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上。
辛展阳昨日便收到言泽星派人传来的消息，所以今日早朝上，看到一脸焦头烂额的御史大夫时，倒是意料之中了。
只是御史大夫大概还是顾忌韩太师的面子，看样子并没打算把这件事拿到早朝上来说。
在辛展阳特意问过是否还有事要禀时，御史大夫似乎都还在犹豫。
没想到倒是牧苍明率先开口：“今日早朝路上路过御史台，见门口围了不少书生，御史大夫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见牧苍明都明晃晃递话了，辛展阳即刻便道：“哦，御史大夫可有此事？”
见事情瞒不住，御史大夫便也干脆坦白了：“回皇上，确有此事，今日上朝前御史台便围了不少书生，呈了份檄文上了，是，是为御史台编修傅兴言的事情。”
显然这件事现在几乎无人不知，听到有书生去请命，底下的文武百官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御史大夫把檄文呈了上去，辛展阳接过看了看：“看来这事情闹得不小啊，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显然大家都知道傅兴言是韩太师的门生，且还差点成了礼部尚书的女婿，此刻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个什么形式，便都不敢贸然开口。
韩太师向前迈出一步，道：“回皇上，虽律法中没有此种情况的刑罚，但是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尤其是举子还联名去御史台请命，眼看春闱在即，万不可生出什么乱子，以老臣之见，定是要重罚才行。”
韩太师此言一出，大家便明白了韩太师这是要放弃傅兴言了。
“太师说得有理。”辛宸渊道，“那便就按有妻更娶妻的刑罚定罪吧。”
太师和摄政王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所以关于傅兴言要怎么处理，大家倒是很快达成共识。
傅兴言和单云竹和离，傅兴言免去翰林院编修的官职，流放千里。
辛展阳见这件事解决，刚打算退朝，韩太师又站了出来：“还有一事，老臣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
“韩太师请讲。”
“这京城的聚贤馆皇上可知道。”
“朕听说过。”辛展阳心想，不止听说，我大小也算是聚贤馆的股东吧。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都是这个聚贤馆在推波助澜，傅兴言虽是罪有应得，但聚贤馆能有这样煽动百姓的本事，若是任其发展，以后恐成祸患啊。”
果然和牧苍明猜想的那样，韩弘量果然不会放任聚贤馆这么一个不在他掌控下的威胁任意发展。
“那，依太师之间。”辛展阳试探问道。
“依老臣之见，不如由朝廷派人接管，避免他们传出什么不利于朝廷的言论。”
“这怕是不妥吧。”牧苍明道，“聚贤馆不过是个百姓自己开的酒楼，朝廷派人去接管，怕是不太合适吧。”
“本王也觉得不合适，聚贤馆本王也听说过，据说不少举子都会在那聚贤论坛上讨论策论，在书生间也是颇受欢迎，且聚贤馆借由此事声名大噪，此时朝廷去接管，怕是举子们又要去御史台请命了。”辛宸渊也附和。
韩弘量也没觉得自己的提议会被采纳，倒也没反驳，只接着说：“既然朝廷接管聚贤馆不合适，那便换个方式吧，老臣先前便提过，重设邸报，皇上以为如何。”
这已经不是韩太师第一次提邸报的事情，但言泽星先前就给辛展阳提过，要拖住韩太师，就算朝廷要设邸报也却不能由韩太师的人负责。
于是辛展阳道：“此时朕也考虑过，韩太师说得有理，只是通政司到底取缔多年，要重设需得做些准备，春闱在即，各部最近都忙于准备春闱事宜，此时还是春闱之后再议吧。”
见辛展阳又想搪塞，韩太师本想反驳，但辛宸渊却前开口道：“皇上说得有理，重设通政司是大事，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那边退朝吧。”辛展阳不给韩太师说话的机会，直接宣布下朝。
其实要不是言泽星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大，傅兴言还真不至于被罚得这么重，也难怪韩太师现在这么容不得聚贤馆。
但言泽星和辛展阳也提过，等聚贤论坛的影响力再大些，能够完全不受外界掌控，那边是时候了。
等春闱之后，大概就差不多了。
下朝后，韩太师一脸阴沉走在前面，袁羽紧跟其后，低声道：“义父，傅兴言那边，就这么不管了吗？”
“哼，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不过前期也花了我这么多心思，真是有些可惜。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还有军书，这言泽星还真是有本事，竟能让牧苍明帮忙，亲自跑一趟去取军书。”
袁羽犹豫片刻，道：“义父，其实先前给牧苍明下套的时候，第二天和牧苍在房里的人，就是这个言泽星。”
“竟然是他？”
“是，我先前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个爱慕牧苍明乘虚而入的小吏罢了，现在看来，这个言泽星不太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看来牧苍明对这个言泽星也很不一般，而这言泽星如今可以说是摆明了要和他们对着干，牧苍明是没法拉拢到自己阵营来了，再加上聚贤论坛这个大麻烦，看来不能坐以待毙了。
韩太师思索片刻道：“你差人去请李京，让他今晚来太师府，我有事和他商议。这个聚贤论坛，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了。”
李京便是韩弘量的学生，也是如今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是，义父。”
几日后，关于傅兴言的惩罚结果便在御史台公布，消息不消半天便传到了京城各处，言泽星与牧苍明此刻正坐在顺风楼雅间里，听着楼下客人们的议论。
“这事也得亏了聚贤馆，否则现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真以为傅兴言是端方君子呢，结果竟然是这种人。”
“可不是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说什么岭南三杰，我看就是徒有虚名罢了。”
