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邱冥灰推开内屋大门时,何清竹已经去煮茶了,而屋里仅剩的两人,夜寒杀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墨公子则是抱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满脸娇俏——
“师尊,师尊……”
“师尊,贴贴嘛,不要走嘛……”
“起开,你喝醉了。”
他尝试去推墨公子,但都无果,反而换得那人越发娇纵的撒泼。
“我没有嘛,师尊,我们再喝一杯。”
“醉成这样还想着喝酒,你不走我走。”
事到如今他已无所谓墨公子的称呼,只是墨公子抱他太紧,尤其脑袋还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这会儿他还晃着脑撒娇——
“不嘛不嘛,师尊不要走嘛,你答应做我师尊的。”
“师尊……”
“都说了多少遍,我不是……”
“就是。”墨公子强硬的打断他,“师尊最好了,师尊带我回宗门。”
夜寒杀被他磨得一脸无语,一旁的邱冥灰却忍不住笑出声。
刚刚他和墨公子茶泡到一半时,墨公子说要去夜寒杀那拿套上好的杯具。可他等半天都不见人影,前来正好看到他半瘫在夜寒杀怀里。
听到他笑声的夜寒杀脸黑了大半,“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不好笑,毕竟难得见你这样。”
想打没理由,想挣挣不开。
他瞥见桌上的鬼符箓后,补充道:“都喝上酒了,看来心情不错。”
说起这个夜寒杀就一脸的墨色,他要早知道墨公子的酒量这么差,他打死也不会让他碰一滴。
不过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耳朵太软,墨公子说想尝一口他就给他了。
结果墨公子喝完就发酒疯,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靠,说什么也不放手。
他满脸的无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挪开?”
“你可是强大无敌的剑修,就这么不行?”
夜寒杀没理他的戏言,他当然能一拳揍飞墨公子,但墨公子罪不至此。
邱冥灰唤出道黄符,“这个能让他短暂沉睡。”说着他将其打入墨公子体内。
没了意识的墨公子只懒散的靠在夜寒杀身上,不过脸上的红酒晕一点没少。
等他们将墨公子丢到床上后,几个身着如常山弟子服的人悄然而至,他们进来就弄晕了何清竹。
夜寒杀拦住欲动手的邱冥灰,朝进门的人说:“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为首的弟子说:“我家掌门有请。”
随后他又拦住欲上前的邱冥灰,“我家掌门说了,只请夜天帝。”
“我是他徒弟,有什么不能一起的?”
邱冥灰不悦道,这帮人毫无善意,夜寒杀去了他们指不定要被祸害。
然而那弟子仍是不理,嚣张跋扈的说:“我家掌门只让夜天帝去拿银霜草,至于旁人,一概不理。”
“你!”
夜寒杀轻轻拦住他,应道:“好,我跟你们走一趟。”
他偷偷给邱冥灰传了个灵信:“留意何清竹他们,我去去就回。”
“可是……”
“听话。”
最后邱冥灰还是答应留下,不过他们离开后,他就火速转去何清竹那,好在只是晕了。
倒是墨公子,一直醉到傍晚才清醒。
他揉着眼睛说:“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夜长老呢?”
“他去道宗了。”
他将方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墨公子听后赶紧下床,“道宗的人来者不善,我们……”
才沾地的他又晕回去,“嘶,我酒量有那么差吗?”
“你压根没有酒量这种东西。”邱冥灰递给他一碗汤,“把这个喝了。”
之前他就灌了墨公子好几碗醒酒汤,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清醒,和夜寒杀简直是两个极端。
“看不出来师兄你还会熬汤。”墨公子意外道。
“只会醒酒汤。”
前世他常担心夜寒杀那天喝醉了,御剑时从高空掉下去,就自己学着熬醒酒汤,可夜寒杀压根就用不上,连喝数十坛都能生龙活虎的舞剑。
他感受着追踪蝶的轨迹,说:“他们已经到宗门了,你还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就自己去。”
“行,我当然行,不过你是把追踪蝶放在他身上了吗?”
