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这是怎么了？但凡和夜寒杀在一起就易暴易怒。

无论如何，夜寒杀和他是师徒已经是前世的事了，何况当初是他亲手碎去的金抹头。

世间情绪不过昙花一现，他不该纠结于这些虚无之物。

这么想着他步伐更坚定了，可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心里都始终缺了一块，而他一直都知道那块属于什么人。

“对不起。”

夜寒杀的话让他慢下脚步，邱冥灰又是不解，“你又发什么神经？”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来找慧心果，否则就不会遇上夜寒杀。

夜寒杀难得小心的说：“之前船上我不是……冒犯你了吗？我觉得有必要跟你道歉。”

也就是心狠手辣的天帝当久了，他都忘了和大姑娘相处要温柔、谨慎，尤其不能乱碰乱搂，万一让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罪过就大了。

“夜寒杀！”邱冥灰抓住他的衣领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俩桥路有别互不相干，做好你该做的事，别一天神经兮兮的说废话。”

没想到他能那么生气的夜寒杀眨着眼睛看他，通过他瞳孔看清自己暴怒明模样的邱冥灰一愣。他或许真该好好练练静心法，不然那天真能被夜寒杀这戏精烦得心肌梗塞。

可一转眼他还攥着夜寒杀的领子，他尴尬的松开他，“以后别用这么误导人的语句说话。”

夜寒杀了然，养女儿没颗七窍玲珑心就是不行。趁邱冥灰缓和过来的他开始顺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冥儿不让叫，小邱总行吧？”

“你这名字又冥又灰的，真是奇怪。”

邱冥灰只觉好笑，或许人的想法真会因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当初夜寒杀给他取这个名字时还说什么冥路漫漫灰尽尘……现在看来不过是夜寒杀一时兴起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他依然没有想改名的念头。

最后他无力的转过身，“随你。”

耳根子终于清净的他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仿徨路。

说是路，但其实是条狭长的街道，它的两边排着一栋栋高楼，不过有的窗户透着烛光，有的则是无尽黑暗。而街道的入口被一个算命摊堵住，摊子的左手边悬着三个红灯笼，它们串在一起随风摇曳。掌摊的则是个身着桃色衣衫的豆蔻女童，除此之外，她额心还有颗豆子大小的红痣，这便是仿徨路的守夜人“莘童”。

此时她微闭着眼眸，像是在睡觉，可这样的她异常灵敏。不过她只懒懒的睁着眼睛说：“伸手，抽签，算魂。”

邱冥灰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手伸进女童捧着的黝黑签筒。

鬼界的算魂和人间的算命差不多，不过鬼签不算姻缘也不算财运，它只算魂魄完好状态。

一个人的三魂七魄若是坏得太彻底，则要先去专门的鬼医治疗，快则百年慢则千年，但诊钱通常为几株香、几张纸钱。而若是生来无依死去无靠的，则要去漫漫长河忘川，至于完好的魂魄大多能直接入轮回，不过其中的大奸大恶之徒会被直接打入地底十八层。可无论是功过相抵还是纯纯大善人，都有不愿轮回选择皈依到此的，所以仿徨路也是地府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善恶、魂灵破碎完好，这些守夜人的签筒都能测出。

有他的鬼力和夜寒杀的阵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当他们是鬼魂，不过也正因如此邱冥灰才好奇，不知道冥皇和帝尊的签会是什么样的。

可他和夜寒杀抽出的签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的签根本空无一字。

莘童终于睁开双眼，她拿过两人掌中如出一辙的签，“再抽。”说着她再把竹筒递到两人手边。

人在屋檐下的两人也只好照做，可无论他们抽多少次，出来的竹签无不一致。一筒签抽完后，莘童也不执着，她挥了挥手，“进去。”

虽是不解这情形，但能进去总归是好的。而在他们不曾注意的身后，一个苗条倩女立于摊前，手戴银铃手镯的她拿起两只签——

“连合欢签都不曾记录的人，你们究竟从何而来？”

她久久的望着手中事物，不知言语。

至于进入街道的两人，从到了莘童看不见的地方后，邱冥灰就召来追踪赤蝶覆上王怜光的气息，最后蝴蝶停在一间二楼小屋。但只是片刻，它就被周围怨气撕碎，身为它主人的邱冥灰也受到点影响，不过更多的是那些声嘶力竭的呼喊。

