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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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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九日,陛下册冯昭仪为皇后,至此,空虚一年的中宫,再度有主。立后大典不久,陛下于清徽堂设宴,宴请侍臣与宗室亲王王妃。当然,作为太子,元恪也身在其中。如今,我与元勰已成亲将近一年,他对我极好,我对他也逐渐依赖。时隔半年,再次在宫中见到元恪,我只感觉异常平静,甚至,我能很主动地拉着元勰向他问安。

清徽堂等宫室,虽然自迁都以来便开始修建,但此时方称得上尽善尽美。本着与众同乐之情,酒行三爵后,陛下亲自带领贵臣遍览宫苑池沼。

陛下和群臣首先来到的是流化池。流化池取乾道曲成、万物无滞之意,这是去年元恪告诉我的。此刻,同样的话语从陛下口中再次说出,我倒有了点沧海桑田之感。流化池西面的洗烦池,便是所谓的“洗尽烦忧”。流化池东面的观德殿,为陛下闲居习射之地,取“射以观德”之意。凝闲堂,则取凝闲远思之意。至于凝闲堂后的茅茨堂,则取尧舜茅茨不剪之意,警示君主不可纵奢以忘俭。

遍览宫室池沼之后,陛下才率领群臣返回清徽堂。日暮时分,陛下又下令将宴席移于流化池芳林之下。宴会开始时,陛下兴致盎然道:“宴会之初,我们君臣之间稍显严肃正式,现在宴会快结束了,诸位才有了那么点舒心畅意。可惜美景将逝,情不尽意。”

此时是初秋,流化池旁的梧桐,枝叶甚茂。仰观桐叶后,陛下随口吟诵起了《诗经》的句子:“其桐其椅,其实离离,恺悌君子,莫不令仪。”

或许是因为梧桐触发了吟诗的心思,陛下又说道:“今日,朕得以会集林下贤才,吟诗作对再合适不过了,不如朕与诸位一同联诗为乐吧。”

联诗的规则,一首以八句为限,续对之人续诗后,再将自己的诗句写在内侍准备好的纸上呈给陛下。

陛下首先诵出了自己的诗句:“白日光天兮无不曜,江左一隅独未照。”此诗所写是陛下夙愿。如今,南齐还未臣服,南北尚未统一,这不正是他吞并南方,混一天下的心声吗?陛下文武才略世所罕见,假以时日,南北一定会被他统一。如此激奋人心的诗歌,想来当今天下也只有陛下能写得出来。

陛下此句一出,元勰便兴致颇高地吟起了自己的诗句:“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骋混内外。”听到他的诗句,坐在他身侧的我,微微笑了笑。元勰的诗句很有他的风格。他一向对陛下敬重,追随自己的兄长,南登衡山,东至会稽,伴他一同平定天下是他的夙愿。我相信,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他们兄弟一定可以做到。到那时,万国来朝的盛世景况,一定会重现的。

我看着元勰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为他骄傲和自豪的同时,我亦发现了他诗句中与我所想不一致之处:我以为他说的是“驰诚”,但他说的却是“驰骋”。内侍拿走他的诗句后,坐在他身侧的我,以指尖点水在几案上写道:“驰诚。”而后,我回首,和他盈盈对视。

看到我写的是“驰诚”,元勰微微一笑,同样以指尖点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驰骋。”而后,又小声对我说道:“媛华,我的是这两个字。”我笑笑,又小声对他说道:“两个都很好。”他细细地看了我所写的那个“诚”字,思索良久后说道:“但我觉得,还是你写的这个更好。”

这时,我大姐夫的哥哥郑懿续诗道:“云雷大振兮天门辟,率土来宾一正历。”郑懿之后续诗的是邢峦:“舜舞干戚兮天下归,文德远被莫不思。”紧接邢峦的是我大姐夫郑道昭:“皇风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合。”

我大姐夫续诗后,陛下又续诗道:“遵彼汝坟兮昔化贞,未若今日道风明。”陛下的续诗,化用了《诗经·周南·汝坟》的句子,取“文王之化行于汝坟之国”之意。而这,亦表明了他对汉化事业的坚定信念和对汉文化的向往。