“嗯,”邱冥灰点头,“他传我灵信的时候放的。”
而且更隐秘,旁人很难发现。
至于道宗,那些弟子将夜寒杀带到后就在门外守着。他等待片刻,许新便快步走来。
“夜长老,好久不见。”他道:“快给夜长老上茶。”
上次在仙居,多亏夜寒杀几人他才得以逃脱,回来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亲自登门道谢,可夜寒杀却先一步到了。
他自是激动,不过夜寒杀始终如一的沉默,只默默接过其他弟子递来的茶盏。
许新继续道:“夜长老,你这次来了可要多待些时日。”
“这个不急,我离开的速度取决于贵派的态度。”
“长老的意思……”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方才倒茶的弟子冷冷的说。
许新一脸的不解,“师弟,你这是什么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眩晕,同样的症状夜寒杀身上也有。他甚至更严重,晕倒时嘴角还挂着血。
许新:“你们……”
“来人,把夜寒杀带下去!至于许新,勾结魔族,叛变师门,也一道押下去……”
这是许新最后听到的话,不过假装昏睡的夜寒杀倒是把他后面“释放昊天”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道宗给他们喝的茶内有限制修为的药,许新能力有限,他们随手将他关进个普通笼子,而他则要严谨些。特制的水牢不仅能隔绝灵力,还能封住魂剑,即使这样,他们也还不放心,另外弄了四根长长的玄铁锁链缚住他的四肢。
他们走后,夜寒杀才睁开双目。
他盘腿坐在石板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掌中的一抹金光。那光很小,却又散发无尽光亮,让人觉得只要给足它空间,它便能照亮整个世界。
但很快,它就被夜寒杀尽数收入体内。
这间牢房能隔绝灵力,却不能阻断他的“金光”。事实上,他出生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能完全阻断它的存在。
世人皆知,他有套逍遥剑诀和风动心诀,一为主,一为辅,二者相成造就他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
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其实作为主导的并非剑诀,而是心诀。
他最早修炼风动是在发现自身体内的“金光”,它不同于修真界的任何一种力量,但它从小便跟着它。
这世间也就只有风动才能让它完全释放。
他一直是知道那一阶有着怎样的威力,但他多年来常压制从不突破,因为在这个修真界,还没有能托起风动最后一层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破到那一阶,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那些毒茶他即使不用“金光”去除,逃离这里也是轻轻松松。
不过他并不着急,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这间牢房,唯有一事让他无奈,那便是盘旋脑海的回忆。
自从那个名为天道的白光进入他身体以来,他就常梦到两个人的回忆。主角之一是他,而另一个则是年少些的邱冥灰。
梦中他们常在落仙处,只偶尔会外出。
那时的邱冥灰脸上常挂着笑容,唤他师尊时也甜腻异常。
他分不清这些是那天道给他看的幻象,还是未来他真收了邱冥灰为徒,因为梦中的他和现在的他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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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落仙处,醉乾坤。
夜寒杀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喝了多久。只忘不了自己睁开眼睛时,对上的那双忧心目。
邱冥灰担心不已,“师尊,你是不是生病了?”
早知道他就提前回来,不然夜寒杀也不至于这样。
夜寒杀看着满屋的空酒罐说:“我没事。”
邱冥灰还是不放心,因为眼前的人满脸疲态,眼中也是深不见底的凄凉。
夜寒杀从不跟他说自己过去的事,有时外出除妖受伤了也不会让他发现,但他知道,他的师尊远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坚不可摧,他也会难过到迫切的把自己灌醉。
可夜寒杀分明是喝不醉的。
他拉着他去到外面,“师尊你跟我来。”
他赶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不过八月的天总有月明,他将夜寒杀带到莲花池前。
后者看着地上的事物一脸不解,“冥灰,这是什么?”
“是我历练时寻到的烟花,听老板说它能变成各种形状,颜色也不同。我觉得它飞在天上一定很好看,就带回来给师尊。”
这些烟花其实是他特意找老板定做的,他觉得夜寒杀一定很喜欢青莲状的它们,因为他常常见到夜寒杀驻足于莲花池前。
当烟花齐飞上天时,夜寒杀心底的阴霾也消散几分。
那些烟花都是莲花状的,颜色也多是青色。它们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绽放在落仙处的上空,就像邱冥灰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一场又一场的烟花放完,他已不再为旧事所磨,但邱冥灰的惊喜还没完。
他召出张符脸悬在半空,说:“师尊,这是我新学的符咒,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急急如律令,快乐!”
他话音刚落,那脸谱便浮现出对应的笑脸,但很快又因为施术之人的不稳定,而变回空白脸飘落。
邱冥灰失落道:“失败了……”
“已经进步很多了。”夜寒杀安慰他。
符咒本就难学,邱冥灰这个年龄能练到如此程度,已是不易。
何况这符咒还是专门为他变的,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邱冥灰也跟着开心,他跃到夜寒杀面前,说:“师尊,你不要不开心啦,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是你的徒弟,我们是一起的。”
夜寒杀一愣,随后点头,“好。”
许是今日氛围太好,邱冥灰胆大的凑到他跟前,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后知后觉的夜寒杀又是沉默,“这……”
“是果糖,可甜了。”邱冥灰说:“在我老家,这种糖只有过年的时候,长辈才会给家里小孩买。”
“我每次吃完都会快乐个一整年,师尊也要像我一样。”
那一夜夜寒杀看着眼前的少年,久久都是无言。
但他的心里却有了千言万语。
可都不为它的主人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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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许是夜寒杀早已习惯二人的亲昵,这次他还是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总觉得,这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不等他多想,抓他而来的弟子便讥讽道:“夜长老还真是心宽,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打坐。”
夜寒杀:“你若是死在我面前,我兴许就没了那个雅致。”
“哈。”那人冷笑道:“夜寒杀,你以为这里还是夜寒宫吗?任你之前再狂,现在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贵派的手段不比我这个魔头明亮。”
“哼!那又怎么样,下作也能关你。”
说完他气呼呼的把手中的人,扔进他旁边的牢房。
夜寒杀多看了几眼,他打坐的这段时间,周围的牢笼都关满了人,还都是道宗弟子。
看来这些人加快速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夜寒杀:天上掉下个冥妹妹,嘴甜心善又温暖。
前世刚入门的冥灰是甜妹,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