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齐尔死于一个静谧的夜晚，没有暴雨，没有雷电。
19岁的文达罗齐尔看着父亲僵硬的尸体——嘴唇已经乌紫，口型停留在那句没能道出的“为什么”。她站在原地粗喘许久，绿眸暗淡而幽空，最终，她缓缓跌坐在地。
文达的身周开始发冷，如同地上的尸体。她似乎能听见风暴雷鸣的声音，但看向窗外，是万里无云的黑夜，圆月明亮。忽地，一只黑鹰停在了窗沿，很快化作一位高大的金发男人落入罗齐尔府邸。
“先……先生。”文达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说。
男人的发梢被月光照亮，金光熠熠。是盖勒特，他款款向文达走来，黑色衣摆被风扬起，向女孩张开一边的臂膀。
泪水瞬间从文达的眼眶中溢出，她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倒向盖勒特怀中，压抑着呜咽声，双手紧攥男人的衣领。
“做得很好，文达。”盖勒特在她耳畔低喃，“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杰出的女巫。”
“我……”文达哽咽了，“可那、是我父亲……”
盖勒特的异瞳一瞬降到冰点，他抓住文达的后领将她用力扯开，一字一句道：“那不是你的父亲，那是和麻瓜勾结的懦夫。是打压你、欺辱你、说你一辈子也做不了领袖的恶魔。你要认他做父亲？”
文达死死咬住嘴唇，泪眼婆娑，她拼命摇头。
“好啊，做他的女儿。”盖勒特冷笑，“那你现在就该嫁去某个愚蠢的圣族家里，冠上你那愚蠢的丈夫姓氏，做一个天杀的愚蠢家庭主妇，像头蠢母猪一样不停地给他生小孩。到你死的那一天。”
“不……呜……”文达的脸上挂满泪痕，她呜咽着，渴望几秒钟前的那个拥抱。
“那你还做什么家族领袖呢？还来我的联盟完成什么革命呢？你想做一个蠢到极点的圣族小姐，我那天就不该救你。”盖勒特松开她的后领，冷哼一声，阴沉着脸。
“对不起……对不起……”文达不停擦拭眼泪，“我只是害怕……对不起……我不是——”
下一秒，盖勒特捏住她的下巴，扬起少女的脸——
文达再次看见金发男人的微笑，如同他们初见时那般惊鸿一眼，黑夜中狡猾迷人的一抹弯月。可她的心在颤抖，更多的是因为恐惧，而非悸动。
“那当是我误会你了，文达。”盖勒特沉下嗓音，挽起嘴角，“害怕吗？”他将女孩揽入怀里，“但巫师联盟不需要胆小的孩子，怎么办呢？”
突如其来的温暖像是要将恐惧融化，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文达抽泣着小声说：“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没关系，慢慢来，文达。”盖勒特低声说，“你做得很好……你是我最重视的部下之一，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你只是还有些年轻。”
文达紧攥着他的衣领，像是抓紧了最后的安稳归处，她用力点头。
“好了，那接下来该清理现场了。”盖勒特推开她，不动声色地用无杖咒清理干净衣服上的泪渍。
文达只觉得四肢已经不听使唤，重新瘫坐在地上，最终还是盖勒特替她做完了收尾工作。
她本以为又要看见盖勒特失望的眼神，但当她看向那双冷冷冰冰的异瞳，却是那么温柔、让人沉溺。
“现在我们看见的世界一致了。”盖勒特微微偏过头，噙着魅惑的浅笑，他扬起手臂，玻璃窗外骤然升起十匹夜骐——
漆黑的龙翼庞然展开，夜骐们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尖锐。这些冥府的黑暗骑士们被绳索拴链在一起，仿佛这静夜中的风暴。
盖勒特蹲坐下来，“你不是希望走近我吗？你做到了，做得很好，文达。”
文达幽暗的绿眸中燃起一颗渺小星光，如同无垠宇宙中坠落的流星。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是一个弑父的恶女……”盖勒特抬眉，“你是伟大的涅墨西斯*、铁面的正义，即使世人蠢笨无知，我也会替所有人歌颂你。”
文达呆滞地眨了下眼，一颗热泪点亮幽暗的府邸，它滚落下来，然后又是一颗。
“好好休息，明天见。”盖勒特站起身，翻窗跳上了夜骐之躯，很快驾着它们消失在夜色。
人在溺水时会拼命挣扎、会抓住可视范围的一切生机。一根带刺的花枝，也能在危急关头被视作救命稻草，哪怕满手鲜血，溺者也会在上岸时对它感激不尽。
盖勒特善于利用人性的脆弱。
