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一群不靠谱的人的妄想里是那样凄惨的息昀和苍晗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

再具体的位置便需要他们自己去搜查，飞在空中容易错过一些细微线索，所以他们选择骑马前行，一寸一寸搜寻。

这一路上便无聊，苍晗瞧着息昀心情不好，虽然外人看息昀永远都是一副表情，但是苍晗总是分辨出其中细微不同。

魔君便开始东扯西扯闲聊，息昀知道他的心意，也由着他信马由缰胡扯，只是苍晗一开话头就没了边际，最后连他们两个自己都忘记是怎么聊到知淮和渊虹的。

苍晗道：“我记得你说过，渊虹是你们后认识的朋友，怎么那么顺利就取得了天帝的信任？还有你之前那些朋友，命格仙君飞夏，陌诉他们，都不知道渊虹和知淮是道侣么？”

听到飞夏的名字，息昀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你我近四百年前同游的时候，飞夏便走了。而陌诉去得比飞夏还早了五十年。渊虹和知淮是在他们都仙逝后才在一起，所以基本只有你我知道他二人是道侣。”

说罢息昀摩挲着扇子，慢慢说道：“至于渊虹如何取信与天帝的……一则他本非我和知淮发小，而是后来者，外人眼中他便融不进知淮的圈子。再者我们当初下了血本，让渊虹演了许久怀才不遇，知淮又提防疑心他的戏，又选了些还算重要情报，让渊虹拿着投诚。最后我们三人演了一场大戏，在外人眼中堪称撕破脸面，这才让天帝重用渊虹。”

“想必渊虹在天帝那边卧底时也要处处针对你和知淮。”苍晗笑道，“倒是有趣，白天斗得和乌眼鸡一样，晚上回家举案齐眉，我若是天帝，知晓真相必然气死。”

说罢苍晗又若有所思：“让渊虹拿着知淮和你的情报去投诚，算是一步险棋，这情报选的不好的话，要么难以取信，要么容易把你们一窝端，兵行险招，倒是你的风格。”

“知淮是仁君，治国安邦必然可以留名史册，但是当初到底顾忌骨肉亲情，为此伤神。”息昀淡淡道，“他一开始只想逼宫软禁天帝和明信，但是如今形势已然不是宫变可以解决，我便劝说他直接造反，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啊……”苍晗念叨着这句话，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握着马鞭，“你一向如此。”

听他若有所指，息昀便不再搭腔。

苍晗也不以为意，笑着跟在息昀身后：“妖王那边有动静了么？”

“暂时没有。”息昀轻声道，“鬼王那边更是安静。”

世上自称妖王和鬼王有很多，但是能被苍晗和息昀成为妖王和鬼王的，只有那么两个。

“妖王式苒一向野心勃勃，鬼王宴翀倒是很懂得审时度势。”苍晗道，“所以宴翀不动声色是意料之中，式苒有些反常啊，特别是我们毁了他一个营地，他居然没有动静？”

息昀忽然勒马，回头看苍晗。

苍晗莫名其妙看着他：“怎么了？”

息昀也满目疑问：“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据说我们在苗疆的时候，便有魔君在和妖王接触，想要一统魔界。所以即使暂失营地，式苒也没有太大动静。”

苍晗蓦然想起死于他手下的钩吻，沉默片刻：“是谁在和式苒接触？”

“莲舟。”

苍晗停了片刻，骤然笑起来：“痴心妄想，也好，省得式苒那边闹起来，需要你分心对付。”

息昀道：“事关魔族，我以为你的手下自然会禀告，便忘了告知你。”

“行舟是有些懈怠了。”苍晗信马由缰，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烦。莲舟也算是六君中还算可以的，但也是绣花枕头。”

“钩吻已死，他的领地和臣民如何了？”

“我准备收了，打算这几日就教人去办。”苍晗笑道，“我杀的钩吻，自然由我接管他的东西。他的领地别的没有，就是适合长药材，我又喜欢研究些丹药医术，接过来也算便宜。”

“虽说你不愿意，但是看来你会被迫统一魔界。”息昀转过身，看向前方，“三界暗潮汹涌，要速战速决才好。”

苍晗不置可否，只说道：“走吧。”

这一路策马而行，锦衣玉冠，纵马长啸，剑影月光，飞花落叶，倒是颇有几分少年意气，仿佛他们是江湖少侠，赴一场酒约，而不是去生死之地冒险的。

到了那法宝所藏之处已是傍晚，苍晗下马，放他去吃草，却牵着息昀的缰绳向前走去。

息昀端坐在马上，苍晗在前，他在后，息昀的眼神落在苍晗的背影上，目光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他们就这样走着，当夕阳斜下，弯月初升时，终于在一座山前感应到了洪荒时的气息。

