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请的人确实不多,羽夜几位仙君一桌,魔宫属下一桌,剩下的则是夜寒杀师徒几人。
三年前,秦皓出来后,就拿了银霜草给何清竹治疗,过了这么久,他早已康复。这次最溟还特意将他请来,就坐在他身旁。
夜寒杀看着这样的他一阵无奈,“何师兄啊,早前我还答应你儿子,说要给你弄银霜草。结果你躺完了我又躺,我们真是对难兄难弟。”
“哈哈,这样不好吗,难得休息。”何清竹说:“没有这一遭,我恐怕好难才能见到你。”
“这话说的,我山外的阵法你又不是不会解。”
他本欲喝口酒,可闻着又没有邱冥灰酿的香,就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而他旁边的最溟不断眼神示意何清竹,何清竹便开口:“寒杀,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件事?”
“就是收小溟为徒的事。我大老远的跑来,你总得还师兄一个心愿吧?”
“何师兄,没想到三年不见,你就玩上道德绑架了。果然是有了儿子忘了师弟。”他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何清竹没了话语,一旁的最溟肉眼可见的紧张。
邱冥灰开口劝:“师尊,这几年里,都是师弟和我一起照顾的你。还有夜寒宫,也是他帮忙镇压的。”
“而且落仙处这么冷淡,多收个弟子也好。”
这三年来,他早已把最溟当做无名无分的亲师弟。
“我真是服了,我感觉我再不答应,你们都要联合另外两桌人来念叨我了。看看这是什么。”
他将掌中的紫色抹额往几人面前晃了晃。
在以后的以后,他似乎答应过要收最溟为徒,虽然他不太确定这事的真假,可就如邱冥灰所说,多一个弟子也没什么,何况最溟还是诚心拜师。再不济,多年老师兄都开口了,他总得给他这个面子。
最溟激动的跳起来,“谢谢师尊!徒儿以后一定好好侍奉您!”
“倒也不用那么夸张,我自觉还没老到骨头散架。”
他站起身,宣道:“正好这次大家都在,那我就请你们见证下,我与我三徒弟的师徒礼。”
落仙处的拜师礼横竖就那几个流程,不过最溟还是庄重的跪在夜寒杀面前,夜寒杀也将早已备好的紫抹头束在他头上。
礼成,最溟从今以后就是他座下三徒弟。
完事后最溟高兴的站起来,满眼都是感动,他哽咽的问:
“师尊,我可以抱抱你吗?”
前世他刚诞生时,魔力不全就去血洗如常山,当时引了好些灵力到体内反噬自己。那时夜寒杀本可以趁机将他杀死,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那时他心存恶心,平等的憎恨着一切仙人,他说要拜夜寒杀为师,也只是想借自己的魔族身份坏他的名声。他只要有机会和夜寒杀同行,百分百会暗地捣乱再甩锅给夜寒杀,当时夜寒杀被他弄得苦不堪言。
过甚的名声是把双刃剑,那些人因为夜寒杀“逍遥仙尊”的名声敬仰他,也因为这名号诋毁他。
前世夜寒杀只要有一丁点的失误,他们就会对他笔讨诛伐,恶臭的还会直接跑去落仙处捣乱。而当他们得知夜寒杀收了个魔族弟子后,更是无中生有的说夜寒杀是大恶人,什么坏事都是他干的,甚至连邱冥灰上太仓山都成了他指使操作的……
如此蜚语中,他非但不低调,反而异常高调的彰显魔族身份,每次杀人都偷用夜寒杀的灵器。夜寒杀百口莫辩被问审时,他还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简直把夜寒杀往火坑里推。
可夜寒杀对这些事的反应平静得很,别人把他关起来他干脆在牢房里打坐,别人审他他压根不去,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只好去落仙处讨要说法,而夜寒杀甚至懒得辩解一句,问就是都是我杀的。
那些人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得疯狂造谣。
但若是他们动了邱冥灰或者他,夜寒杀肯定第一个冲过去把人困在阵法里“讨要说法”。若是假伤倒还好,顶多被夜寒杀揍一顿,但若真伤,一步杀万人不是传说。
他也是那时知道,夜寒杀压根无所谓他的魔族身份,他带着他游走人间,也只是想为他寻能疏通经脉的草药,夜寒杀还因此经常受伤。
历经种种,他终于认清夜寒杀是个正直的仙师。可当他想好好做夜寒杀的徒弟时,夜寒杀却因世间事变得油尽灯枯。
前世在夜寒宫,他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是多么心痛夜寒杀在自己面前逝去。
所以今生初见他时,他多想紧紧的抓住夜寒杀,陈述自己的悔改,也多想再一次做他的徒弟。
可这一世夜寒杀还是差点没了,在如常山的那几天,他尽量压制自己,可到了晚上他眼里还是常含泪水。
两世了,他无法言说自己对夜寒杀的思念。
如今的夜寒杀虽看不懂他眼底的泪花,但抱一抱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便轻轻将人搂近怀里。
可他的手才触上最溟的肩,最溟就失控的抱住他,脑袋还埋在他胸口流泪。
他便轻拍着他的肩安慰,“好了,师尊在呢。”
“嗯……”
最溟小声的回应,话语中满是哭音。
夜寒杀不由得愣了下,拜个师而已,不至于吧?