宋弁以“文王政教兮晖江沼,宁如大化光四表”为此首联诗的终结之句。宋弁续诗结束后不久,陛下便拿到了完整的联诗,他一一看过之后,才说道:“今日联诗,诸位爱卿的诗歌都绝可称赞。然,朕还是觉得彦和的诗句最合朕心。”

陛下这样说,不无偏袒元勰之私,但在这般场合,他还是一点儿都不吝惜对元勰的夸赞。陛下夸赞后,元勰起身,向陛下肃然一拜,说道:“谢陛下称赞。”

陛下爽朗一笑,又说道:“不过,朕看了呈上来的文字,觉得彦和的诗句若是改一个字会更好。”

“还请陛下赐教。”

陛下说道:“万国驰骋混内外。若将驰骋沙场之骋改为心悦诚服之诚,岂不是更好?”

陛下所说与我刚才所想竟然相同。见状,元勰朝我笑了笑,而后才向陛下说道:“愿从圣明兮登衡会,万国驰诚混内外。驰骋意为奔驰、追逐,驰诚意为向远方之人表达诚意。陛下以圣德临天下,固当为远人所怀。臣弟谢陛下隆恩。”

陛下这才又笑着说道:“昔日祁奚内举不避子,天下谓之至公。彦和是朕亲弟,文才武略皆优,看来朕当初任命彦和为中书令和今日褒赞彦和诗句之举,并非出自兄弟情私。”

元勰继续恭谨地谢恩道:“臣露此小拙,才更能突显陛下之至公。今日得蒙陛下改诗,始才奖成臣弟令誉。”

陛下笑道:“彦和呀,你就是谦虚。虽琢一字,尤是玉之本体。说到底还是你的诗句好,朕的刊改,充其量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这么好的诗句不表彰一下说不过去,就赐你五百匹布帛吧。”

今日只是作诗为乐,陛下竟然赏赐了这么多东西?我大为震惊的同时,亦切身体会到了陛下对元勰的爱重。对于陛下的赏赐,元勰选择了推辞:“臣弟听闻诗三百,一言可蔽之,今日陛下赐刊一字,足以价等连城。至于布帛,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见他推辞,我亦紧跟着推辞道:“媛华听闻吕不韦集门客编成《吕氏春秋》后,曾将此书悬挂咸阳城门,称若能更改一字者,赐以千金。今日得蒙陛下改诗,对我们夫妇亦可谓是千金之赐。这恩赐,已经远远超过了五百匹布帛,还请陛下准殿下所请,收回成命。”

见我与彦和皆在推辞,陛下只是笑笑收回了成命。宴饮结束回到府上后,元勰说道:“媛华,今日我才发现,一字千金说的是你。”

我心知他说的是我与陛下的心思一样,都将驰骋改为了驰诚。我笑笑,说道:“殿下过誉了,不过是我理解错了。”

他抚抚我的手,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越来越觉得,娶了你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我一笑,与他脉脉相望,说道:“能嫁给殿下,亦是我的幸事。”我不知道他娶我算不算他的幸运,但这一年来,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嫁了他,是我最大的幸事。

“媛华,你可以不用像外人一样叫我殿下的。咱们是夫妻,在自己家中,我还是更想你叫我彦和,这样更亲切。”

他如此一说,我才意识到,成婚将近一年,我们私下相处时,我竟然没有唤过他的字,尽管我们已经有了夫妻间最为亲密的举动。他是魏国身份贵重的亲王,除了陛下,就连他的几个兄长也并不经常叫他彦和,更不要说我了。

他如此说,我想改变一下自己,试着叫他的字道:“彦……彦和。”

见我一时并不习惯,他只是一笑了之:“没关系的,你也不要强求自己。我知道,成亲以来,我陪你的时间不多。等什么时候你习惯了,再这样叫也无妨。”

我只是点点头,未再说什么。他竟然这样包容我,包容到甚至让我觉得我若是不用全部身心来对他,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人口回归,前几天有事外出,所以没更新。

赋诗这个,历史上应该是在太和二十二年四月及之后的悬瓠,此处为了剧情发展,我给提前了。孝文帝带领群臣参观清徽堂,应该是在495年9月前后,我给延迟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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