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部提供给倒数十位英雄的牛马活有很多，通过抽签自由选择。

根据张桐的经验，频次比较多的是清晨五点扫操场，去食堂当打饭阿姨，小树林抓早恋情侣……

当然，有时也会出一些季节限定，比如扫雪扫落叶等。

在后勤部马主任并不善意的笑容下，莫书涵抽了张纸条，打开一看：去食堂7档口帮阿姨打饭。

我勒个去。

打饭大妈的衣服穿起来可不太好看！

张桐拿着他那张‘小树林抓早恋’的纸条凑到莫书涵旁边看了眼，直接乐了。

“馆爷，友情提示。7档是二中食堂最忙的档口。上次王云可打完饭，回去连笔都拿不动了！”

莫书涵叹了口生活不易的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纤纤玉手：苦了你了，宝贝。

马主任走过来一个个收纸条。

“王云可五点扫操场，不错不错，别迟到了啊。张桐，老朋友了，这次抽的是……抓早恋情侣。不错不错，这活干起来不累，就是容易被打。莫……”

马主任定在了莫书涵面前，打量着他。

“考13分的少爷……去7档口打饭。不错，不错，这个档口的饭菜种类最多，口味最好，深——受同学喜爱。”

马主任可能热爱京剧，说到激动的时候偶尔会暂停摆个姿势，吊起眼来讲话。

“你们刚开始干会有些生疏，不过没关系，干得久了就习惯了。你们倒数十名，来来回回稳定得很，稳定得就跟荣誉墙上那前三似的，不过人家是常胜将军，你们是常败俘虏。总是俘到我这里来，怪不容易的……”

马主任又接着给他们做了些思想工作，说什么虽然在二中是倒数，但是在别的学校水平也算可以了，做这些牛马活就当是修身养性了，毕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让他们再接再厉好好学习。

他从办公桌上拿了包零食，挨个给他们分，轮到莫书涵的时候，马主任看了眼钟表。

“少爷，你不能待在这里吃零食，十一点半了！快——快去食堂找老李，教你怎么打菜——快快快—”

马主任直接把莫书涵往外推搡，彷佛莫书涵很重要，没了他食堂就瘫痪一样。

少爷翻了个白眼，走出后勤部，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他抬手挡着阳光，走得慢吞吞。

马主任在后面催命似的：“冲冲冲！待会蝗虫过境，食堂大门你都挤不进去！”

莫书涵：……

我特么来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食堂在A部教学楼正后方，中间隔了片花园林荫道，主要是为了方便学霸们下了课桌上饭桌，争取更多时间学习。

莫书涵穿过花园，走了几步，就看见后厨门口有个老头蹲着抽烟。

老头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瘦得干巴，脸黢黑。厨师帽戴得歪歪扭扭还折了个角，看起来颇有喜感。

他见莫书涵走过来，掐断烟头，又在脚底下碾了个来回。

“哟!这个月来帮忙打饭的这么帅！你好同学，我是7档口老李，教你打饭的。”

“老李你好，我叫莫书涵。”少爷当牛做马，微微笑起来看着也很衰。

老李以为他是因为考得差心情不好，安慰他说。

“没事的，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二中制定这样的规则就是为了激励你们奋发图强，再接再厉。这次考了多少分？”

“13分。”

老李愣住了。

莫书涵从他眼里读出来接下来他想问的话，考13分的人能进二中？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指了指远处空地上的三台挖掘机，经历了一周的忙碌，那里已经建起了地基。

“那座图书馆，我家捐的。”

“哟嚯，原来你那个少爷啊！这可真是，老马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来来来。”

老李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皱纹都给挤到了厨师帽里。他掀开帘子，领着莫书涵进了后厨。

后厨几个忙活的阿姨，一看来了个这么帅的学生帮忙，都凑过来看。

有个叫春英的，给莫书涵桃子吃。

“吃吧，自家山上种的可甜了。今年桃子长得好，就是滞销了卖不动，老李送过来一批，免费给学生当饭后水果。”

春英是老李的老婆。和老李很有夫妻相，两个人下岗后没什么做的，就靠人介绍进了食堂。

老李笑了笑：“你们要是吃着好，就让家里人来买，也可以去山上采摘去，好玩着呢。”

他边说边从橱柜里拿了围裙帽子过来，“待会打饭的时候围上这个，也把帽子戴上，不然衣裳就弄脏了。”

莫书涵直接吓得往后退：“太……太丑了这个！能不能不穿？”

春英说：“上回也有个小孩嫌丑没穿，马主任过来检查，让他穿他死活不穿，就没让他在食堂帮忙，改成五点扫操场去了。”

五点扫操场，意味着他四点就要起床，这比千刀万剐都难过啊。

人在关键的时候要认命，莫书涵想，我可真是少爷的身子丫鬟的命。

他接过围裙帽子狠心穿了上去。

围裙是厨房常穿的那种挂脖一片式白布，腰里系个带子就行。

莫书涵腰细，两根带子系到最后，还能留出手掌宽的距离。

“哎呀，长得好看就是好啊，这样的衣服也能穿得这么好看。腰那么细……”春英感叹夸了几句，又说：“男孩子不能太瘦，待会员工餐你可要吃点。看看，帽子也能戴得跟个贝雷帽似的……”