“哎，我之前就觉得他文章写得也就差强人意，结果大家都说傅兴言文采斐然，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欣赏水平不行，现在再看，他文章写得也确实一般。”
“不过，这聚贤论坛是确实不错，我之前还在那里贴过寻物启事，最后还真找到了。”
“是啊，你们知道吗，这聚贤论坛就是那个言泽星搞出来的，真别说，还真挺好，像是这次，御史台都没查出真相，聚贤论坛居然能出来主持公道了。”
“我之前只听人提起过这言大人，以为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不光一表人才，还这么正气凛然，那天我还专程花了几百文钱买了前排的位子去聚贤馆看，虽说官职没有傅兴言高，但是却一点不惧，拿出军书质问傅兴言的时候，我简直都想拍手叫好了！”
楼上，言泽星听到这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把怀里的小狸花猫递给牧苍明：“好了，既然牧将军回来了，这猫也该送回家了。”
今天言泽星特意约牧苍明到顺风楼，主要就是来送猫的。
牧苍明接过猫：“星星，这小半个月看来伙食不错，摸着像是胖了不少。”
言泽星听见这个名字还是无法习惯：“它之前就叫这个名字？”
牧苍明像是丝毫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一直只有这一个名字，和小言大人撞名，大概是巧合吧。”之前没起名字，这么说应该也不算是假话。
“呵呵，那是挺巧。”言泽星看牧苍明一边抚摸着猫脑袋，一亲昵地叫着“星星”，只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有些尴尬的没抿了一口茶。
楼下的讨论还在继续，就是这话题好像偏到了奇怪的地方。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这军书是牧将军亲自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去，亲自去岭南找回来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看来这牧将军与宸王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显然是对这言大人更上心嘛。”
“话说，《吾与将军》第二卷出来了，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好不容易才抢到了第一版印刷出来的，不过我只买到了删减本。”
“我也是，据说完整本还没出来，嘿嘿，第一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完整本呢。”
“是吗，那你借我看看，我还没看过呢。”
言泽星听见这话，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咳咳。”
大哥们，这种事情是可以大庭广众拿出来说的嘛，什么都看什么都聊只会害了你们啊！
言泽星偷瞄对面的牧苍明一眼，见他倒是神色如常：“他们所说的书就是上次孙小姐让我们押字的话本吧，到底是写的什么，为什么小言大人你听了这么……紧张？”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些普通话本故事罢了，呵呵。”牧苍明要是因为好奇找来看，这画面真是想想都觉得不敢看。
“哦，是吗。”
见牧苍明不像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言泽星才稍稍放下心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牧苍明早就看过了，看得还是完整本……
“对了，最近聚贤馆可有什么奇怪的事？”牧苍明正色道。
“为什么这么问？”
“那日早朝，韩太师提了聚贤馆，听他的意思，像是想派自己的人来接管，不过春闱在即，这事和重启通政司的事便暂缓了，但是我派人盯着韩太师府上，发现他找了御史大夫到府上商议了什么事，前几天还从岭南接了不知道什么人进京，我担心他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听牧苍明这么说，言泽星也回忆了下聚贤馆的近况：“这傅兴言的事都了结了，他能从岭南找什么人来？不过最近孔方是提起过，聚贤馆来了不少新面孔，帖子每日也增加不少，我想着应该是因为傅兴言的时候，有更多人知道聚贤馆慕名而来的，倒也没太在意，会有什么问题吗？”
牧苍明想起那日早朝时韩太师提到聚贤馆的话：“我担心，韩太师会动手段迫使聚贤馆关门。”
“比如说？”
“比如说，在聚贤论坛上发布些假消息，再跳出来说聚贤馆造谣生事，要求关闭。”
牧苍明这么一提醒，言泽星也即刻反应过来，之前他和辛展阳便担心过这种情况，所以特意让孔方在这方面特别注意，任何发布在聚贤论坛上的帖子都一定要派人去查实，避免出现问题。
如今聚贤论坛树大招风，现在正是风口浪尖，若是韩太师想下手，确实很有可能趁此时机搞事情。
“我回去就提醒孔方多加注意，至于韩太师那边，牧将军要麻烦你再去查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好提前防范。”
言泽星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还真是自然而然就让牧苍明帮忙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牧苍明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会帮你，而且，聚贤论坛的用处绝不止于此，日后，或许我还要小言大人帮忙。”
见牧苍明这么说，言泽星也就不和他多客气：“牧将军这么卖力帮忙，以后有用得上聚贤馆的，当然也义不容辞。”
“说起来，单姑娘那边可安顿好了？”
“嗯，前两天单姑娘用之前做工攒的钱在城西盘了个铺子，不过虽说这城西的价格要便宜些，但这铺子也差不多得把单姑娘多年的积蓄花光，孔方这么抠门的人都说帮单姑娘补贴些，但是单姑娘说就算孔方入股，将来盈利了给他分红。”
“那这件事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言泽星当时还跟着一道去城西看了看，用孔方卖话本的分红给庞理买了个小屋子，准备过两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