以为深情地追别人，其实只是在给别人带来麻烦。”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她听到了叶莛霜被找麻烦，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特别是叶莛霜之前还帮过她。

但被安云泽挡住去路。

曲若瑶不屑、嘲弄、厌恶的眼神太明显，安云泽觉得有点意思。

抬眼示意不远处的林暮，安云泽说：“诺，我想，比起我和你，有更适合解决这件事的人。”

曲若瑶眉头皱的更深。

安云泽问：“我不明白，叶莛霜抗拒我，你似乎也很讨厌我。我寻思着也没招惹你们吧？”

他语气玩味，带着疑问。

“从小到大那么多女生喜欢我，怎么到了高中，一个个都躲着我？”

他想不通，却觉得高中比以前的生活有趣多了。

懒得搭理他，曲若瑶却被他拽着胳膊，走不了。

“林暮。”安云泽喊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林暮，“叶莛霜现在有麻烦。”

准备无视他的林暮一下子顿住。

“什么麻烦？”他过来问。

安云泽不语，将目光转向冷着脸的曲若瑶。

曲若瑶挣扎几下，她力气不小，可安云泽力气更大。

就这么被他拉着，无奈，她说：“叶莛霜被于昕月找麻烦，好像被拽到了卫生间。你快去找她。”

一听这个，林暮无法淡定。不需要曲若瑶提醒，他急忙离开了。

“你到底想怎样？”留下的曲若瑶不耐烦开口。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脾气这么差？”

安云泽格外喜欢漂亮且对他没好脸色的女生，顽劣的本性让他纠缠不休。

曲若瑶本就要收拾东西走了，是听到了叶莛霜的事情才有所耽搁。

现在和安云泽拉扯的过程中，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手机露了出来。

眼尖的安云泽迅速将手机拿在手里，说：“好啊，你看起来遵规守纪的，原来也带手机啊？”

他说：“要是被老师知道，会怎样？”

被老师知道学生带手机，会有通报批评和叫家长的风险。

通报批评她无所谓，但她不能叫家长。

曲若瑶心里对他的讨厌达到顶峰，“还给我。”

“不给。”安云泽个子高，曲若瑶拿不到。

安云泽看她吃瘪，心里开心，说：“陪我出去玩一晚，就给你，而且保证不告诉老师。”

曲若瑶防备道：“玩？玩什么？”

“又不对你做什么。”安云泽嗤笑，“我没那么饥渴。”

曲若瑶无语。

总之最后在他威胁下，曲若瑶答应他了。

安云泽带她去了一家KTV。

看到KTV的名字，曲若瑶心头一跳。

“能不能换个地方？”

“怎么了，你不喜欢？”安云泽说，“我和朋友都说好了，你就当陪我了。”

安云泽揽着她的肩进去。

曲若瑶挣扎着说：“这里不行，换一家店吧……”

“你都答应我了。”安云泽威胁说，“不然我告诉老师你拿手机的事。”

说到这，他有些感慨：“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厉害，结果这么怕老师啊。”

推搡中，安云泽的狐朋狗友从包间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自然帮着安云泽，围着曲若瑶，试图拉着她进去。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很像一群男生欺负一个小姑娘。

“瑶瑶？！”

忽然一道女声惊呼。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冲过来，用力推开了碰着曲若瑶的一个男生，接着就是巴掌声响起的声音。

“你们欺负一个小姑娘，要不要脸？”

这男生被扇了一巴掌，恼怒得不行，下意识就打了回去，给来人也回了一巴掌。

他的力道可大多了，非常清脆的声响，对方脸上瞬间出现五道手指印。

“姐！”曲若瑶连忙扶住人。

刚刚冲过来的，正是曲若瑶的姐姐——曲若晴。

她在这家KTV上班，因此曲若瑶不愿来这里，怕被看到。

姐姐被打，曲若瑶心有怒火，冲过去，扯下书包，对着那男生砸去，然后一脚踹在那个男生身上。

“谁让你打我姐的！”曲若瑶边打边喊。

没有防备，再次被打了一下，这男生本就很混，打架常客，此刻恼怒得不行，揪着曲若瑶，给她一巴掌。

他吼：“打了又怎样？不仅打她，我还打你！”

