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晗道：“我们现在是等他们八抬大轿来接我们，还是先动身回别苑接人？”

息昀缓缓坐下，持扇慢摇：“先等他们。”

苍晗笑着坐在他身侧，悠悠喝酒：“你是真的不怕有诈。”

“我并不十分信任那个景岸。”息昀道，“不过我们迟早要进宫，与其经常偷偷摸摸进去，不如顺势而为。”

“暗中行动也不赖，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不是更好？”

“他们必然早就布下了陷阱，又岂会等着我们去找自己想要的？我们在明或是在暗都不影响这里是式苒地盘这个事实，他比我们占优势。”息昀道，“况且谁说我进宫之后就不能暗中行动。”

苍晗长臂一展，把空酒坛扔在一边，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不磨磨蹭蹭这一点，冒险虽然危险，但是比谨慎要有趣。”

“我倒是很奇怪，你今天居然要求我更谨慎一些。”息昀看着苍晗，“我以为你会一口答应与式苒正面交锋并乐在其中。”

“你若是真要我做决定的话，我根本不需要那个小妖怪设套引我们入局，我到长安的时候就会直接杀向皇宫，把式苒揪出来砍了。”

息昀：“是你的风格。”

“式苒虽强，但也不至于难以处理，他的法力大约有你我的八分左右，你或是我上一个人用全力也能杀了他。”苍晗道，“在这种绝对能用法力压制他的情况下，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勾心斗角。”

“可如今长安百姓被妖物控制，四处都是妖物的庙宇，一旦开战，式苒必然会拿他们做人质。”息昀叹了口气，“我的人虽然已经步下大半，但到底缺人手，暂时还不能护住所有平民，需要我徐徐图之，给他们拖延时间继续想办法。”

“那便是你事事要求做到完美了。”苍晗笑道，“不过人手就那么多，你再拖延时间还是人手不够，怎么，有外援？需要我派点人过来么？”

“渊虹和知淮会暗中派人，但是行动受限，多少捉襟见肘。”息昀道，“你若是能派些精锐来，倒是能解燃眉之急，平日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备不时之需。”

“正好练练他们，平日里让他们都躲起来，免得反而给我们惹麻烦。”苍晗伸了个懒腰，侧耳一听，“走的真慢，我们都商量完一圈阴谋诡计了，他们的陷阱都还在路上。”

息昀冷冷道：“故意张扬罢，听起来排场不小。如此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奏乐起仪，让全长安的人都瞧见，有人厌恶如此铺张奢靡的排场，自然会对我们不满，有人厌恶求仙问道，也会觉得我们和式苒是一丘之貉。”

“而且把我们架在众人面前，不光是人，这长安城里的魑魅魍魉也都看着呢。”苍晗道，“所以我觉得景岸这小子不老实，不过冒险也挺有趣的。”

他们聊到这里，那群迎接他们的人终于走到了小院门前，为首的人装模作样咳嗽一声，随即高声喊道：“吾皇命下官等人前来迎接众仙君，望仙君垂青！吾皇已备下琼浆凤髓，我等凡人仰望天穹玄黄，若能得仙君指点，此后必然供奉不断。”

苍晗低声道：“诚意不高啊。”

这点许诺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做到。

息昀淡淡道：“有恃无恐。”

苍晗笑起来，语调并不高，但是整条街的人都能清晰听到他的笑声：“叫你们皇帝自己三叩九拜来请，凡人求仙人指点，却只派几个小人，还夹杂妖族，也配与息昀仙君说话？”

说罢苍晗手指一动，章牧故居正对着的小巷卷起火龙，只听外面的人惊恐地大呼小叫，息昀和苍晗对视一眼，起身的瞬间就消失在空中，只留数朵海棠在空中缓慢飘摇。

而当门外的人和妖抱头鼠窜却始终走不出小巷子许久后，那些火龙再次消失，四周连一根草都没被烧焦，他们的脸上倒是漆黑一片都是飞灰。

息昀被苍晗拉着回家，苍晗道：“这也未免太狗眼看人低。”

息昀道：“何必劳民伤财？”

“虽说会有些麻烦，但是倒也到不了劳民伤财的地步，恰好能试一试一皇帝的态度。”苍晗道，“况且你此去要与式苒周旋，即使不爱排场，也不能落了下风，先被将了一军。”

息昀想着正好回来还可以把两个徒弟抓起来带在身边，也便不曾阻止苍晗。

飞琼陪风雩出去找人了，息昀正要派仙侍出去找，就看见风雩快步跑回来，平日里只要不碰见苍晗就端庄沉稳的气度烟消云散，后面的飞琼还在向她伸手：“师姐！慢一点！”