莫书涵还没听春英夸够，就被老李领到档口学打菜。老李告诉他餐盘勺子要拿稳，最好是平拖盘底这样省力气。少爷学过钢琴，学过射箭，花道茶道样样精通，但轮勺子还真是头一回。他学着老李的样子，试了几次，掌握了些要领。

老李又给他演示了遍刷卡机怎么用。

“菜价都在上面标着，可以双拼，可以单点，你算好价钱输在刷卡机上，多试几次就熟悉了。只不过你们小孩第一次过来干，勺子餐盘一端就是一上午，很多人回去连笔都拿不住了。

不过你别害怕，咱们档口总共5个人打饭，有的人看你这个档口是学生帮忙，嫌慢，不排。认识我的同学比较多，一般在我这里排队的人多，二中的学生嘛，时间就是生……”

老李说着，第四节课下课铃就响了。他如临大敌般对着后厨的人喊：“快快快！下课了！准备迎战！”

莫书涵：“……”

他不是很想说话。

铃声还没响完，前面的教学楼就轰轰隆隆，地震似的。莫书涵从档口的玻璃往外看过去，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人争先恐后从教学楼飞奔而来。

蝗虫过境这个词有点过于形象了。

最先跑进来的是个女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站在莫书涵的窗口，头也没抬：“要小炒牛肉和香煎带鱼双拼，再要……”

她想看看今天有什么新菜，抬头看了眼，足足愣了那么五秒，尖叫一声。

莫书涵手里的盘子差点都吓掉了。

她对后面黑压压的人潮喊：“方……方思雨！快！校草在7档打饭，别去9档吃红烧牛肉面了！快来啊——”

方思雨正百米冲刺跑过一大批人，遥遥领先在9档门口，听见她偶像在7档，一个漂移转身，直接向7档换方向。

只不过7档和9档中间有条通道，赵美娜这么一嗓子，很多女生都听见了。她们比方思雨还疯，一窝蜂全堆积上去，在莫书涵前面的小档口排起了长队，一直排到了食堂门口。

方思雨只晚了那么几秒，就给挤到了队尾。

“赵美娜——下次别喊那么大声——缺不缺心眼啊——”

莫书涵平时不怎么逛学校贴吧，再加上手机被收上去这几天不知道，他已经在二中有了粉丝团。尤其是高一部那些学习压力不那么大的女生，闲来无事逛贴吧，全都成了莫书涵的粉丝。

粉丝团的人数每天都在暴增，甚至在外校也发展起来，方思雨上传分享的那些美照功不可没。

赵美娜身为方思雨的同桌，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校草的迷妹。

她看着莫书涵笑，夹着嗓子说：“校草，今天有什么推荐菜？”

莫书涵微微笑了笑，绅士般向她介绍：“7档所有菜品都好吃，都推荐。”

“那我想要你这道菜可以吗？”

赵美娜后面的女生‘嗳’了一声，‘赵美娜你作弊！刚开始就那么猛，后面我们怎么发挥？’

莫书涵笑了，给她打了几个招牌菜，又从筐里拿出来老李洗好的桃子，弯腰冲她微微笑：“送你个桃子，可甜了。”

赵美娜差点晕倒了。

轮到下一个女生，下下个女生，档口打饭马上变成了粉丝见面会。

刚才莫书涵还是副衰样，现在马上又变成了翘着尾巴开屏的孔雀。

他颜值高，又爱笑。对待女生很有耐心，饭菜给得也足，手里的勺子一点也不抖。渐渐地，他窗口的队越排越长，很快到了A部教学楼的台阶上。

长队里叽叽喳喳。

“校草穿围裙这么好看，腰好细，皮肤好白啊，好像奶油小泡芙，好像掐一下他。”

‘哈哈哈哈，有毛病吧你！不过，这个围裙穿起来确实很色，不觉得吗？’

‘哈哈哈哈，这样说的话我都不饿了，秀色可餐。’

‘看，他在给每个人送水蜜桃呢！我也想要！啊，他笑起来好好看啊——’

这时，一个身影穿过浩浩荡荡的长队，彷佛自带某种冷场的气质，他经过的地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立刻噤声了，直到他往前走远，才继续私语。

“看，是林风也。他这次又考满分，真的厉害的不像人。”

“他长得也好看，只不过太冷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莫书涵。”

“你看，他又去8档吃饭，那里的饭那么难吃。”

“但8档的菜很便宜，林风也应该挺穷的，我还看到周小宁也经常在这里打饭，是不是学习好的人家里都很穷哈哈哈哈——”

一个圆脸的女生说着，直接笑出了声。

“你家里人都死干净了吗？没人教你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吗？”周小宁站在圆脸女生旁边，冷着脸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