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大清早不到八点，萧知熄刚踏出电梯，守在门外的唐助理立刻迎过来向她汇报情况，“萧总，秦夫人来了，在您办公室。”

秦谏的夫人，这个点到访她这里，萧知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分。

可真够早的。

事先没有打电话通气，林燕飞直接奔过来，这不是她的风格，碍于科密与秦氏集团之间敏感的关系，她跟林燕飞也从不在公司见面。

一推开门，就有烟味传出来，萧知熄下意识抿唇，脚步顿了几秒钟这才走进去，人脸还没见到，女人清脆的笑声便响了起来：“不介意在你这抽个烟吧？萧总。”

萧知熄没说话，一边走一边拿手挥了挥飘过来的烟雾。

女人见状笑声更大了些，“又不是在家，怕什么呢，你堂堂科密集团的大老板，要不要这么妻管严啊。”

“我不喜欢有烟味黏在身上。”萧知熄不冷不淡地道，“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下不为例。”

还没人这么嚣张，敢在她办公室里公然抽烟。

办公桌背后烟雾依旧弥漫，只见一张甚是妖艳的面容若隐若现。

萧知熄瞥了她一眼，“心情不好？”

“恭喜你，完全猜对了。”女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也拿手挥了挥，调皮地眨了眨眼，“那就奖励你一个最新的坏消息吧。”

“你说。”萧知熄打开窗透气，启动办公室净化空气按钮，这才坐到会客区，面不改色地斟茶倒水。

“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

动作一停，萧知熄抬头向她看过去，端了杯茶起身，“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我帮不了你了，你我二十年的合作到此结束。”

林燕飞笑容满面，被自己吐出来的烟呛得眼眶微红，抬头对上萧知熄有些不可置信的视线，显然萧知熄已经猜到了，林燕飞耸了耸肩，“我跟秦谏离婚了。”

萧知熄蹙眉，“谁提的？”

“我提的，秦谏同意了。”她抬手，很豪爽地往桌上甩出一张红色证件，“怕你不信，我还把离婚证特意拿过来给你瞧瞧。”

当年她们做过一桩生意，约定萧知熄帮她得到秦谏，她帮萧知熄密切关注秦家动向。

科密集团之所以比秦氏更胜一筹，她这位秦夫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没人知道她们这层关系。

当年林燕飞追求秦谏时，情有多深，声势有多浩大，萧知熄至今都记得。

萧知熄沉默地来到办公桌前放下茶杯，轻声问道，“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人，就这么放弃，甘心吗？”

“二十年了她都没爱上我，没什么甘心不甘心，放弃并不等于失去。”林燕飞指尖弹了弹烟灰，“热脸也总有冷却的一天，真没必要了。”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让我短暂地拥有过她，只是很遗憾，无法再帮你了。”

萧知熄淡淡道：“没关系。”

交易的时候她们就约定，只要林燕飞与秦谏分开，合作立即失效，取消交易。

今时不同往日，即使没有林燕飞帮忙，她也能压制秦氏。

萧知熄没去翻开那本红色离婚证，目光只是匆匆扫过一眼，知道顾敛梦寐以求的它大概长什么样。

“萧总，”林燕飞表情故作好笑地问了句，“你敢相信，这二十年我都败给一个傻子吗？”

她听了自己说的话都乐不可支，兴许是离婚这件事让她深受打击，林燕飞往日的妩媚悉数被颓丧取代。

萧知熄听了脸色瞬间一变，双手抵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顾泊已经疯了，她从没有参与你们之间，你们离婚不关她的事，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你不是也讨厌顾家的人吗？”林燕飞勾唇，迎上她的目光。

“两码事。”

“看来你是护定她了，”林燕飞抬起一根手指抹去眼角呛出来的泪花，“放心，她只是一个疯了十年的傻子而已，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

得到她的保证，萧知熄岔开话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林燕飞哼了声，“走一步看一步先。”

“可以考虑科密。”萧知熄认真道，“科密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你这里是挺不错的，不过我还不至于沦落到给你打工的地步。”林燕飞翘起二郎腿，笑了。

“这次离婚，我也不算亏，秦谏给了我很多钱，我这辈子都花不完。”

“那你选择躺平了？”

