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我完了。”

中午时分，还在午休期间，离上课还有大概三十分钟。有些同学仍在睡着午觉，有些同学在三两结群地窃窃私语。

程言，马晓菲和郭志飞为了不打扰到还在睡觉的同学，约着来到了走廊上天南海北的闲谈。他们天马行空地聊着学习和梦想，以及现在看来不算远的远方，时不时话题会跳跃到早上老师们讲解的考试卷子上。

贺岚就在这个时候朝他们迎面走来，脚步虚浮，看起来神情好似有些恍惚。

他的目光显得呆滞，眼中好像蒙着一层薄雾，不太清明，也忘了和他们三个人打招呼，开口就说自己要完了。

“你怎么了？”郭志飞朝着走过来的贺岚一搭手，自然地扶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戏谑地朝他挤眉弄眼的问道。

贺岚闻言，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先是垂下眼睛，然后又掀起眼皮朝上看着身边的三个人：“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去校外买午饭来着，然后这个时候就接到了我妈打给我的电话。”

“看到是我妈的号码的时候给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外卖给摔了。想到上午的时候老师讲的试卷的答案，第一反应就是我妈知道了我的成绩找我问罪来着……”

“然后呢？不太理想吗？”程言出声打断了贺岚自顾自的絮絮叨叨，语带试探地小心翼翼问着他，担心是自己考试前没把贺岚教好，又担心会刺激到贺岚的心态。

“没，你听我说完。”贺岚摆摆手示意不是这个问题，让程言放心，然后又继续用一种慢悠悠的语调说了下去，“然后我本来以为她要因为我考的不好骂我来着，道歉的话都想好怎么说了，就等着她兴师问罪来着。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特别激动地恭喜我说我英语考到了130分……”

“130？！”一直靠在栏杆上默默抱臂听着贺岚说话的马晓菲头一次有了激烈的反应，她直起身子神情激动地朝贺岚控诉道，“那你怕个什么啊！这次的英语卷子可难了，我的完形填空至少有一半都是莫名其妙的去猜的，考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吧！”

“哎呀！”贺岚猝不及防地又被打断，看起来有些生气。他朝马晓菲的方向扬了扬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环顾了面前的三个人：“你们先让我说完啊。”

“行行行。”郭志飞笑着拍了拍贺岚的肩膀，然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暗自腹诽着贺岚这人说话总是找不着重点，转身又笑着对他说，“你这人就是废话多，快着点。”

“这不是你们一直都莫名其妙地打断我吗！”贺岚听到郭志飞这样说话顿时不高兴了，他把郭志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然后嫌弃地拍了拍肩。

“啧。”郭志飞悻悻地收回手，然后状似懒散地靠在栏杆上听着贺岚继续说着他的事情。

“我说到哪儿了？”贺岚眼睛咕溜溜地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突然想不起来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他有些生气，然后朝离自己最近的郭志飞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都怪你们，害得我都忘了我想说什么来着。”

“好家伙，这又有我的事了？”郭志飞也不掩饰，直接朝着贺岚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说，“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记性啊，刚才没几分钟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还有，下次捡重点说，你这也太絮絮叨叨没有重点了。”

“你管我。”贺岚不咸不淡地瞥了郭志飞一样，看着他这模样属实觉得过于伤眼，只得面带不忍地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左边程言的脸上。

程言平日里看着总是一副没什么太大表情的模样，好像多大的波浪都不会让他起什么波澜。他就这样目光专注地看着贺岚，好像眼前就只有他一人，旁得什么都不必在意。

贺岚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大不自在，颇有些做贼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回过神来：“噢，我想起来了！”

“然后我整个人就惊了，以为自己瞎蒙了那么多居然运气还不错的全部都蒙对了，就在电话里面跟我妈说‘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说到这儿，他激动地一拍大腿，神色悲愤地控诉着：“然后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她说：‘想什么呢！你自己考场上发挥成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啊！’”

“我只考了九十多分，真的差点儿英语就要不及格了。我妈偏偏刚开始还要骗我一下让我空欢喜一场，打算回家好好对我进行批评教育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没等贺岚说完，就被郭志飞一连串毫不掩饰的嘲笑给打断了。

他笑得太过于放肆，直接一只手靠着栏杆一只手压着自己的肚子缓解自己笑得肚子疼的事实，直笑得贺岚有些恼怒，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他几下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可是看着自己这个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笑得毫无收敛，终于还是成功破防。

“还在这儿幸灾乐祸！”贺岚忍无可忍，朝郭志飞的方向径直扑了上去，没想到那个死胖子居然早有准备，一把把站在旁边的程言给推了上去。

程言猝不及防被当作挡箭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来不及闪躲，直接和贺岚身子对身子地撞了个满怀，千钧一发之际两人都朝反方向偏了偏头，可还是磕到了鼻子。