苍晗站住，有些不可置信回头看息昀：“就这？这山也太平平无奇了些，你们老祖宗这么不讲究排场吗？”

息昀也有点尴尬：“确实有些常见。”

这座山不算高也不算矮，在这一片实在是常见，就算有人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息昀向前一步，蹙着眉看了半晌，忽然道：“这山腹地很深。”

苍晗听他说完，也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端倪立显。

地面的山并不高，但是这座山地下延伸出一个巨大的洞穴，仿佛山原本就是半截埋在大地之中而已。

而腹地中传来微弱的洪荒时期仙神的气息。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飞起来，一人一面，寻找有没有机关或是暗门可以进去。

最后他们悬在云端，凝视着山顶长着的那一片树。

“如果我没看错——”苍晗扇着扇子，“这是八卦吧？”

那些树组成了一个八卦，息昀看准生门，顺手就握住苍晗的手腕：“去那里。”

息昀全神贯注，没有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些暧昧，苍晗看着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笑了笑，由着息昀拉着他落到树林里。

息昀看着四周，微微蹙眉：数颗树各自成组，组成了爻，这些爻又组成了卦。生门在这里，但是哪棵树或是哪一寸山石才是入口。

他正思索，却忽然感觉自己掌心一空，息昀回眸看去，只见苍晗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棵树前。

“你瞧。”苍晗道：“这树皮上的纹路，若是歪着头去看，是不是又是一个小八卦？”

息昀快步上前，打眼一看，立刻明白了苍晗的意思。

树纹是竖着长的，有长有短，若是横着看他们，便是一幅卦象。

息昀找到树上的生门，手指刚碰到那一寸树皮，就觉得自己指尖的清气被吸走了些许。

与此同时，那寸树皮亮了亮。

息昀与苍晗对视一眼，苍晗道：“这类机关我见过，要不断注入法力，直到它开启为止。”

“注入多少由机关主人而定？”

“不错。”苍晗眯起眼睛，看上去很是危险，“只要它不开启，你就要源源不断去输送。”

息昀二话不说，再次把手搭上去，苍晗袖子一拂，压住息昀的手臂，息昀反手成爪，钳住苍晗手腕。

两人无声对视，谁也不松手。

苍晗淡淡道：“怎么还想偷偷抢先呢？我来。”

“此为洪荒遗宝，所需法力绝非分毫。”息昀看着苍晗的眼睛，“你退后。”

“既然需要很多法力，那我来注入，等进去后你去取宝不是正好？”苍晗另一只手慢悠悠举起一根手指，指向地面，“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这下面有东西守护法宝，可不算好惹。”

“正应如此，才应该我来。”息昀道，“你虽然法力充沛，与我相仿，但都是魔气，这是仙神留下的机关，若是魔气注入，说不定反而会伤及自身，又不被它承认。”

苍晗皱起眉：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息昀平静说道：“你若因此受伤，反而不妙。不如你守着我，若是我法力不济，你再替下我。若是我自己一人足以打开它，到了洞穴中，你便为主力，我为护法。”

苍晗盯了他片刻，缓缓松开手：“若是有危险，我会打断你。”

息昀点头，再未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将法力从指尖注入那八卦之中。

苍晗站在他身侧，眼神一刻也不离。

息昀只觉得从注入法力那一刻考试，八卦就极为霸道，源源不断地输入，却如泥牛入海，并感觉不到任何回应。

他闭着眼，继续输入法力，直到全身一半的法力都进入八卦后，他忽然觉得听到了什么。

很轻微的声音，像是一朵花花开一样。

息昀抬眸，继续缓慢而绵长的注入，慢慢地，那些声音越来越明显，他们脚下的山腹发出奇怪的响动。

如同关了许久的门，连轴承都锈住，有朝一日重新被开启，就会发出这样等吱呀声。

树皮上散发出金光，那一瞬间似乎有东西在轻轻往外推息昀的手指，息昀顺势撤手，树木无声消散，原本的树根处露出一方台阶，延伸地下。

息昀大部分法力都传给了机关，一时有些目眩，不等他说话，一双手已经扶了过来。

“你需得休息一日才能将失去的法力都补回来。”苍晗道，“现在下去绝非明智之举。”

息昀闭了闭眼：“机关已开，再拖下去恐生变故，我们且……下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