旁边的人都是他的人，拉着曲若晴，不让她过去帮忙。

不过安云泽没人拦。

“够了。”他黑着脸，过去，想拉开打架的两人。

他想把曲若瑶拉在自己身后，但曲若瑶显然误会了他的意图，以为是帮着对方欺负自己的。

混乱中，也一巴掌扇在安云泽脸上。

“你滚开！一群人渣！”

旁边人都惊呆了。

打架常见，但扇巴掌可不常见。

今天一晚，这巴掌声都响了多少次了。

而且这可是安云泽被扇巴掌！

其他人都心惊地看着曲若瑶。

安云泽侧着头，额头碎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乱。

他用手背蹭了下被打的那边侧脸，啧了声。

扭头，表情冷厉，冲那个男生说：“谁让你打人的？”

没有质问曲若瑶这个打他的人，其他人都愣住了。

男生也懵了：“泽哥，她先打我的啊……”

“这是我带来的人，你也敢动？”安云泽平常脸上带着散漫的笑，这会没有表情，显得很是冷漠。

这种模样的安云泽，是很生气的表现。

在场的没人敢惹他。

男生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道了声歉。

安云泽：“滚。”

于是男生只好愤愤地离开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走还是留。这样子，今晚也玩不了了。

最后，一个人试探着开口：“那我们也回家了，改天再聚。”

见安云泽没什么反应，大家一溜烟地离开了。

刚才的打斗中，曲若瑶的书包掉在了地上，被那男生踩了好几脚。

拉链已经开了，里面的手机没能幸免，屏幕碎裂。

安云泽捡起来，按弄几下，已经坏掉了。

这手机本就很老旧，经不起折腾，这下彻底寿终正寝。

“你的手机……我可以赔你。”安云泽说。

曲若瑶正在安慰曲若晴，听到这话，过去夺回手机，冷冷开口：“不需要。我只希望你信守承诺，答应别告诉老师。然后，离我远点。”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怪不得曲若瑶那么讨厌你，怪不得你要赔她手机……”叶莛霜听完后心情复杂，“落在谁身上能不讨厌你啊。”

不过，叶莛霜的注意力很奇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安云泽，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谁对你冷眼相待，你就喜欢谁……？”

安云泽瞥她一眼:“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叶莛霜闭嘴了。

“那我换个问题，你刚说她很缺钱，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我也是偶然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说到这个，安云泽颇为烦躁地揉一把自己的头发。

“那天晚上，那个男的，怀恨在心。找不到曲若瑶，于是后面又回了KTV，找了她姐的麻烦。”

看安云泽的表情，叶莛霜犹豫着问：“很严重？”

“给人打到医院了。”安云泽嘴里低骂了句脏话。想起这事就烦，虽然他已经亲自揍了人，给了教训，人也转学了，但想想还是烦躁。

曲若瑶收到医院电话，看见曲若晴的伤势，以为和安云泽脱不了关系，安云泽给她留了联系方式，于是她借了个手机，将人大骂了一顿。

“我一听说就去医院找她，交医药费都很困难……我也才知道她家就她和姐姐两个人。她上学的钱都是她姐打工供的，家里很拮据。”

安云泽想到曲若瑶红着眼质问他的模样。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学校带手机吗？有一次我姐姐过累晕倒，她手机里能联系的只有我，可我在学校，没收到电话。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带着手机，就是为了不错过与我姐有关的信息，也是为了方便我和我姐联系。”

“我根本就不在乎被学校知道我违规带手机，被全校通报批评我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愿被老师叫家长，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我姐她那么辛苦供我生活、供我读书，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我受这个委屈，来学校认错！”

“……自从我爸妈车祸去世，家里就剩下我和姐姐两个人。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年纪大，理应照顾我，就退学去打工。她明明学习那么好……”

