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一向沉稳冷静的渊虹忽然就凑了过来。

息昀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将军的眼睛瞪圆了，不可思议说道：“你生病了？”

息昀：“……没有”

渊虹：“入魔了？”

息昀忍无可忍：“给我正常点。”

“不正常的是你吧息昀！”渊虹像阿曦一样一歪头，“你能动情？那我宁可相信归麓要改邪归正了，铁树开花都不足以形容，你这是盘古开天地一样的震惊世俗吧？”

息昀觉得好友脑子可能不正常，一定是收到心上人礼物乐傻了，便转身要走。渊虹手疾眼快扯住他：“别啊息昀，聊聊，聊聊嘛。我只是太惊讶了，我和知淮这辈子都没想过你会为情所困。”

“倒也不算是为情所困。”息昀站住，“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渊虹道：“你从来不是说一半留一半的人，既然你说不能说，必然是关系重大，不说也罢。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以你这样在众人眼中近乎完美的人，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犹豫？”

息昀想了想：“因果纠缠，是些前尘往事牵扯到后世命途，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画地为牢，不可明言。”

渊虹道：“你和飞夏关系好我知道，但你不能学他说话你知道吗？”

飞夏便是息昀那已经逝去的好友命格仙君，息昀沉默了一下：“总之我求而不得，盖因星云轮转之故。”

星云流转之故，便是指与命运有关。

渊虹便也沉默了，命运难改，之前也有命途相冲的仙人不顾一切想要在一起，其中一人的红线还是绑在了一个素未平生之人的身上，饶是如此，也让他们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

但是不过百年，两人便分道扬镳，只落下了无尽怨恨。

因命而离散的情人不计其数，原因也千奇百怪，譬如有人是天煞孤星，天生就寡情缘，但是息昀的命是公认的难算，无人能看清，甚至命格仙君飞夏都无法看穿，据说是因为他的命和天命息息相关的缘故。

所以渊虹也不清楚息昀要收敛情思的原因。

渊虹想了想：“毫无转圜余地？”

“若是有，我又怎会坐以待毙？”息昀道，“我又岂是裹足不前之人？”

“那倒是。”渊虹嘀咕，“这三百年里我和知淮还想做困兽之斗，看看能不能让天帝回心转意呢，你却二话不说就要造反，连逼宫的谋略都做好了，确实不是那种不敢去追求心上人的人。”

息昀面无表情：“我试过改变未来，但是无济于事。”

“那就没办法了，和命有关的事情想来难办，挥剑斩情丝，总比最后一地残局要好。”渊虹叹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该是举世无双吧？”

“如灿灿桃花，燃尽山野。”息昀道，“如烈火，亦难以靠近。”

“是我身边的人么？”

“不是。”

“那我就不问了。”渊虹道，“若是我不认得，或是根本不熟悉，说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估计问了你也不会说。”

他们好友两个颇有些苦大仇深地站在山顶，渊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忽然冒出一句：“男的女的啊？”

息昀顿了顿：“男子。”

渊虹失笑：“真巧，你也断袖啊。”

息昀：“……与其说是断袖，不如说我原本对情之一字并不在乎，所以更无从谈起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就是知道你无心此事，陌诉才到死都没敢告诉你。”渊虹语出惊人，“他一来是发现你根本不想找道侣，一心都扑在修行和三界安危上，二则就是以为你喜欢女子，所以即便他暗中倾慕你多年，却从不曾泄漏半分。”

息昀心底一怔，当真有些吃惊：“你说什么？”

“说来话长，我和你相识，是源于当年一场比武。”渊虹坐在一边的山石上，“那时陪你来比武的就是陌诉，你还记得么？”

息昀自然记得。

他、知淮和陌诉是发小，那次比武是原本知淮也要去，却被宫中的事情耽搁了，没想到日后却是知淮与渊虹纠缠最深。

当时息昀与渊虹结交为好友，陌诉自然而然也与渊虹关系不错，息昀记得渊虹和陌诉经常一起出去喝酒。

息昀道：“他与你说的？”

“有一次天帝要赐婚给你，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还没来得及回绝，陌诉已经受不了找我去喝酒，喝多了之后告诉我的。”渊虹道，“反复念叨说知道你不喜欢他，怕告知你他的心意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又唠叨些什么自己瞒你瞒得很苦，不敢让你知道分毫。”

息昀有些无言以对，他对陌诉倒是没有一点朋友之外的感情，纯粹把对方做兄弟，陌诉也确实会装，他都死了四百多年，息昀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事情。

“我听得不耐烦，就说明天替他去与你说说，反正我是知道你肯定会回绝陛下的。第二天酒醒他又不乐意了，要我在他有生之年，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渊虹道，“陌诉倒是温柔体贴，就是这婆婆妈妈的性格实在磨人。”