风雩作为一个神仙，差点被门槛绊倒，苍晗和息昀顺手一扶，把她架了起来，风雩却慌慌张张抓住息昀的袖子：“师尊！阿故真的来过长安，但是她似乎往皇宫附近去了。”

苍晗一挑眉：“这不是巧了么？她进宫了？”

“不知道。”风雩小声说，“师兄你的朋友说，暂时只看见她出没在那边附近，他们已经继续去探寻了。”

苍晗坐下，喝起茶：“你遇见他们俩了？可爱吧？”

风雩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有些懵：“两个大男人，长得很清秀，但是怎么也不算可爱啊？”

“哦他们不是用原型，无妨，你的猫就交给他们，我们也快要进宫，你说不定能亲自找到你的阿故。”

风雩和飞琼对视一眼，听苍晗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事，飞琼问道：“可那人间的皇帝会亲自来么？”

“等着瞧吧。”苍晗道，“不来也无所谓，一个小小皇宫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风雩心神不宁坐下，飞琼收拾了下要带走的东西，息昀和苍晗老神在在在一边喝茶。

息昀道：“本来去赴约后我是打算去妖市的。”

苍晗道：“更巧了。”

息昀疑道：“巧什么？”

苍晗道：“今早来的时候，我那两只妖族朋友就告诉我，本该今天开的妖市改到明天了。”

“为什么？”息昀问道，“妖市无缘无故改日子？”

“听说是昨日有人擅闯未开市的妖市，所以妖市推迟一日，轻点损失。”

息昀皱眉，心道：什么人要擅闯妖市？

不等他想明白，只听远处传来车马声，伴随着诸多人行走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雅乐之声。

息昀和苍晗对视一眼，苍晗笑道：“也不知道这皇帝是真的想修炼成仙，还是被式苒操控着。”

“式苒也想我们进宫，所以无论皇帝是哪种情况都是一样。”息昀点了点桌子，“进宫后可能会很危险，不要擅自离开我和苍晗左右。”

风雩和飞琼点点头，随后在苍晗的耳濡目染之下，迅速收敛起表情，站在息昀身后撑场面。

息昀：“……”

而此时门外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诚恳的声音：“仙君，仙君何在？”

息昀一点桌面，身前重重深门洞开，只见别苑大门前，一队皇家仪仗把整条路都渡满，为首的男人身后是绮丽的华盖，他身穿本朝皇帝才能穿的玄朱龙袍，正向门内张望，在看见息昀等人之后，双眼一亮，倒头便拜：“参见仙君！”

这次息昀等人跟着皇帝进了宫，皇帝毕恭毕敬，把人迎进宫。式苒倒是没有出现，宫中妖气浓重，息昀皱了皱眉。

此刻虽然已经是下了早朝的时间，但是皇帝并没有处理国事的想法，他拉着息昀等人去一密室，密室旁边就是丹方，而密室里到处都是写修仙的卷籍经典，还有些鬼画符。

息昀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些能让人产生幻觉，或是让人短时间内拥有少数法力的符咒，通常都是妖族拿来骗人的。

但是效果一向很好。

息昀踢开那些黄符，冷眼看着顶礼膜拜的皇帝：“人皇这是做什么？”

皇帝低头诚惶诚恐道：“一开始去迎接仙君的人不是我派去的，我不知仙君已经到了，那群狗东西不懂礼数，我已经罚了他们。”

“你知道我们要来？”息昀侧脸，“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

“正是！国师式苒仙尊已经告诉我近几日仙君回来。”皇帝笑道，“我日夜盼着仙君来指点迷津！”

息昀淡淡道：“式苒是妖王，你已有了他辅佐，何须要我来指点？”

“式苒仙尊虽然强大，但他亦尚未飞升，在这一点上仙君明了的更多。”皇帝爬起来，期盼地看着息昀，“若是有二位共同指点，我必然能位列仙班。”

息昀道：“陛下不去处理国务？”

“不急，不急。”皇帝殷切道，“仙君要不要供奉？式苒仙尊要我撤掉那些伪神虚佛，供奉他的干将能人，我立刻去给仙君——”

“不必。”息昀淡淡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式苒呢？”

皇帝道：“我知道，我知道，天机岂能随意透露，我心诚，这些日子请仙君安心住在宫里，外面嘈杂，多是些愚笨凡人，怕冲撞了仙君。式苒仙尊前几日有些事暂时离开，明天下午就会归来，明晚我会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请仙君赏脸赴宴！”

息昀沉默不语，忽然冷冷道：“人皇的意思是我们不得离开此宫？”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上到崩溃，土拨鼠.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