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蒋倩，成为蒋倩，再下一步，自然就是超越蒋倩。

一直以来，蒋倩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放飞自我”。

但在徐悦宁看来，她其实算得上勤勉。

只是因为本身脾气太差，再加于经营管理这方面天赋有限，心态也容易爆炸，以至大多数人提起她的名字，想到的都是她刻薄疯癫的一面。

单论嘴巴上的刻薄，徐悦宁虽然一直有被她同化、向她靠拢的趋势，但要真正达到蒋倩的功力，还需要更多时间和实战来磨炼。

有一件事，却是她不用进修，现在马上就能做，而且绝对比蒋倩更放飞的。

她摸出手机，随便订了张飞往国外最近的机票，什么行李都没收拾，什么计划都没有做，甚至什么人也没有通知，直接拿上证件就动身了。

去机场的路上她才草草发了封邮件，抄送所有部门，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各司其职，如非必要，尽量别打扰她。

至于这个“必要”的标准是什么，着实不好把握。

有人认为应该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但当他们拿近期最重要的订单征求她的意见时，徐悦宁只回复了五个字，“自己看着办。”

“……”

好，价格这么高的订单都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了，想必其余的更够不上能“打扰”她的资格。

大部分情况下，老板不问、不管，给予员工极度的自由和自主权，反而会在某种程度上使他们压力更大。因为这样一来，除了按目标完成工作外，还多了一项任务：猜测把目标设置到什么标准才能让老板满意。

徐悦宁不亲自主持工作会议，就由专人负责，把各部门的月度汇报总结起来，打包发到她的邮箱。

一连几个月，同样是没得到任何回复，也不知道她究竟看了没有——徐悦宁没看。

这几个月来，她辗转去过许多不同的城市，觉得合缘的，就留下来多待一阵，不合缘的，当天就继续上路。吸引她留下的东西各不相同，可能是当地某家颇具氛围的小酒馆，风景不错的蹦极和漂移场地，也可能单纯折腾累了，就瘫在酒店里多躺尸几天。

最久的一次，她在一座城市待了近三个月。当初离开蕴州的时候，徐悦宁多少带了点宣泄报复的情绪，对过去中规中矩、勤勤恳恳工作生活的报复。

那时候她借着情绪上头，还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诸如“反正手里的钱怎么花都花不完，就算公司明天倒闭，自己也能纵情无忧地活好几辈子，滚滚滚，傻逼工作全部都给我滚！”

“我实在已经够努力了，努力想跟徐慧媛亲近想多照顾她一些，可结果只离她越来越远，努力真诚待人，用心经营感情，结果猝不及防就被垃圾给糊了一脸。既然如此，这些属于过去的，抓不住却又折磨着自己，让自己难受的东西，也通通滚开吧。”

徐悦宁很快发现，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努力做心理建设，中规中矩和勤勤恳恳是需要规训以及培养的，自由自在和放松享乐则是人类的天性。

天性一经释放，轻而易举就能战胜后天的培养。就像这几个月来，徐悦宁偶尔也会想起她那坎坷的认亲路和糟糕的恋爱经历，但只是那么淡淡的想起来，并没有什么波澜了。

再回蕴州是半年以后。

因为助理的一通电话。

“BOSS。”电话那头说，“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因为确实已经有阵子没接触过工作上的人和事了，听到助理的话，徐悦宁顿了几秒，疑虑发问，“ST……该不会真的这么快就破产了吧？还是说惹上官司要被查封了？”

“哈哈，怎么会呢？”干笑几声，对面赶紧把联系她的目的给说清楚了。

本月中旬，会举办一场先进人物表彰大会。

虽然承办方是蕴州电视台，但范围却是全国的，届时全国各界的先进代表都会前往参加，还有不少领导将一同出席。

蕴州本地选出来的代表总共有八个，蒋倩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阔别半年，她再次坐上回国的航班。

蕴州的气候四季分明，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晚秋，现在正是早春，温度差别不是很大。

从出站口出来上车，“咔嚓咔嚓”，快门声伴随着闪光灯接连亮起。

徐悦宁抬头，发现斜对面不远处，有个穿卫衣的女生垂下手机快速走开。

周围人流量很大，徐悦宁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拍自己，倒是旁边助理笑着说道：“BOSS，你这么久没露面，这回难得在机场被人碰见，估计又要被冲上热搜了。”

