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洗碗？”饭后，贺岚看向程言，似真似假地抛出了一个问题。他只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去让程言帮他收拾家务。没想到程言平日里看得挺机灵的，这一回却当真了，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两个人的碗收在了一起，往厨房走去。
“诶诶诶？”贺岚见状，赶忙拉住程言，把碗从他手上夺了过来放在桌上，还唠叨他说，“我就开个玩笑，你也太认真了吧。”
“怎么能让你帮忙呢，放那儿我来。”
“没事儿。”程言笑着摆摆手，把贺岚的手从自己身上拂了下去，重新端起了碗筷，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
他回头看了贺岚一眼，发现贺岚还想要阻拦他。他对着贺岚笑，狡黠地歪了一下头：“做饭的人不洗碗。”
贺岚听到程言这样说，也不再坚持。他围在程言身边，在他处理完碗筷后提议一起去打游戏。
“赶快读书啦。”程言抽出一张餐巾纸擦着手指上沾上的水痕，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贺岚的身体。虽然贺岚生性爱玩，看起来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是程言还是没有忘记今天自己来他家的目的是什么。
他得到贺岚的同意后，走进了他的房间。程言抬眼打量了一下贺岚房间里的布置，桌边放着一个海贼王路飞的模型，墙上贴了一张灌篮高手的海报，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摆件。风格和他本人的性格十分相符。
见屋内书桌上零零散散地随意摆放着好几本教科书和作业本，程言便随手拿起来翻了几下，想要了解贺岚的大致情况。
贺岚从客厅搬了两个椅子进来放在书桌边，然后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搭在程言的肩膀上，把脑袋凑过去和程言一起瞧着翻看的内容。
他拉着程言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从书包里找出了之前还没放假时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贺岚把文具袋展开，抽出了各色的标记笔，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沓演算纸，还从冰箱里拿了牛奶递给程言。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后，只有贺岚的心思还没有收回来。看着桌上自己还没写完的作业和没有订正的错题，贺岚实在是觉得麻烦，索性瘫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房顶。
程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扶额表示无奈。他把贺岚从椅子上扶起来，把他摊开的作业拿到跟前，看着上面红色水笔的勾勾画画。
“你哪些题目不太会做啊？”程言边看边问，手指勾着书边，头也不抬地询问贺岚。
“圈起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贺岚拦住程言的手，指了指书上自己用记号笔做出来的错题标记，老实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别看有些题目我做对了，但是那都是我运气好给蒙对了答案，你要是问我怎么做的话，我可答不上来。”
程言：……
程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眼去看贺岚充满希冀的眼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帮贺岚把这些老师上课都讲过差不多类型的题目给搞懂，不然一个国庆假期过去，贺岚面对即将到来的考试可谓是生死未卜。
他取了一张演算纸，把题目关键词全部都抄下来，还让贺岚找出来他自己做的课堂笔记和错题收集。然后对着笔记来帮他细细梳理知识点，告诉他大概的解题思路，最后举一反三变换题型，把题目渐渐加大难度，留给贺岚做。
如果贺岚做出来了，程言就让他把这道题型摘录在错题集里面，方便之后进行复盘和反思。如果贺岚没有做出来，程言就先帮他把题目写了，然后让贺岚找出里面的知识点和解题思路，最后再让他自己写一遍。
程言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虽说不能帮助贺岚完全理解考试题目的关键，但是作为临时抱佛脚地突击复习，却是大有益处。
当他给贺岚讲解完一道题目后，程言把答案用红笔圈了出来，微微扭头去问贺岚是否听明白了自己讲的知识。
贺岚眉头紧锁，一只手不安分地扣着桌边，满眼认真地盯着题目和程言在演算纸上写的步骤看。半晌，他才恹恹地抬起眼睛，满怀歉意地对着程言说：“那个……我有点没太听明白……可不可以再讲一遍啊……”
“哪个步骤没听懂？”程言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然后看向自己写的解题答案，询问贺岚是哪里脱了节。
贺岚伸手一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这儿，我没搞明白它为什么就可以直接得到这个答案。”
程言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下去，发现不是什么大问题。原来是自己因为偷懒，省去了一步步骤，直接套用公式得出了答案。如果这个公式贺岚记得不熟练的话，确实会看起来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解出来的。
他拿起了贺岚的笔记本，照着课标目录知识点的内容翻。程言发现，贺岚的笔记比大部分男生都做得认真，工工整整的，不同的部分还会用不同颜色的标记笔给它加上标记警醒，还经常在上面贴便利贴来补充知识点。
但是这本笔记本的内容含量，却配不上它的精美程度。贺岚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进行内容的取舍，有些地方记录的废话太多，丝毫看不到上课时的重点。而有些部分则一股脑儿的把课堂上的内容记了上去，却分不出来层次和类型归纳。