自从王怜光往他体内注入那些黑气后，他窥视人心的能力更强了，但受到的副作用也更大。

夜寒杀抓住他欲推门的手，“那么多鬼力还往怨气窝里钻，想投胎了？”说完他打开邱冥灰的手，自己覆了层灵力开门，霎时便有无数怨鬼袭向他。

邱冥灰本能的想拽开夜寒杀，不过夜寒杀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以指为剑瞬间斩去那些怨鬼，空留邱冥灰五指悬在半空。

他在夜寒杀转过头前收回手，转而进入屋中央，“奇怪，怎么没有人。”

王怜光若只是路过这里，此处属于她的气息不会这么浓，而这里又是个普通女儿家的房间，无异是她的住处。

“是结界。”

说着夜寒杀汇聚些灵力在掌心，随后让它们以自己为中心快速扩散出去，覆盖在屋内的结界也随之消散。

看着满屋的灵力邱冥灰一阵鄙夷，一个普通结界而已，至于这么炫技？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怀疑夜寒杀的灵力。经他这么一阵暴力除界，这间屋子也恢复为原来的模样，破碎、潮湿，唯一的家具就是张桌子，床自是由一些干草代替，而屋子的主人正趴在桌上，沉眸。

邱冥灰走过去看了下她的情况，“是王怜光，但她……”

“还活着。”

将手从她鼻底抽回的那一刻，邱冥灰整个人都是疑惑的。一个活人在地府里待那么久不灭就算了，那个人还是才化身厉鬼的王怜光。如今的她身上没有一丝怨气，本身也没有重生或者夺舍的异样，只是被恶鬼闹得身体有些羸弱。

夜寒杀就着桌上烛台点了灵火，整间屋子也随那些青色光晕亮堂起来，桌上奄奄一息的人也更为明显。

他道：“你是不是能看到别人过去的事？”之前的云烟会结束后，小铃铛曾暗自找了他说了邱冥灰被她抓去后的事。刚刚在走廊邱冥灰也能轻松察觉王怜光心中事，除了触碰读心他找不到更好的缘由解释邱冥灰的所为。

“没怎么用过，把你的手给我。”

关于自己的这能力他也没什么把握，前世他不曾练过读心的术法，本身更是没这种能力，可重生后的种种又证实他确实能通过触碰看到别人的过往。

“非得用我练习？”他有些不愿意，毕竟他不知道邱冥灰能看到那一步，若是那些事……

“毛病，你不想知道她过去的事？她可又是颜小姐又是白头厄。”

他不爽的拉过夜寒杀的手，有些人嘴上说着别人忸怩，自己还不是那个样？贼喊捉贼。

可将夜寒杀抓到跟前时，他后悔了。

他没事去招惹夜寒杀做什么？可剑已离弦，夜寒杀的手还躺在他掌中，他就是不想继续也只能硬着头皮触上王怜光的肩。

两两相触，王怜光的过往除了进入他的脑海，也通过他们交叠的双手进入夜寒杀脑海。

他们同时闭眼，静观这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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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夜总是孤冷的，纵使有灵光照明，却也叫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而负责这里规矩的阴司则要先保证这里的鬼不会乱来，比如用计先去轮回道什么的，但只有一人是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的存在，那就是帮莘童打杂的王怜光。

因着她长相可爱，笑容甜美，府里即使是脾气最差的鬼，见到她时都会不吝给出张缓和脸。久而久之，“王怜光”这三个字便很少有人不知。

做为在狱里待的时间最长的忘川魂灯，他们是最期待王怜光的，不过今夜的她只惆怅的坐于河边。

老早就注意到她的红莲老人说：“小怜你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跟老头子我唠叨唠叨。”

“也不算，就是……”

见她不语老人也不追问，只道：“小怜，你是心怀善心之人，本身也不同于我们的孤一，轮回的门早早就为你打开了。”

王怜光摇头，“不要，我还没有等到他。”

“许仙师人好，兴许早就入了轮回道，小怜你就不要太过纠结了。”

以王怜光的功德、身世，入轮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她选择在仿徨路等待数年，就是为了那义父许深。许多次提起他时王怜光也总说他的好，但更多的是疑惑他同自己一天死的，可整个地府都不见他，为此鬼医那里是王怜光早几年常待的地方。

然而此时王怜光还是摇头，“没事的，我再等等就好。”

再等等就好……

怀着这个想法的她没听进老人后面的劝阻，可恍恍惚惚回到住所时，屋里的一个身影让她回神。

她坐于帷幕后，动作优雅的品抿手中茶，不过立在外面的王怜光，只能在烛光下看见个成熟女性的侧影。

女人奇怪的气息拉高了她的警惕，她小心道：“你是谁？”

“我名颜，助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