文达罗齐尔的确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巫，头脑不凡、疑心重重、野心勃勃，将她打磨成一把合手又锋利的匕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驯服一头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兽，需要绝对足够的耐心。
如果没有恐惧，那就制造恐惧。
耗时4年，盖勒特终于迎来这次完美的收网——
彻底驯服了文达、铲除了老罗齐尔、罗齐尔家族和法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盖勒特驾着夜骐驰骋在高空，脚下的城市缩影朦胧。
他解决了文达罗齐尔，下一个就是安倍夜雀。
只是这些年来，看似单纯的夜雀却露不出一丝破绽……她赚着那些不多不少的金加隆，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让人捉摸不透。不仅如此，他分明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她，夜雀却一日比一日更加提防他。
或许他应该改变策略。盖勒特沉思着，神色肃穆。
五天后，维克托送来了阿不思回到欧洲的消息。
“需要把行程后移吗？”维克托检查着行程表说，“近七天没有对外行程，可以自由安排。”
“那我今晚就先走了……对了，阿不思回来有多久了？”盖勒特扬起单边的眉毛。
“今早刚到的。”
盖勒特点点头，“安倍的实战队训练得怎么样了？”
“安倍小姐觉得A到D队还勉勉强强，剩下的都不行。”
“那么有四支队伍可以上战场……”盖勒特喃喃道，“不错，依照这个进度，年末能再出两支小分队就足够了。”
维克托听不明白盖勒特在说什么，但他大约能猜到一二，或许是他的老板又预见了什么……大概率，今年年末的欧洲是不得安生了。
简短的谈话结束，盖勒特很快披上外衣准备回戈德里克，当他的脚步才迈出书房大门时，他又骤然一怔。
“对了，安倍夜雀在这儿吗？”盖勒特回头问。
“在的。”维克托说，“就在一楼，我刚才上来还看见她了呢。”
是的，获取夜雀的信任没那么简单，盖勒特需要更多人的帮助。
他百般诱惑才将夜雀骗来了戈德里克。女孩原本的打算是去维也纳的巫师酒馆小酌一杯，她早早在英国游玩了半年，实在兴趣缺缺。还是听闻了阿不福思的羊场、在霍格沃兹任教的阿利安娜有机会带她去学校转转，夜雀才算是来了兴趣。
一小时后，戈德里克，邓布利多家。
“没有人？”夜雀张望着空荡荡的木屋，满意地勾起嘴角，“嗯，我喜欢这儿的装修。”
盖勒特没有理会她，高喊了一声：“阿不思！”
下一秒，盖勒特身后扑来一条蝰蛇，张着尖牙血口冲他嘶叫。
盖勒特狰狞地放大异瞳，手中的老魔杖冒出点点绿光，但很快熄灭。他反手将蛇禁锢，杖尖喷射出一道强力气流将它击向墙壁。
蛇在撞击的瞬间蜕变为一位瘦小的女孩，她咬着牙，含泪的眼底猩红。
“纳吉尼！”
浴室的门被推开，阿不思惊恐地看向混乱的客厅。他的红发湿漉漉，睡衣也穿得潦草极了，显然是紧急出浴的模样。
“盖勒特？”阿不思张了张嘴，但很快被纳吉尼吸引走目光，“梅林的胡子！！快给纳吉尼松绑！”
“噢——”盖勒特听话照做，于是下一秒，纳吉尼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年半未见，这样的重逢谁都始料未及。
阿不思花费了不少口舌才将一切都解释清楚。纳吉尼的成长环境十分极端，她并非普通的孤儿，花点钱、办点手续、送进霍格沃兹就能了事……阿不思本就为‘如何社会化纳吉尼’而操碎了心，这下他只觉得更加难办了。
“我可以解决这一切，亲爱的。”盖勒特轻松地笑笑，他揉揉阿不思的湿发，转瞬之间，便用无杖咒将那头红发烘干。
“噢……谢谢，我都忘了。”阿不思这才想起他未干的头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盖勒特，但纳吉尼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恐怕她在纽蒙迦德也会捅出大乱子。”
“血咒无法破解？”盖勒特歪了歪头。
“至少目前是……”阿不思蹙着眉沉思，哀愁地叹了口气，“但血咒不是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盖勒特盯着他的侧脸——脸颊有水蒸气留下的绯红，阿不思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可他只能看见那双开合的唇瓣——湿润又饱满，娇红的舌尖时不时顶向上颚。
许久没见，他注意到阿不思的变化有些惊人——白皙的皮肤晒深了些，有一种熟透的美感。南美与印度的伙食看起来还不错，阿不思的脸颊长了些肉，身材似乎也比之前更丰腴。