将军顿了顿：“他没了这么多年，我没和你说，也是不想给你添堵，不过今天说到这里，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他当年也说过，要是他有一天没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

息昀安静地看了一会天际：“我对他绝无此意，逝人已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是千杯不醉的酒量，没那么容易被你喝醉。”

渊虹笑道：“知淮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到底我和他只是酒友，不知他本性。”

“陌诉不自己来与我说，一定要设套要你来帮他……”息昀皱起眉，“表衷肠这种事情那还有假手于他人的？”

“知淮也说，他不过是不想直接面对你的拒绝，若是我酒劲上头帮他执言，成功了也罢，失败了他也可以说是我冲动，与他无关。”

息昀语气有些冷：“他第二天阻止你，也是怕我和知淮猜出这些始末，有损他的形象。我和知淮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比你了解他，他并非表面那样温柔内敛。罢了，陌诉人已经走了，此事不要再提。”

“好。”渊虹道，“我就是想起陌诉对你这点情意，他到最后也不敢告诉你，说实话，我是觉得有些懦弱的——什么人？！”

渊虹语调舒然提高，与此同时一柄长枪向山路上疾刺去。

息昀却是心底一惊，迅速跟上去，一把握住枪身，反手一甩，渊虹抬手接下自己的兵刃：“认识的人？”

息昀即使没看见人，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但他眼下心底疑虑不消。

苍晗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苍晗拾阶而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见了渊虹倒是笑了笑：“好俊的枪法。”

渊虹与他一打眼，便知道他是谁，压低声音笑道：“原来是魔君，倒是差点误伤自己人。”

他们在收徒那日远远打过照面。苍晗轻描淡写说道：“谨慎总是好的。”

息昀道：“逛完了？”

苍晗点点头，息昀余光看见一抹红色，这才看见苍晗一只手捧着一束花，颜色深深浅浅，煞是好看。

苍晗手一动，递给息昀：“拿回去放在床头，一室留香。”

息昀下意识要接，又忽然反应过来接人家折下来的花未免太暧昧，想生生停住，旁边渊虹又探头探脑看过来，看清那束花后，又对着息昀挤眉弄眼。

息昀：“……”

他面无表情接过来，和渊虹打了个招呼，与苍晗离开了。

这一路苍晗照旧扯东扯西，看不出什么端倪。

息昀心里有事，安安静静走着路，只偶尔搭几句话，他们下到半山腰，听见有脚步声，息昀下意识抬头，看见有人一闪而过，向山腰的另一处平台上去了。

那人走得快，息昀和苍晗抬头看去的时候，也只瞧见了一个侧影，看的并不真切，息昀却忽然站住。

苍晗道：“怎么了？”

“那人背影我瞧着眼熟。”息昀思虑许久，“却想不起来是谁。”

“大概就是和你不熟的仙人吧？”苍晗毫不在意，“纠结他做什么？”

息昀却总觉得有些莫名地奇怪，那人他似乎很熟悉，但既然熟悉，又怎么会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本也是惊鸿一瞥，没看真切，只是瞧见虚影。息昀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印象，也就作罢。

他们回去宴席，呆到夜里，才和紫蔼风雩一起回了家。

天帝下诏要他们三日后下人界，因息昀在琼华宴上哄了天帝高兴，之后又和太子有些口角，这几日便总有人登门拜访。

有知淮他们自己故意派来的，也有三皇子的人，更有各方人马心怀鬼胎前来试探。

紫蔼一直在旁看着，息昀便把所有人都客客气气请进来，招待一番后，若是对方提起东宫之争，他便把人再都赶走。

这样一来，紫蔼也稍微怀疑他这位便宜师傅大概是真的一心保护三界，对于夺嫡之事保持绝对中立。

把紫蔼糊弄过去，息昀便开始准备要带下界的东西，而临行前一晚，知淮通过密道悄悄来了。

坐下第一句就是：“你看上谁了？”

息昀：“……前尘往事，不过有感而发，不必在意。”

知淮沉吟片刻：“和你说过那件事有关吗？”

息昀垂眸去拨弄夜明珠：“我不可以说。”

知淮听罢，知道不可以说和不想说截然不同，必然是有什么缘由让息昀开不了口，便不再追问：“陌诉的事情，渊虹与你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陌诉第一次出场是画楼里的画像，是息昀当年的发小，息昀是真的不知道陌诉暗恋自己。

飞夏就是命格仙君，第一次出场也是画楼里的画像，是息昀的至交好友（飞夏有自己的cp，和息昀纯粹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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