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高的课表跟玩儿似的,有课上课没课撒野,于是杜伦泽带着他的中二团早早就在后门那里守株待兔。
“那孙子肯定怂的要死,说不定放学就撒丫子跑了,也不知道嫂子能不能把他带过来,”其中一个小弟非常殷切地拍杜伦泽马屁:“看等会儿咱不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你刚说什么?”杜伦泽吊眼一斜。
小弟顿时慌了马脚:“我说......那小子怂的要死,说不定跑了......”
“后面那句。”杜伦泽眯起眼睛。
“嫂、嫂子?”小弟试探地伸出脚往他雷区踩:“也不知.....”
他的脸猛地被拍了两下。
杜伦泽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哪来的嫂子?说出来我听听?”
小弟赶紧闭起嘴低眉顺眼地退到了其他小弟扎堆站着的位置。
没过多久,不远处有个人闯进他的视线。
来人身形颀长,穿着宽松的一中校服,袖子挽至臂肘,露出光洁白皙且匀称漂亮的小臂,他淡漠的视线穿过空气落在杜伦泽身上,上挑的眼尾勾出三分不屑七分嘲讽。
杜伦泽愣了愣,随即想起这人是谁。
和他希望看到的可不一样。
“哟,把那个小白脸儿吓死了?”杜伦泽从牙缝里挤出抹怪笑,口出狂言道:“单挑是吧?你一个人挑我们一群,或者我们一群挑你一个。”
他吹了个口哨,染着各种各样彩虹毛的小喽啰唰地围了上来。
“别废话,我不喜欢被愚蠢的猴子围着。”习昀上下嘴皮儿一碰,冰冷刺骨的嗓音在唇瓣间恣意流淌。
“既然他替那小白脸主动来送人头,”杜伦泽咬着烟眯起眼睛抬手一挥:“不给他这个机会岂不是显得我不够大度?给我往死了打。”
然而现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在习昀毫不拖泥带水利落抬脚踹在最后一个挣扎着朝他扑过来的小弟的肚子上以作为结局告终时,他终于施舍了个眼神给单膝跪在地上擦鼻血的杜伦泽。
杜伦泽狠狠挨了顿胖揍。
习昀打法狠戾,拳拳到位往他脸上招呼,直到砸得他鼻血像喷泉似的嘎嘎往外冒才换了别的地方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似乎在报他刚刚骂了那个小白脸的仇,因为他在挨揍途中又骂了几次小白脸,习昀下手更重了......
习昀也受了点伤。
毕竟猴子多,这抓一下那挠一下的,他嘴边有片面积不大的淤青,手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几道口子,打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才感觉到几分疼。
“叫你那个骚气冲天的女朋友没事安分点,别对惹不起的人犯贱,”习昀纡尊降贵地弓起腰看着他:“还有件事。”
杜伦泽:“?”
习昀难得心情愉悦地多说了一句:“下次再浮夸自己是老大前,多掂掂斤两。”
杜伦泽:“......”
闻予放学都准备去赴那坨傻逼屎不自量力的挑衅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杨,二话不说给他提溜进了办公室。
被强行摁在沙发上坐着的闻予:“?”
他什么时候配拥有这么高级的待遇了?
杨晋峰一脸谄媚,看得他内心翻江倒海:“闻予啊,你这次成绩挺不错,进步非常大,跟老师说说,是不是最近回去知道刻苦读书了,在题海中遨游久了终于发现学习的诀窍了啊?”
闻予:“?”
诀窍尼......玛。
你认真问的?
兄弟你可搞搞清楚,你现在是在问一个学渣而不是学霸。
“杨癫......老师,不如咱们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闻予有被他三百六十度高空极限转弯的温柔态度恶心到,没忍住皱起眉:“我还有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爹去收拾那些□□崽子,教迷途中二少年重新做人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至少给他这辈子也攒攒功德,别老被杨癫疯盯着。
“别着急嘛,咱俩聊聊,好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了,主要是看到你成绩突然开始向前走,老师高兴,特别高兴。”杨晋峰梗了下,依旧摆着微笑脸,还破天荒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来了个崭新的纸杯给闻予倒了杯他刚泡好的红枣枸杞菊花茶。
闻予:“......”