“你们要是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我姐姐？！”

声嘶力吼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安云泽头一次因为一个女生感到揪心和自责。

如果不是他非要带她去玩，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

叶莛霜听完也很沉默，她完全没想到曲若瑶身上还有这些事。

她平常在学校那么冷淡，气质孤傲，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原来也有如此破碎的一面。

或许她的姿态，只是她的保护色。为了不被欺负，只能伪装自己。

许久，叶莛霜开口：“都这样了，你脑子里还只想着追人。”

安云泽一怔。

叶莛霜继续说：“你觉得她现在有心情谈恋爱吗？更何况，还是和你。我看，她这辈子都不想和你有交集了。”

“也不是非要谈……我想接近她，弥补一下。”安云泽无措，“可她现在看见我就远离。比你之前态度还抗拒。”

叶莛霜无言以对。

“我也没办法，所以找你帮忙。”安云泽说，“你说她那么缺钱，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可以天天给她钱。”

“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让她冷静几天吧。”叶莛霜说，“她正在气头上呢，你越往跟前凑，她越生气。”

安云泽倒了杯酒，入喉，觉得苦涩极了。

安云泽要送叶莛霜回家。

叶莛霜担忧地问：“你喝了酒，状态看起来也很差……能开车吗？你摩托车开的那么快，我可不想出事故。”

想起来的时候，他开车的模样，叶莛霜还有些心有余悸。

安云泽好笑道：“放心，我又没喝多少，我的酒量可不是盖的。这次我开慢点，不吓你了。”

说到做到，安云泽骑摩托的速度果然慢了许多，叶莛霜放下心来，一路平安回到家。

下车的时候，安云泽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这次的速度，满意了吗？”

没有防备，叶莛霜捂着头，瞪他。

“走了，有事联系。”安云泽笑道，随意挥挥手。

正要进小区门口的时候，叶莛霜感到后面有脚步声，似有黑影。

月黑风高，环境安静，四下又无人。

叶莛霜被吓了一大跳，心中闪过无数可怕的新闻，正提心吊胆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莛霜。”

叶莛霜脚下一踉跄，差点脚崴。

“林，林暮？”

她回头，又惊讶又意外。

“你怎么在这？”

看了看旁边树木黑影处，他刚刚应该就站在那里。

刚刚她和安云泽一起回来的一幕，肯定被林暮看到了。

叶莛霜有些尴尬。

她和林暮刚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就被看到和别的男生深夜出去玩。

于是她说话也有些没底气。

月光下，林暮身形清瘦，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带着几分莫名的寂寥。白皙脆弱的脸上，被睫毛扫下一片阴影。

他神色很平静，语气也很淡，听不出情绪。

“我妈今晚上夜班，我去给她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你了。”林暮说。

叶莛霜吃惊：“看到我？什么时候？”

林暮说了个时间。

那是她刚和安云泽出门的时候。叶莛霜尴尬地想，这世界可真小，怎么刚好就碰上了。

林暮想起刚刚意外看到的一幕。

他从医院回来，走在路上，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不禁又想起叶莛霜的面容 ，想起她的笑容，她的声音。

五千米跑步时，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心里有多绝望。她找到他，说那些话时，他心里又有多澎湃。

他没想到自己坎坷半生，在爱情方面竟如此幸运。

恍惚中，他竟听到了叶莛霜的声音。

“你慢点！”

林暮以为是幻听，可那声音由远及近，变得清晰。

街道上行人、车辆都很少，摩托车引擎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安云泽，你能不能开慢点？！啊啊啊——”

摩托车开的很快，从林暮身边一闪而过。

但足够他听清这道清亮，带点娇柔的声音。足够他看清女生害怕地禁闭着眼，拽着男生衣服的画面。

林暮怔愣地站了一会。

然后不自觉就走到了叶莛霜家门口。

一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回来了。

等待的一分一秒，他脑海中一直重复刚才看到的画面。

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美好的事物总是易碎，林暮害怕拥有的一切温情迟早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