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被剥成黑洞，云落在大地，石塔山顶上，火鸟送来带柄的十字树杈，第七位勇士将要复活太阳。”

第一卷：大梦埃及

03.

盖勒特的爱情大起大落，但这恰好符合他的美学。只要阿不思还愿意理睬他，他就总能从那带刺的话中找到蜜意，甚至，带着锋芒的阿不思似乎还更称他心意。

“阿尔。”他像只伸完懒腰的金羽狐狸，倚着沙发后背，拖着脑袋看向阿不思，“我愿意花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来欣赏你闹脾气时的笑容。”

阿不思立刻收起微笑。

“你说拉美西斯墓穴里的陪葬品也能让我这么惊喜吗？应该是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但都比不上你美丽。”盖勒特笑着说，“我觉得是梅林的旨意，把你又送回了我身边。那么我们明天一起去尼罗河西岸吧？古埃及人将日落西地当作亡灵归处，我想法老墓也不会建在其他地方了。”

阿不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举起魔杖对准自己的耳朵：“闭耳塞听。”

这样简单的咒语他本不用念出声音来，因此，他的用意并不难猜。

盖勒特不说话了，视线跟着阿不思的身影游走……他拿着魔药跪坐在床榻边，裤子一瞬紧绷，包裹出后臀挺翘的弧度，细汗黏起皮肤与衬衫，盖勒特能隐约看见腰肢的曲线。面对阿利安娜时的笑容与方才截然不同，“阿利，能坐的起来吗？”阿不思用羽毛般轻柔的嗓音说，挠的盖勒特心痒。

喉结滚动，盖勒特蓦地站起来，膝盖顶开矮桌在木地板上划出声响。

“我下楼喝一杯。”他说。

最后一缕烛火被熄灭，夜深了。

盖勒特与画像里的埃及贵族们没聊太久，他们只会反复说那几个连麻瓜都知道的神话故事。画像里的狼头人——阿努比斯，也显然没有一丝灵魂。但这并不意外，盖勒特想必自己不是来寻找荷鲁斯之眼的第一人，线索要是真这样显眼，荷鲁斯之眼就早该问世了。

放下还剩大半啤酒的玻璃杯，盖勒特回到房间。漆黑中，阿不思坐靠在沙发上睡去，为枕着他双腿入睡的女孩避去月光，魔杖紧紧攥在手里。

“睡得不安稳啊……”盖勒特喃喃自语，他边靠近边小心翼翼挥动着魔杖将阿利安娜放至床榻，最后拦腰抱起沙发上的阿不思。沙发到床不过几步之遥，盖勒特故意走的缓慢……月光下，赤褐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注意到怀中人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晚安，阿尔。”黑夜中，盖勒特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第二天早晨，盖勒特第一个醒来，在狭窄的沙发上他没能睡一个好觉，他坐起来，双目惺忪地盯着床榻上熟睡的阿不思——深怕一合上眼，对方就跑了。

但意外的是，阿不思竟没有拒绝和他一同前往帝王谷，他们将阿利安娜安置在旅店，并布下两层结界咒才安心离开。

未曾去过的地方无法施展幻影移形咒，因此，去往尼罗河西岸只能乘船。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前面有几个麻瓜，我去偷点麻瓜货币来。”盖勒特眺望远处岸边的旅人，又看了眼码头的船夫，“或者直接对这个麻瓜……”

“停。”阿不思打断道，“我想我需要和你再确认一下，我们要去的不是阿兹卡班，对吧？”

“放心，我父亲这根备用魔杖不在魔法部的管辖范围。”盖勒特扬眉，笑的得意，“不然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阿不思想了一会儿，最终低落道：“的确没有……那你去、吧。”他没能说出‘偷’字。

“遵命。”盖勒特凑近他耳畔小声说，“绝不会脏了我们黄金男孩[1]的手。”

“或许我们可以塞些银西可作为交换，只需要将它们烧成普通银块就行！”阿不思叫住刚想离开的盖勒特，语气比刚才喜悦一些。

“啊……这好麻烦。”盖勒特一脸不耐地回头，对上那双刚燃起光亮的蓝眼睛，他叹了口气，接过对方递来的货币，“行，我会给他们的。”

解决了货币的问题，盖勒特又意识到语言也是一大障碍，正当他后悔没尽早用夺魂咒时，阿不思已经和船夫沟通好，招手示意他上船。

“你会说埃及语？”盖勒特问。他轻松一跃落在船上，却没有引起船的动荡，一旁的船夫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是阿拉伯语，埃及很早就没了自己的语言。”阿不思没有看他，张望着四处的风景，漫不经心地回：“在古埃及灭亡后的大约200年间。”

阿不思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游学旅行，此时看着尼罗河岸边的植被都觉得相当新奇，嘴角的笑意难掩，他又伸手摸了把湛蓝的河水，是凉的，恰好可以洗去太阳留在皮肤上的灼热。