摊牌吧,下毒没?
我能不着急吗?有人上杆子打我我能不着急吗?万一人家等久了不打了怎么办?
“其实我都是抄的,”闻予不想跟他废话:“你也知道周测这种烂怂考试,考场不换桌子都拉不开,那大神又在我旁边,我视力5.0,不抄岂不是对不起我这双火眼金睛,杨老师你说是不是?”
我就不按你的套路出牌怎么着。
闻予此刻非常希望杨晋峰怒火攻心给他一顿狂轰滥炸的臭骂然后让他麻溜地滚出去,结果......
他不按套路出牌,杨晋峰也一样。
“你看你这孩子,”杨晋峰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地笑:“你这次英语考了101,绝对是你平时背着老师自己偷偷下功夫的结果,就知道你只是表面伪装狂野男孩,实际心地善良纯真,都怪老师之前太肤浅,没发现你其实是块璞玉,只要耐心打磨迟早会闪闪发光......”
行行行好好好,要不把校长喊来给你颁个最佳马屁奖?
先不说他信不信,吹的时候你自己信不信?
但实际上杨晋峰的目的不仅如此,这些只是铺垫,重要的还在后面。
他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兵荒马乱:“闻予啊,你说说,咱俩也没什么值得反目的血海深仇,看到你能改邪归正说真的,简直为我的教育生涯画上了一个非常完美的问......哦不,句号,要不然我们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之前老师一时脑热夸下海口的那个赌约......”
好怕铺垫这么多,闻予还要记仇让他当智障。
当事人杨晋峰:我当时害怕极了。
“作废吧。”闻予十分麻木,嘴角肌肉已经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了。
赶紧的作废吧!你可别叭叭了,杨晋峰每多夸一句,他五官就僵硬三分,如果能照照镜子就会明白,现在和同桌那张面瘫脸有什么区别?
“真的作废?”杨晋峰达到目的也不敢张扬太早,万一他反悔:“实话说,没什么必要,就算我真跑二十圈承认我是智障对你来说也不痛不痒,无非就是个笑话......”
啊是是是对对对,闻予点头如捣蒜,他就知道杨癫疯找他来绝对是要说这个,他也没想看杨晋峰个老壁灯跑步,老胳膊老腿儿的二十圈再给他跑散架了,再说,本来就是个智障还需要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承认吗?
“杨老师,真要没别的重要的事的话,”闻予站起身:“我就先走了,我真有事。”
“那行,”杨晋峰笑容灿烂地目送他出办公室:“以后没事儿常来办公室坐坐。”
闻予:“??”
除非他吃疯了。
谢邀,傻逼才来。
出办公室之后他把杨晋峰从里到外骂了个狗血淋头。
尼玛啊!天都黑了!星星都绕地球三圈了!还赴约!赴锤子约!
他知道杨晋峰向来啰嗦,没想到竟然如此罗嗦,简直比原来那个老杨道行还要高上几丈。
没能教中二少年做人,闻予垂头丧气地去食堂干饭,路上碰到了拎着个小塑料袋的赵子晟,赵子晟抬手朝他打招呼,隔得不远,闻予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塑料袋上的字——仁禾堂大药房。
“闻哥,才去吃饭?”赵子晟问。
“嗯,刚被叫去洗脑了,”闻予看着他手中的药袋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没有没有,”赵子晟赶紧摆手,然后反应过来闻予看到塑料袋才这么问:“嗐,这是帮习哥买的,我不是放学出去买学习资料,他让我顺便帮忙......”
习昀?
听到这个名字,闻予有一瞬间心慌张地狠狠颤抖几下,大脑神经霎时绷紧。
“他出什么事了?”闻予语气焦灼。
“倒也没什么,”赵子晟扶了扶镜框:“你别紧张,好像习哥跟谁打架了,回来的时候嘴角有些淤青,他让我买点药膏什么的抹抹,说你们班主任特别烦,看到肯定会叨叨很久......”
没等他说完,闻予一把扯过他手中的塑料袋火急火燎跑了。
赵子晟:“......”
饭你不吃了去哪呢?
脚下生风。
闻予一路百米跨栏似的跑着还嫌自己跑得太慢,恨不得直接踩俩三太子的风火轮加条浑天绫闪现到习昀面前。
打架?和谁打架?为什么要打架?