而且，按照这本本子页脚的干净程度，程言不由得觉得，贺岚或许只是简简单单地把东西记录了下来，课后却压根没有翻开来复习巩固。
他把那个公式的部分给找了出来，然后摆着贺岚的面前，示意他要注意自己曾经写下来的东西。贺岚看着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公式，腼腆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和程言说自己知道了。
程言看贺岚已经通了这一步，于是把接下来的步骤又完完整整地给他讲了一遍，全部拆分开摊在贺岚眼前。
当他讲完后，又问了贺岚：“我讲明白了嘛？”
贺岚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脑袋不让程言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的迷茫。虽然他大部分都理解了怎么去做，可还是有一小块知识点他怎么都绕不过弯来，想不通为什么这样就可以求到答案。
但是看到程言尽职尽责地帮他梳理知识点，帮他拆解题型，完完全全地给他讲了两遍同一道题目，可是自己还是有些不会的地方，贺岚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程言的认真。
虽然程言并不在意，总是不厌其烦地帮他，但是贺岚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能再麻烦程言。
所以他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轻轻碰了碰鼻尖，然后把手搭上程言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对程言说：“当然！你讲的比老师讲的要通俗易懂多了，我完全听懂了。”
然后，他看向程言的眼睛，眼底里好似蒙了一层雾气，显得灰蒙蒙的，笑着说道：“谢谢你，程言。”
贺岚真的很不会说谎，程言想。
当他说谎时，他的小动作会不由自主的变多。可能贺岚自己都未曾料到，当他心口不一时，他的手指总是会像想找点什么一样蜷起来，迫不及待地去扣着桌边或者攥着自己的衣角。
贺岚还会眼睛紧张地不知道该看向何处，索性直接盯着自己的衣服，不敢直视自己。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刚刚和自己道谢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眼底有着莫名其妙的情绪。
程言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看着贺岚明明紧张兮兮，却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的心上一紧。可是随后程言就放松了下来，对着贺岚笑得温和。
他解救了被贺岚“虐待”的书桌，把贺岚扣着桌边的手指一根根展平来放在自己的手心，另一只手搭上贺岚的手，摩挲着他的指缝，然后扣了进去。
贺岚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指甲修剪的圆润又齐整。由于和程言的手交叠在了一起，贺岚的手使了点儿力道，手背上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青筋。
由于黑色水笔的笔墨材质和纸张吸水性的问题，贺岚的手侧书写时抹上了一层黑色水墨，连带着书写的字迹都被手侧抹的模糊不清。
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冰冷，和程言的手心相比，像是摸上了一块冰。
程言皱了皱眉，把贺岚的双手都拢在自己的手里，语气不悦地问他：“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贺岚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冲程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大题小做：“害，没事儿。”
“这是从小到大的体质问题，改不掉的。除了夏天会暖和一点儿以外，这种天气都会有点冷。”
程言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了客厅，拿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给贺岚。杯壁隔热效果不好，不一会儿就可以当一个简易的暖手宝用。
贺岚乖乖地被程言安排塞了一个杯子，他一边借此暖手，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水。一不小心喝得猛了，贺岚烫到了自己的舌尖，连带着喉管都像是烧了起来，难受地皱起了一张小脸。
“慢着点儿。”程言看他这副样子，就像是看一个未知世事的孩子，什么都需要人帮忙照顾，“平日里多喝点热水，就算没什么用也好歹可以暖暖手。”
贺岚含着一口水，含含糊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比了一个大拇指给程言看。
然后，他又回到了之前自己给贺岚讲解的那一道题目上。程言直勾勾地盯着贺岚的眼睛，用手不紧不慢地轻扣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问着贺岚：“你听明白这道题目应该怎么解出答案了吗？”
“听……听明白了啊。”贺岚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着程言，有些心虚地说道。
程言轻笑出声，垂下了眼睛，看着贺岚捧着杯子的双手。
然后他闭上双眼，又突然掀起眼皮，抬眼去看贺岚被热气氤氲的有些泛红的脸。
程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手垫在桌子上，然后托着自己的脸，歪着脑袋看着贺岚。
贺岚被他看得害羞，撇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却听到程言戏谑又带着无奈的低语，像是响在了耳边。
“不说实话的小朋友，这次考试的数学选择题可是蒙不到正确答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