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贺岚一进房间就把自己背着的包随意丢在了椅子上，一边在房间找陈晓荣，一边大声喊着她，“老妈！”

陈晓荣在厨房做饭，炒菜的声音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掩盖住了贺岚的声音，陈晓荣模模糊糊不知道他在喊什么，只是凭着感觉探出脑袋来回应了一句：“我在炒菜！”

贺岚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上了一件舒服的居家服，拖哒着拖鞋懒懒散散地打开了冰箱门拿了一瓶牛奶喝。喝得时候唇边沾上了瓶口的奶渍，活像是给他粘上了一圈白胡子。

他毫不在意地一抹嘴，倚着厨房门慵懒地站着。左脚轻轻搭在右脚上，在空中一点一点的，端得是一副自在模样。

“妈，明天我有一个朋友会来我们家。”贺岚又喝了一口奶，含在嘴里小口小口地吞咽，瞧着在向锅里面洒调料的陈晓荣说。

“有朋友要来？”听到这话，陈晓荣把抽油烟机的功率放小了一档，轰鸣声顿时减弱，让她能够更加清楚地听见自家儿子在说些什么。

贺岚从初中开始就会时不时地带自己的好朋友来家里面玩，几个同龄人平时玩得嗨了就直接留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陈晓荣向来不反对这样交往的行为，久而久之，那几个和贺岚玩得铁的男生，陈晓荣或多或少都了解了一些。在看到贺岚和这些人能够玩得开的时候，也会为他交到好朋友而感到开心。

然而那毕竟还算贺岚小时候，现在人都十七岁了。再不管一管他的交友情况的话，陈晓荣担心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贺岚会带着一个姑娘回来，然后在她震惊和难以接受的情绪里告诉她，他们在一起了。

所以她立即警觉了起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甚至都没有耽误她炒菜的速度。陈晓荣一边用锅铲翻炒着锅内的菜，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提了一句：“男的女的啊？”

“是一个男孩子。”贺岚没有陈晓荣那么多的心眼，也实在不是妈妈心里面想得那种情况。所以他爽快的把程言透了底，介绍了一点他的基本情况：“是我同桌啦，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

“哟？”陈晓荣听到贺岚说是一个男孩子后，才放下心来。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开明的母亲，不会反对自家孩子谈恋爱，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贺岚有那个本事去承担爱情带给他的后果。

难得听到他夸其他男生长得好看，陈晓荣觉得有些新奇，存了点搞怪的心情去问他：“和你比，是你长得好看还是你那个朋友长得好看啊？”

“妈，”贺岚的奶已经快喝完了，索性最后直接一饮而尽，把瓶子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他皱着眉头去看菜已经炒得差不多了，正在装盘的陈晓荣，无奈地说：“你这话说的，哪有这样去比的啊！”

“开个玩笑啦。”陈晓荣看到贺岚吃瘪，哈哈笑了出来。她把盘子递给贺岚，指挥他端到桌上，然后打开水龙头洗锅，打算再炒一个菜。

贺岚乖乖照过，又折返过来靠在门上去看陈晓荣，好奇地问她：“妈，你还要炒个什么啊？”

“炒个青菜吃吧。”陈晓荣放了一盆水在洗菜，闻言头也不回地答道，“再不吃掉的话这些菜就要烂掉了，怪可惜的。”

“行吧。”贺岚听到自家太后大人这样说，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低着脑袋看着地板发呆。陈晓荣洗完了菜，把青菜放在菜篮里沥水，一转头看到他这副懒散样子，嫌弃地瞥了一眼，又打发人去收衣服：“站着干嘛？没事儿做啊？”

“没事儿做就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去把阳台的衣服干了的收进来，然后把衣服折了放在橱子里。一天天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干嘛。”

“得了。”贺岚一抬手，语调都拖得悠长，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拖哒着拖鞋去收衣服去了。

饭桌上，陈晓荣又想起了贺岚说的那个朋友，夹菜时随口提了一句：“你那个小同桌，他什么时候来啊？”

贺岚专心致志地吃着饭，头也没抬地答了一句：“不知道，我们约的是早上，应该九点多钟十点多钟吧。”

“况且他是第一次来，路上估计还要找一下方向，应该没那么早到。”贺岚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自家老妈，“你明天中午回来的嘛？”

“上班噢。”

“啊？”贺岚一下子不淡定了，赶忙坐直了自己的身体，微微前倾去抵着餐桌边，不可置信地说，“你之前不是说这几天会回来吃饭的嘛？”

“临时通知了加班。”陈晓荣用筷子不断戳着碗里面的米饭，那力道好似在发泄自己不爽的心情。

“你要是不回来的话，那我和我朋友明天中午吃什么？”

“你是少爷嘛？”陈晓荣本来就要加班，一听到贺岚这话顿时更不开心了，白了他一眼，“你多大了？十七岁了吧，不小了欸，随便炒个菜煮个饭什么的就行了，吃什么东西你还问我？”