“也可以，我无所谓了。刚刚我听你助理说，你三天没来公司上班了，跟嫂子又吵架了？”林燕飞掐灭火星，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不厚道地选择将痛苦转移，“你们这日子过得，好像也并不舒坦。”

“还好。”萧知熄不喜欢向人揭开自己的伤疤，抽走桌上两份文件翻开看了起来，“我很忙，没事你可以走了。”

林燕飞笑笑，“你看我都离婚了，属于单身人士，你这有家室的喝酒还能喊你吗？”

“可以，我们仍然是朋友。”

“那我就安心了，哪天我撑不住了，来陪我一醉方休。”林燕飞站起身，走了两步倏然又回头，“对了，还想再问你个事。”

萧知熄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林燕飞问她：“报仇成功的代价，老实说，你有过后悔吗？”

“有，”萧知熄不假思索地道，一边签字一边回应，神色平静得像回答了千百遍似的，也没藏着掖着，“顾敛对我不好的时候。”

成年人说起委屈，都是那么风平浪静，林燕飞得到满意的回答，挥挥手道，“萧总，祝你幸福。”

萧知熄头也不抬，“谢你吉言。”

人一走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林燕飞突然造访，萧知熄的思绪终究有点被打乱了，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无比庆幸，比起秦谏始终不爱林燕飞，顾敛至少是爱她的。

萧知熄沉默了许久，觉得应该告知一声顾敛，这才拿出手机给顾敛拨了个电话。

而接到这通电话的顾敛，按萧知熄指示打开新闻头条后，也沉默了很久。

虽然顾秦两家没有结成亲，私底下也渐渐淡了交际，但秦家的情况顾敛一直有关注，秦谏和自己的夫人平时都很低调，没什么新闻的秦家，一出新闻就被挂在头条。

顾敛先给陆清源去了个电话，“陆总，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问……秦总最近什么情况？”

“你也看到新闻了吧？新闻情况基本属实。”

那边，陆清源焦躁地搓了搓脸，她语气低沉道。

“是秦总提出来的吗？”顾敛抬手按了按眉心。

“应该是吧，”陆清源说着叹了叹气，“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姐也没有跟我说过，离婚太突然了，她已经一周没来公司。”

顾敛不解，低声喃喃，“好好的，怎么会……”

“我也想不明白，好端端怎么就离婚了呢。”陆清源无奈道，“我找不到我姐，也打不通她手机。”

从陆清源这里找不到原因，顾敛只好作罢。

离婚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顾敛一整天心不在焉，专注力再也集中不了了。

她很想跑到楼上怒骂萧知熄一顿，可又害怕看到她对此幸灾乐祸的嘴脸。

在顾敛看来，如果不是萧知熄，秦谏就不会和顾泊分开，不会和林燕飞结婚又离婚……萧知熄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临近傍晚她终于才鼓起勇气，拨通秦谏私人号码之后，轻轻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对方闻言反倒被逗笑了似的，“这么久不联系了，阿敛不先跟我寒暄几句吗？”

“对不起，秦姐。”听见秦谏熟悉的温柔嗓音，顾敛不禁哽咽了一下，“我想知道为什么……”

“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我就知道你会来问我。”秦谏温声安抚她，然后释然地说，“后半辈子，我要为自己而活，仅此而已。”

顾敛将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上，长发胡乱散开，露出后脖颈的洁白肌肤透着深深浅浅的红紫痕迹，她面朝下深深地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地问道：“是因为，顾泊吗？”

当年结婚不是秦谏的意愿，即使在一起那么久，她也知道秦谏不爱林燕飞。

虽然对林燕飞不公平，可对顾泊又何尝不残忍，顾敛所能想出来的原因，就只有顾泊了。

秦谏避而不谈，“别想太多。”

“秦姐，我很抱歉。”顾敛鼻尖发酸，“对不起……”

“不用感到抱歉，这是我个人做出的决定，我会负责并且承担后果。”秦谏笑了笑，口吻像个长辈一样和蔼，“傻孩子，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

她越宽容大度，顾敛就越难受越憋屈，特别沮丧。

原来的她们生活多幸福啊，一切步入了正轨，可是自从认识萧知熄之后，这一切就全变了，面目全非。

她不但拖累了大家，连自己的生活也一塌糊涂。

“最近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秦谏主动邀约，“我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