莫非最溟也是个隐藏公主?
等到最溟平静下来后,他才松开他。
“师尊……”
他脸上已经没有泪了,不过眼圈还红红的。
夜寒杀问他,“你义父跟我说起‘若缺’这个名字,你想把它留做字,还是想要别的?”
“就用这个,多谢师尊赐字。”
“若缺”二字最初也是夜寒杀想的,当时何清竹苦恼于他的字,夜寒杀就飞书给他说了这个,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
今生的时间线虽然有所偏差,但最后他还是用上了这个字。
夜晚宴会结束后,夜寒杀因为今天的事独自来到莲花池前。
自他重生后,原本潜伏在他身体里的那团白光彻底与他融合,他见到的前世记忆也更清晰。
可他还是不确定,那人就是他,还是替身……
“师尊。”
邱冥灰叫了下他,眼中满是……幽怨?
“你怎么了?”
“师尊……你偏心。”他眼中的幽怨更深了,“我和若缺都是你的徒弟,你就只让他抱。”
夜寒杀:“……”
怎么一个个的都变肉麻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都哭了,我总不能把他推开。”
而且看起来还那么楚楚可怜,当然,此刻的邱冥灰也跟方才的最溟没差。
这会儿他还喘上了,“可你就是偏心。”
“你……”夜寒杀一脸的无语,他将邱冥灰拉近怀里,“那我也抱一下你总行了吧?”
真不知道他是收了个男徒弟还是女徒弟。
有些人越长越成熟,而邱冥灰三年过后,越来越幼稚,还和师弟较上劲了。
这也不能怪邱冥灰,他前世可没有师兄弟,以前他对夜寒杀都是想抱就抱的。
本来夜寒杀也没真偏心,可他看别人那么贴近夜寒杀,他心里就是怪怪的,总想把那人变成自己。
夜寒杀只得一阵安抚,他松开邱冥灰后,他脸上终于没了那寡妇般的幽怨。
他叹了口气,“如常山的事,下次别再那么做了。”
刚刚秦皓给了他传了灵信,大书特书当年的事,其中就包括邱冥灰在他死后烧了道宗。
他不是怜悯那些制造半魔的人,他只是忧心邱冥灰会伤到自己,到时千家仙门恐怕又要来为难于他。
“嗯。”
邱冥灰虽然点头,但他知道,事情若再发展到那个地步,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毁天灭地。
夜寒杀无奈望天,“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吗?”
“我这就回去。”
说着他朝自己那间房走去,夜寒杀抓住他,“那间房还没有弄好,你先去我那将就几天。”
邱冥灰看着他的双目,应道:“好。”
夜寒杀每晚都有打坐的习惯,他在那调息灵力,邱冥灰就随意走动。
醉乾坤的装潢和未来没什么区别,除了桌上的一个袋子。那是专门储存阵法灵术一类的灵袋,而它里面的是莲花阵!
除此之外,上方还有个“儒”字。
“你在看这个啊,”他后方的夜寒杀说:“儒世他们家的阵法被破后,防护不行,就找我要了这个。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用不上,毕竟……”
“这是给风陵渡的?”邱冥灰打断他。
“当然,毕竟我和风陵渡交情还可以,一方有难八方……”
夜寒杀愣在原地,因为邱冥灰突然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不明所以的他茫然的问:“你做什么?”
他将人拉开,邱冥灰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我就是抱抱你,我太高兴了。”
说完他又抱上夜寒杀。
前世在太仓山,那莲花阵的出现确实伴随着个灵袋,跟他手中的这个一样。可当年他暴怒异常,根本来不及细看,偏执的以为那是夜寒杀布下的。
可细细想来,当时夜寒杀就还没出现在太仓,当时围攻他的仙门也以风陵渡为主。
灵袋可保阵法千年不灭,风陵渡的后人有那灵袋也正常,夜寒杀当时出现在众仙人中,也像是想收回莲花阵。
原来夜寒杀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不曾骗过他。
可今生的夜寒杀却有些后悔,自己先前承诺的同眠。
因为邱冥灰在看过那个灵袋后,就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不仅全无先前的阴霾,还笑得跟朵花一样,整个人也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他去往那里,邱冥灰就黏糊糊的跟在他身后,师尊师尊的唤得他头都快炸了。
夜晚同榻而眠时,邱冥灰小心翼翼又不容置疑的抱着他睡,他若有质疑的苗头,邱冥灰就整个人都乖巧的埋进他的发丝里,语气甜甜的说什么“师尊,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嘛”、“弟子三年没见你,好想你”一类的话。
每当这时,夜寒杀就生无可恋的想,人大抵是有些贱在身上的。
初见时,他渴求那个桀骜不驯的邱冥灰能乖一点、能温顺一点,可现在真被他这样黏糊糊的蹭着,他又希望邱冥灰能整天跟他蹬鼻子上脸。
至少晚上安宁……
思及此他又不太甘心,他愤恨的转过身,正好对上邱冥灰恬静的睡颜。
这就睡着了?
他来了兴趣,睡着了更好报复回去才是,可该怎么做……
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有点怪,而且有种不讲理的野蛮。
若是反抱回去?
“……”
更怪了。
算了,就当被只大猫缠住,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