今日是个艳阳天，阿不思的身周像是有光域围绕一般，身后的湍湍河流折射出钻石般的光点，盖勒特眯起眼看着，品出了些圣光朦胧的美感。

“你是怎么打听到荷鲁斯之眼的？”盖勒特又问。

阿不思仍然不看他，淡淡道：“麻瓜童话里看到的。”

“你还会看这种东西？”盖勒特有些惊讶。

“不。”阿不思终于回过头来，“是去采购时意外发现的，不列颠的巫师商店出现了一本麻瓜童话……简直像故意放在那儿似的，很难不在意。”

“童话当史料看，你真可爱，阿尔。”盖勒特歪头，笑得戏谑。

阿不思也回以他笑容：“因为《三兄弟的传说》找来戈德里克，你也不赖。”

“你说得对，宝贝。”盖勒特点点头，“真相往往藏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请别这么叫我。”阿不思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行，我想我们是该说清楚了。”

盖勒特仍然笑着，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那天的事，我不想再追究更多，阿利安娜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说你有苦衷，我也不想评价，这一整件事我都不想再回忆。我不想总是对你恶言相向，所以……”阿不思看向别处，“离开埃及后，我们之间可以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

“为什么？”盖勒特努力调整呼吸。

“因为我了解你。”阿不思朝他看过来，眼神或语气都很平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盖勒特。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也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

“除了我还有谁能爱你？”盖勒特的发音都在颤抖，他再也笑不出来，“你说过只有我能懂你。”

“那时我被热恋冲昏了头脑。”阿不思笑着摇摇头，“如今我冷静下来了，我们就好聚好散，行吗？”

“你现在才是不冷静！”盖勒特忍不住拔高语调。

“我不明白。”阿不思的笑容愈发苦涩，“你有我们的血盟，我永远无法与你对抗，这还不够吗？”

盖勒特怔住了，蹙着眉不可思议道：“什么？”

“盖勒特，放过我吧。”阿不思叹声。

“不是你说的要和我一起重塑这个世界？”盖勒特往前努了努身子，步步紧逼。

“因为那时的我爱你，但这并非我的本意。”

“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盖勒特冷下脸，“哈？那时？”

这是盖勒特闹脾气时一贯的口吻和姿态，阿不思再熟悉不过，他不回话了，心中祈祷对方不要再这样发作下去。

“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盖勒特坐回去，面色阴沉，也不再看向他。

沉默持续到船靠岸，盖勒特率先上岸，大步走在前方，余光无处安放。他仔细听着身后阿不思的脚步声，每每感到声音渐远时又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等待着阿不思可以先开口。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的金字塔还是芝麻般大小，盖勒特的耐心濒临耗尽，他猛地回头抓住阿不思的手，“啧，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

“啊？”阿不思来不及反应，“你说什——”

“抱紧我。”盖勒特用力将他往怀里拉，“幻影移形！”

猝不及防的落地使阿不思重心不稳，他不自觉抓紧盖勒特的衣领，惊魂稳定道：“梅林的胡子啊……”抬起头便看见笑容灿烂的罪魁祸首，他很快反应过来，怒瞪盖勒特一眼就立刻将人推开。

盖勒特朝后退几步，噙着笑，举起双手：“别生气，我不碰了。”

阿不思撇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在身旁高耸的金字塔，摊平手掌贴上那土黄之壁，眉头越皱越紧：“金字塔简直像个能量场集中营！”

“什么意思？”盖勒特疑惑地走近，也将手掌贴上去，“梅林啊……这真的是麻瓜造出来的东西？”

“能感觉到吗？”阿不思严肃道，“这里的能量感应是外面的十倍都不止……”他将手松开，“看，现在我什么也感应不到。”又举起魔杖，杖尖蹦出一颗蓝色光球，阿不思闭上眼说：“即使施咒也只能感应到你的魔法磁场而已。”

“但摸到金字塔时，我眼前简直像能看见亡灵簿……这地下埋了太多尸骨。”盖勒特也沉声说。

“我来前去麻瓜书店做了些功课，他们记载的也不多，连史料都不完整。”阿不思从背包里掏出童话书，“我觉得反而这本书会成为重要线索。”

“就像《三兄弟的故事》一样？”

“就像《三兄弟的故事》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说。

“噗——”盖勒特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哈！我们真是天生一对，阿尔。”

阿不思不理他，翻开书页：“有两则故事都提到了埃及的荷鲁斯之眼，这是第一则，讲述了它的治愈神力……喏，你看。”他指了指书页上的插画——拥有荷鲁斯之眼的巫师正在为小女孩驱赶身体里的黑色雾团，“这太像默默然了，不是吗？”

盖勒特点点头，“我姑婆家的手抄书上有明确记载，奈菲尔塔利曾用荷鲁斯之眼治愈过她的女儿，也是一位默然者。”