“不至于吧。”徐悦宁觉得她在夸张。

自己的确自带流量，也算半个网红，但毕竟不是明星，哪可能随便坐个飞机就冲上热搜？

助理笃定地朝她点点头，说:“至于。”

*

“等等，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互联网吗？”

徐悦宁边问边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不是回国，而是打开了平行世界的大门。

怎么半年不见，她在网上的形象变得如此……光辉优雅？？？？

当然，她，以及从前的蒋倩留在网上的痕迹并没有消失或者更改，只是风评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以前和网友对骂，被当做素质低下铁证的录屏，现在下面的评论都是记笔记要跟她学语言的。

以前被当做笑料传播的鬼畜视频，现在也有一堆人高呼可爱，她穿过的衣服，办公室偶然露出的摆件，全部变成了销售爆款，供不应求。

如助理所预料的，这次回国的消息果真也很快冲上了热搜，很多人猜测她去了哪里，好像不管她到底去了哪里，是去工作还是度假，都能得到充分的认同，都是很多人向往学习的榜样。

“专门给我买了营销？”徐悦宁猜测形成现下这种局面的原因。

“没买。”助理摇头，“都是营销号自发的杰作。”

营销号嘛，三天两头得推点吸睛的东西出来，蒋倩这么个既具备网红属性又具备豪门背景的人物，也经常三天两头被他们拉出来遛遛。

前不久，有条以她为主角的营销内容数据爆了，加上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她最近风头堪比顶流明星。

徐悦宁“哦”了声，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样。

网络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真真假假，风向常常变幻在猝不及防间。说不定再过两个月，她就又被踹回到人人喊打的泥沟里了。

网络评价真没什么好在意的，徐悦宁想，但当这股热度同时蔓延到了线下……她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轻微的、兴奋和得意。

倒了两天时差，她开始着手挑选活动当天要穿的衣服。作为各大品牌的常客，最高级别VIP，多数时候，蒋倩都要求品牌方直接把新款送上门供她挑选。

徐悦宁却不喜欢私人领地随便有外人进入，啊，这里说的外人虽然也包括那些陌生工作人员，不过更多是特指一个粘人的小模特。

小模特是她在一家悬崖酒店游泳时候认识的，身高190，宽肩窄腰大长腿，因为是混血，中文说得不错，主动请缨给她当起了陪玩。

接到助理电话决定要回国的那天，小金正在酒店套间的厨房给她洗葡萄，亚热带地区生长的葡萄饱满圆润，紫到发黑，一口咬下去汁水满溢，又滑又甜。

而年轻男人的眼睛比葡萄还黑，炙热又缠绵地直视着她，“倩，我不想让你离开。”

食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到柔软的嘴唇，徐悦宁无奈笑道:“没办法啊宝贝，你知道我也很舍不得你。”

然后她挥一挥衣袖就利落走人了。

然后小金居然紧随其后也跟来了蕴州。

“倩，你到了吗？我妈妈从没告诉我国内的交通这么可怕，我敢说我坐的车至少已经有二十分钟没移过地方了！”

“要命！我是不是没这个荣幸陪你选出那件重要的衣服了！”

徐悦宁:“大概是吧。”

小金:“拜托再等等我！半小时内，我保证跑也会跑去！”

这会儿徐悦宁已经逛完了两家店铺，也买了几套上身效果不错，适合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不过女人的购物欲燃烧起来，哪是区区两家店就可以熄灭的？

又见对方如此积极热切，便决定好心满足他这个愿望。

刚打完一句话发出，耳朵里传进压制了，但效果和没压制一个样的惊呼，“蒋倩，快看！那是不是蒋倩？！”

“……”

徐悦宁忍俊不禁抬头，笑呵呵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一怔，明显有些尴尬，不过可能从徐悦宁友善的反应中得到了鼓舞，过了片刻，竟拉着朋友直接来到她面前，带着几分羞涩说道：“小姐姐你好，我超喜欢你的，把你的经典直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入手了好多你的同款周边，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签名这种事……莫名感觉有点羞耻，徐悦宁提议，“不然我们还是合个影吧？”

“啊啊啊对对对！差点把合影忘了！”

这小迷妹显然也是个富婆，而且追起星来特别容易上头，一时激动，非要抢着替徐悦宁买单。

徐悦宁拒绝未果——主要是在体力这方面输给了活泼的年轻人。

她再次笑呵呵提议，“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我们今天就一起逛街吧。”实则笑容里藏着一抹呼之欲出的劲头。

走着瞧，你给我买过的单，我今天必定要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