借程言虚晃一枪的郭志飞非但没有为此表示出任何的愧疚，反而趁着他们愣神的时间来反击贺岚。

他猛得窜上前伸出手作势要掐贺岚的脖子，没成想贺岚歪着身子往一边躲，又把程言牢牢摁在身前抵挡。

郭志飞不想伤及无辜，又实在怕自己张牙舞爪的手会不小心划到程言脸上，于是势头放得小了。可是贺岚却并不收敛，挂在程言背上煽风点火地挑衅着他，激的郭志飞又再次扑上去打闹。

三个人十分克制地滚成一团，一来二去，就连程言这个无辜池鱼也被他们闹得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在一旁围观了一会儿猴子打架的马晓菲笑够了，一手一个推着喊站好，只不过她脸都笑红了，实在是一点儿威慑力没有。

程言真正笑得开心了之后就不再是之前那一副显得无欲无求的模样，他慵懒地用腰靠着栏杆，双手自然地交叠身前，右腿轻靠在左腿上一点一点的，打着无意义的节拍。

聊到开心的地方的时候整个人活泛了起来，眼睛映着午间阳光显出一个闪闪的光点，有着亮亮的真诚。

贺岚看着他身上的衬衫因为刚才的打闹而泛起些皱褶，笑得伸手一指来提醒他。程言闻言站直了身来抚平衣角，又被贺岚得了时机揉乱了头发。

他想摆出一个严肃的神情，可是看着贺岚在身前又捧场又搞怪，那一点儿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脾气又顿时烟消云散了，只得无奈地看着贺岚笑。

刚刚从楼道尽头教师办公室出来的班长丁晨宇朝着班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在走廊上看到了正在聊天的程言贺岚他们。

他小跑几步来到他们身边，这才把刚刚在办公室里周姐吩咐他的事儿如实告诉了贺岚：“贺岚，我这才找到你。周姐让你和程言一起去一趟办公室。”

听到丁晨宇的话，本来还懒散靠着栏杆的贺岚顿时站直了身子，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从他的嗓子里面溢出来：“啊？叫我？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丁晨宇摇摇头，随后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朝贺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太过紧张，“左右逃不出就是一些期中考成绩的事情吧，毕竟今天下午成绩条就要发出来了。”

“......”

虽然贺岚自己也能猜得出来七七八八周姐找他们的原因，可是这样毫无准备地去教师办公室喝茶谈话，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他跟着程言朝楼道尽头的办公室走，这一块儿区域明显比其他地方安静了不少。

站在门口，看着办公室门上挂着的“进来请先敲门”的牌子时，贺岚拽了拽程言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先打个头阵。程言回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同时敲了三下办公室的门，带着贺岚走了进去。

“来了。”

周思萍本来窝在椅子上玩手机，见自己两个学生来了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然后把自己的转椅拉近。她双手交叠在桌上，视线从左到右依次从他们脸上扫视一遍，这才招呼他们拉个椅子坐下。

贺岚从来就害怕这种紧张的氛围，就连办公室里面喷的空气清新剂都让他觉得鼻子开始难受了起来。他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把椅子搬过来后坐得毕恭毕敬。

和他相比，旁边的程言就显得自在多了，身子也呈现出一个更为放松的姿势，却还是保持了对老师的尊敬。他刚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老师，请问叫我们来是要做什么吗？”

“哦，也没什么大事儿。”周思萍转着自己的钢笔，时不时掉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就是今天下午要出成绩大家都知道吧。”

看着面前坐的乖巧的两人，周思萍也就不和他们打太极了：“都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吧？”

贺岚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去看身边的程言，没想到他也摇摇头。于是两个人还是一起齐刷刷地看向了周思萍。

“不知道也没事儿，反正待会儿班长就会发成绩条下去。”看着贺岚好像有些紧张，一直情不自禁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周思萍心里觉得好笑，开口宽慰道，“不用那么紧张，找你们不是来骂你们的。”

“贺岚这次可比上一次的月考考得好多了，学习有进步啊。”

从来到办公室开始，贺岚就一直处在一种战战兢兢地状态里，即使老师也没说什么，但是还是让他心惊胆战。直到听到周姐说着自己这次考试有进步后，贺岚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歇了一口气般松了下来，神态也放松了许多。

他放松心情后，后知后觉地对程言有了前所未有的感激，趁着周姐不注意偏头朝程言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正好对上了程言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说你这人脑子也不笨，甚至还有几个老师和我说你挺聪明的，但是就是不愿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

这千篇一律的训话贺岚从小听到大，没听过一千也听到了八百遍，早已经养成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习惯。他一边“嗯嗯啊”地应和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放飞自己思绪。

直到上课铃响了三声，周思萍这才结束她的谈话，放他们回去上课。出了办公室，贺岚试着去回忆最后周姐跟他和程言聊了些什么，但是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抓不住，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待会儿问问程言好了。

他一边和程言聊着刚刚办公室的心惊胆战一边朝教室走去，头也没抬的率先打开了门，却见着讲台上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师，听着声儿也顺势看向门口。

贺岚心里一惊，觉得自己怕不是走错了教室，身后的程言被挡着看不清情况，刚想出声询问为什么不进去，就被贺岚拉着后退几步，糊里糊涂地听着他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走错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