“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妃？她拥有过荷鲁斯之眼？”阿不思诧异道，“这就是你昨天说到拉美西斯的原因？”

“那不然呢？”

“埃及麻瓜史上有太多拉美西斯了，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了一个……”阿不思越说越小声，低头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盖勒特问。

“等等……等一等……”阿不思喃喃自语着，用手示意盖勒特继续说下去。

“书上有记载，拉美西斯二世能长寿的原因也是荷鲁斯之眼，并且，他出征时也会戴上微服出行的奈菲尔塔利。据记载，奈菲儿塔利能够与神对话，我在想，这会不会也有荷鲁斯之眼的功劳？”

“我想起来了！”阿不思蓦地抬起头，蓝眼睛闪着光亮，“就是在拉美西斯二世之后，越来越多法老王都和着了魔似的重复用这个名字！”

“这能说明什么？”盖勒特歪头。

“说明世人将他封神，后来的法老王也希望能得到神力。”

“他封什么神？封奈菲尔塔利还差不多。”盖勒特不屑道。

“可奈菲尔塔利是女巫啊！”阿不思一脸理所当然。

“阿尔，我忘记和你说了。”盖勒特迎上对方疑惑的眼神，“在古埃及，巫师与麻瓜们是和平共处的。”

“什么？”阿不思懵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啊……也是，之前的猎巫运动……麻瓜曾经是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你倒是提醒我了。”盖勒特说，“当年奈菲尔塔利在民众里的呼声很高，所以我想，她的墓穴一定建得很风光。这可以为我们避去不少弯路。”

“聪明。”阿不思脱口而出，“拉美西斯二世的也是。不过，你说他的长寿都归功于荷鲁斯之眼，可我怎么记得奈菲尔塔利在他40多岁就去世了？”

“这不重要，阿尔。”盖勒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金字塔，闭上眼感受信息场的流动。

良久，阿不思拍了拍他：“这很重要。”

“啊？”盖勒特早忘了上一个话题，看着眼前神情凝重的俊朗面孔不解地问，“什么？”

“奈菲尔塔利不可能那么早就去世。”阿不思义正严词道，“你想，如果法老王自己可以使用荷鲁斯之眼，那他为什么不将这样的宝物延续给后代？即使有私心，大臣子民也不会同意，更何况他走后的埃及可谓是一路衰退直至灭亡。还有，我不认为他一个麻瓜能够催动荷鲁斯之眼。”

“说的有道理。”盖勒特赞许道，“记载上有写到，奈菲尔塔利走后荷鲁斯之眼也跟着消失了……”

“奈菲尔塔利那时一定就在他身边，荷鲁斯之眼也是……他们都被藏起来了。”阿不思肯定地说，“这之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很难猜测。但我想，荷鲁斯之眼很有可能和法老王一起下葬了。埃及人相信重生之说，所以，有荷鲁斯之眼傍身，对法老来说无疑是一种能够成功重生的最强加持。后来的法老也大概是想要成为他的转世，才会给自己起一样的名字。”

“所以我们只需要将目标对准拉美西斯二世的坟墓？”盖勒特心领神会，“作为灭亡前最成功的一位法老王，陵墓想必是最辉煌的那一个，我们只需要通过金字塔来感应这四周能量场最强的一片土地就行。”

“或者最弱的那个。”阿不思补充。

“为什么？”

“荷鲁斯之眼也很有可能想要隐匿自己的踪迹。”阿不思又翻起书，停留在其中一页，说：“看，这是第二则荷鲁斯之眼相关的童话。”

盖勒特接过书，粗略地翻完，“这不就是奈菲尔塔利的故事？只是把法老王换成了伯爵，把女儿换成了儿子！”

“对。”阿不思也紧盯着书页的插图，“和我想的一样，这本童话上的故事果然都是真的，是当时的知情人留下的线索。”

“最后，伯爵夫人被关进了小黑屋，儿子也郁郁而终……”盖勒特对着念书出来，“难怪你觉得蹊跷，这哪里是给孩子们读的童话！”

当他再抬起头时阿不思已经走远，盖勒特合上书追上去。

阿不思顿住脚步，抬高手抚摸石壁，同时仰头看向几乎耸入云霄的塔尖，“我想我们得到那上面去。”说着他漂浮起来摸了摸上方的石壁，又朝下方喊道：“越往上走，能量感应也越清晰！快跟上，盖尔！”

盖尔。

盖勒特勾起嘴角，一跃而起，像只张开羽翼的金色大鸟，“来了！”

文末注释：：

[1]：黄金男孩：golden boy，指受欢迎的男孩，天之骄子之类的。（应该也有很多读者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毕竟中文里不这么说，还是怕万一有人看的一头雾水?本想用“模范生”“好好先生”都觉得在这个语境下不够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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