他好像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但当他气喘吁吁推开宿舍门看到正趴在书桌前安静写检讨的习昀时,嘴巴又好像被锈迹封缄,除了担心着急,还有......生气。
习昀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微微怔了下,“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去杨晋峰办公室的时候只跟杨晋峰说让他把跟闻予的赌约作废,没想到他留闻予这么久,俩人不然在秉烛夜谈?
闻予沉默着走到他面前,拇指和食指钳住他的下颌用力往自己面前一转。
力道稍微有些大,习昀眉梢往一起拧了拧。
赵子晟说的没错,只是有些淤青,并没影响他精致的五官,但他就是生气,说不出来为什么生气。
也许是气他已经开始把习昀当好朋友,但习昀有事儿却瞒着他。
“你和谁打架了。”闻予说。
语气很平静,用的是陈述句,然而听在习昀耳里,他就像炸毛前攒着暴风雨的烧仙草,回答若是稍有不慎就会露出尖锐的爪牙。
“谁告诉你我打架了?”习昀不着痕迹地挪开他的手:“没有。”
心里已经了然,肯定是闻予在路上碰到了赵子晟。
赵子晟那个人,其他都好,就是嘴大,像小时候奶奶家村口的那个广播大喇叭。
“没打架你这儿淤青?”闻予指着他嘴角气得笑了出来,“烧仙草给你拍的还是你自己卡井盖里了?”
习昀:“......”
“撞门上了,”他继续掩饰:“不小心的。”
“我听你放屁!”闻予爆了句粗口:“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个所以然,咱俩谁都别想睡觉!”
他贴着习昀书桌往后一跳,半边屁股压在了习昀写到一半的检讨上。
习昀:“......”
如果说了,依照闻予的脾气绝对要跑去职高从杜伦泽身上找回来,本来也没什么,再加上杜伦泽被他打得不轻,肯定不会主动犯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儿,习昀突然拉住闻予撑着桌面的手,右手手腕穿过他的膝弯下方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闻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蓦地腾空而起又落下,等恍回神,他正以公主抱的形式和习昀大眼瞪大眼。
闻予:“?”
你他妈......这是要干啥?
重生之后这脸皮儿好像越来越薄了,动不动就像烫熟的煎饼,红起来比猴屁股还夸张。
闻予后脊绷成一条完美的直线,就那么动也不动坐在习昀怀里。
习昀左手手臂松垮地搭在他腰际,明明分毫没触,闻予却觉得那条手臂好像紧紧贴住自己腰线,如飒飒春风拂过干涸荒漠,在绸缪翩跹中烧出一片不可思议的野火。
习昀看尽他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勾唇道:“要是这么无聊,不如帮我写份检讨?”
宿舍门‘啪’地被推开,韩博叼着根烤肠边打游戏边走进来:“闻哥闻哥,这把我又他奶奶的被坑了,你能不能带带.......”
话没说完他抬起头,烤肠差点牺牲给晃眼的地板砖。
靠窗那张书桌边,有俩男的背对着他,其中一个坐在另一个腿上,至于在干什么他没看到。
闻予:“!”
他像个木雕似的僵住,在韩博说话之前大气都没敢出。
“哎我操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韩博赶紧把眼睛闭上了:“走错了不好意思啊兄弟们,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他猛地甩上门退出来喘了几口气,抬眼看了看右侧标着的宿舍号:402。
韩博:“?”
打游戏打太久老眼昏花了吗?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犹疑不定,生怕刚刚那番场景再重现一遍,正好赵子晟回来了,看到他在门口踌躇,走过去顺理成章帮他拧下门把手:“你不进去在门口做贼呢?”
“哎你等等......”韩博没来得及阻止,赵子晟已经进去了。
他狠狠揉了把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况。
习昀坐在桌边很认真地写着东西,至于闻予,躺在床铺上拿着本不知道从谁那抓来的漫画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的翻着,俩人之间的距离不说海峡两岸,至少也是天南地北,和刚刚他突兀闯进去撞见的画面截然不同。
韩博松了口气,肯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这什么不着边际的眼珠子,竟然妄图误会两个纯洁的舍友。
他真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QAQ 凉凉 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