“可是……”贺岚刚想要辩驳，为自己伸冤，就被陈晓荣打断了话语，憋屈地看着她，然后又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可是什么可是！”陈晓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贺岚垂下头的发旋，曲起食指敲了敲餐桌，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再说了你自己不是有钱嘛？实在不会做饭的话可以带你的朋友去外面吃点东西啊。”

陈晓荣说完，又狐疑地看了贺岚一样，语气有些犹豫：“别告诉我我之前给你的钱你就已经用完了？”

“没。”话音刚落，贺岚就立马抬起头来反驳，陈晓荣这才把自己的心放了下去，自顾自地继续吃饭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被训的气氛属实尴尬，贺岚有心想要打破僵局，便开始聊起来了自己班上的趣事和交到的新朋友，时不时的给陈晓荣说一些和程言在一起经历的有趣的故事。

陈晓荣耐心地听着贺岚絮絮叨叨，偶然发表两句自己的见解，告诉贺岚要怎么去为人处世，知世故而不世故之类老生常谈的鸡汤理论。贺岚虽然每次听到的时候都兴致不高，低垂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毫无兴趣的表情，却还是没有贸然打断她的话。

洗漱完毕，贺岚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直接一个倒身仰面扑在了床上。

他的手在床上四处摸索，想要拿到自己的手机，可是摸了半天还是没有摸到。贺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撑着一只手来支起身子，手心陷入柔软的被面，有点凉凉的，却惊奇地发现自己一直以为丢在了床上的手机居然放在了桌上。

“啧。”贺岚不耐烦地砸吧了一下嘴巴，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拿手机。玩了一局游戏后实在觉得无趣，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资讯和搞笑趣事。没想到之前可以边看边笑的榜单故事现在看来居然变得索然无味，贺岚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一下子把软件全部退了出来，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他觉得玩手机没有意思，可是也不想振作起来复习学习，因为那样更没有意思。索性做个颓废的俗人，躺在床上到处翻滚，发出没有逻辑的嘟囔声。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他意兴阑珊地刷着好友空间，时不时给自己的好朋友点个赞，评论“哈哈哈哈哈”。退出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程言此时正在手机WiFi在线的状态，灵机一动，点开了他的个人信息界面。

程言的头像非常简单，在他上下位好友的衬托下更是显得对方花里胡哨。他的头像就是一个白底，几乎和手机界面其他的白色部分融为一体。

贺岚单手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程言留在上面的个人资料和标签，顺带给他的资料板点了赞。没想到向下划拉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音视频通话的按钮，只一瞬间就弹出来了正在等待对方接通电话的界面，吓得贺岚一个激灵，手机没有拿稳，直接砸在了脸上。

他没来得及顾忌自己受伤的鼻子，赶忙把手机拿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启动屏幕然后摁掉了挂断电话的标识，这才分神出来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好家伙。贺岚边揉边腹诽道，这还有点疼。

他看着与程言的聊天界面上明晃晃的“已取消，点击重拨”的字样，实在尴尬地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贺岚把媒体声音全部调成静音模式，把屏幕摁灭，丢在一边。一把拉住被子的被角盖着自己的脸，一边发出哀怨声，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还会手滑。

可是没一会儿，他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手机重新摸了过来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回应。可是又怕程言要是说了什么，自己又应该如何答复，矛盾得不知所措。

他用力地眯着眼睛不敢看清屏幕，哆哆嗦嗦的用密码解锁，中途还按错了好几次，赶在手机锁定前最后一遍才正确输入了密码。

可是屏幕上程言什么都没说，一片干干净净的。

贺岚不知道此时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当场社死，还是惋惜程言压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可是随后他又自我开解到是因为程言根本没有去关注手机的信息，所以没有发消息给他。

他在输入框打了好长一段话，想要向程言解释自己刚刚不小心手滑打了电话过去，让他不必在意。可是在最后马上要发出去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太过于矫情，只得把已经编辑好的话重新删删减减，再次组织了语言。

他皱着一张脸，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感觉有点怪怪的。索性直接把前面那一部分解释原因删除，编辑了一段询问程言明天到来时间的消息。

贺岚：明天你要是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开小区门，然后你直接上来就行了。找不到地方的话也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

他本来以为要过一段时间，程言看了手机消息后才会收到回复。没想到屏幕上方给他的备注猝不及防的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吓得贺岚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程言：好。

他的回复很简单，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同意词，连黄脸表情都没带。贺岚总疑心程言是不是之后还会再发一条消息出来，可是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轻轻地叹了口气，失望的终于认清了现实——程言没有再回复他。

可是贺岚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了，他删删改改，最后也简单地回了一句：行，那晚安。记得早点睡，不要熬夜。

这次程言没有秒回，贺岚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地想着程言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又是否会和他一样想着些什么。

他还是没有把手机的提示音打开，过了一会儿，贺岚再次拿起手机点开屏幕后，看到程言的一条未读消息，赶忙点开看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