盖勒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咔哒’，木屋大门被打开——
阿利安娜与阿不福思在这时回到家中，及时打断了盖勒特的想入非非。
阿不思连忙招呼起所有人，一阵寒暄问好过后，阿不福思便自觉走进厨房烹饪起晚餐来。
有了新成员的加入，阿不思继续分享起游学的趣事，这是阿利安娜原本吵要听的故事，只是到了晚上，她却显得兴趣缺缺……
阿利安娜早就听闻安倍夜雀的大名许久，在她的印象里，夜雀应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一板一眼的日本人。长相也大概是像安倍大和那样：方脸、粗眉、细长眼。
毕竟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夜雀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阿不思，他正讲到印度麻瓜世界与魔法世界的极端差异，这让夜雀萌生了去印度转转的想法。
梅林啊……阿利安娜暗叹着，她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瞥向夜雀，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从进门的第一刻起，她注意到了这位日本少女。比如和夜雀握手时，她发现对方竟比自己还高一个头……这样高挑的身姿在日本可不常见。
再比如夜雀并没有长着一张方脸，她的下巴很尖，皮肤很白，眉毛细长凌厉，一双丹凤眼如墨似玉。她身着一袭便利的黑色武士服，乌发被高高扎起，粗略一看，倒像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因为是半妖，所以才这么好看吗？阿利安娜疑惑地想。
阿不思在无意中瞥见妹妹异样的眼神，心下立即有了猜测……
滔滔不绝的分享让人口干舌燥，临睡前，阿不思只觉得嗓子眼酸涩不已。
可晚餐时不止有阿利安娜走神，还有盖勒特——他在卧室门关上的刹那就一把拥住阿不思，碎碎念几句后便急不可耐地吻上恋人的脖颈。
“等一等……”阿不思推开他，“我嗓子疼，得去调个魔药喝。”
“啧！”盖勒特不耐烦地闷叹，伸手召来床头的老魔杖，为阿不思施下一个疗愈咒。
“噢，谢谢。”阿不思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的疗愈咒有很大进步，盖勒特。”
“谢谢，宝贝。”盖勒特从热吻中抽离片刻，他急促地喘息着，勾起嘴角，“但我现在更想让你知道，有关我另一方面的进步……”
阿不思拗不过他，任凭对方肆意抚摸自己。尽管他还想聊些什么，可盖勒特显然只想着另一方面的‘交流’。
云雨积压了太久，这一晚阿不思被折磨得不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小睡到大的、还算坚实的木床能摇晃得如此剧烈。年过三十的他已经没了刚成年时的旺盛精力，盖勒特却和他截然相反，只是比年少时多了一些温柔和小心。
有关巫师联盟的消息，直到第二天独处时盖勒特才向他娓娓道来，而阿不思也分享了自己在印度魔法日报上看见的消息。
“我还以为是我的预言出错了……”盖勒特紧抓着一张报纸，他看着横尸遍野的新闻图片说：“这个画面我预见过，只是单凭预言我无法确认事发地点。预言家日报几乎不报道麻瓜世界的消息，可麻瓜报社我也没见过相关信息。为什么印度的巫师能捕捉到这些消息呢？”
“亚洲的巫师们似乎都很关注麻瓜世界的动向。”阿不思指了指报纸上的一个段落，“这几句的意思是：近年来，欧洲麻瓜们的科技武器发展迅速，欧洲巫师们却忙于抗议《保密法》，不知他们是否考虑过魔法世界暴露后，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招架住麻瓜们的攻击呢？”
“我不是想要真的推翻保密法。”盖勒特思索道，“日本的情况我也看见了……只是，阿尔，你知道吗？革命永远无法一步到位，如果不激起民众对保密法的愤怒，这规则就永无修改之日。但人群中，理智者永远是少数。”
“我明白……”阿不思沉叹，“但那时候你怎么办？你站在了两个立场之外。”
“是的。”盖勒特放下报纸，“但人群需要领袖，领袖不会站在山脚下的任何一处，而是站在山顶。”
“盖勒特……”阿不思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凝重，他停顿片刻说：“告诉我你的计划，所有的一切。”
*涅墨西斯：备受尊崇的复仇女神，惩罚丑恶替天行道，象征着冷酷无情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