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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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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后白日同内阁吵了一架,心底愈发思念过世的建武帝。夜间气得睡不着,辗转难寐之时隐约听见窗外有人在唤她。她凝神望去,看见窗外有个影子,神似建武帝,忽的一喜,眼圈立时便红了。

“璠儿,是你么,是你来看母后了么?”

冯太后一面问着一面急忙披衣起身,追出去时却哪里有人。

睡在外间塌上的金嬷嬷被哭声惊醒,起身只见冯太后披头散发地倚在门旁哀哀地在哭,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忙下床走至冯太后身边一面扶起她一面问。

“娘娘,您怎么了?”

“金菱,哀家刚刚看到皇儿了,皇儿他来看哀家了。”

金嬷嬷不觉打了个冷颤,忙向殿外张望了一圈,并不见有人,心下略安了些,只当冯太后是哀思过重以至出现了幻觉,又不忍戳破她的念想,只得顺着她的话哄道:“必是陛下不忍心见娘娘如此伤怀,这才特意现身,娘娘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好好保重凤体才是。”

夜风打着旋吹起一阵清澈的环佩叩击声,冯太后寻声望去,哭声忽止,立时挣脱金嬷嬷的手朝那发出声响的物什奔去。

“是璠儿的玉佩,是璠儿的玉佩。”

冯太后一叠声说着,拾起地上那块白玉蟠龙环佩贴在心口呜呜地哭。

金嬷嬷连忙跟过去,定睛一看,果真是昔日建武帝贴身带着的那块蟠龙玉佩。她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当真是陛下回魂不成?

冯太后哭了一阵,抱着玉佩起身,吩咐金嬷嬷:“命人备轿,哀家要去看璠儿,璠儿定是有话要跟哀家说。”

冯太后到停灵大殿时,已是四更天,尤是大殿内诵经声不止,这挂满白幔死气沉沉的灵殿也依旧叫人渗得慌。

“你们都退下,哀家要单独跟皇儿说会儿话。”

冯太后脚步踉跄着走至内殿,伏身在棺椁前,正要放声哭时,才发现内殿还有人。

“娘娘?”

焦勖面露诧异,随即慌忙问安。

冯太后看他一身孝衣,眼睛通红,神色憔悴,张口问道:“你一直在此为璠儿守灵?”

焦勖叩首答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无以为报,唯有替陛下守着灵位,尽些孝心。”

他语态哀恸,言辞恳切,对比那些皇帝前脚死后脚就谋划着立新皇帝的所谓忠臣,简直是云泥之别。

到底也不是个个都薄情寡义,总算还有人记挂着她的儿子。

冯太后心中受用,面色便和善了不少。

“免礼罢。”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抚着棺身,默然半响后,轻声低语:“哀家刚刚看到璠儿了,怕他有话想对哀家说,便来陪陪他。”

焦勖温声劝慰:“想是陛下挂念娘娘,这才特地现身,娘娘...可是有什么愁心事?”

冯太后正是愁结满肠的时候,想起焦勖素来又是建武帝倚仗之人,昔日建武帝每每提及他都是赞不绝口,还将司礼监交予了他手。

冯太后忽的顿住,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奴才可不是个普通的宦官,他手里可掌着司礼监。

纵使对外朝之事再不关心,冯太后也知司礼监手中的权势,皇帝放权给这些奴才,本也就是为了制衡内阁。

她回头盯着焦勖的脸,沉着嗓音缓缓开口。

“内阁有关新君人选的折子,司礼监也备份了吧,司礼监是什么想法?”

焦勖低眉敛目,语气恭顺至极,拱手回答:“娘娘的想法就是司礼监的想法。”

冯太后很满意这个回答,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又问:“哀家想把岐王世子过继到陛下名下,可惜内阁非要跟哀家对着干,你可有什么法子?”

焦勖不疾不徐地回道:“法子倒是有,只是臣斗胆,娘娘果真要过继岐王世子的话,只怕日后未必能高枕无忧。”

冯太后蹙眉:“什么意思?”

“娘娘可有想过,岐王夫妇俱都在世,小世子若即位,谁又能保证有一天他不会想找自己的生身父母。”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叫人不能细思。冯太后立时打了个寒噤。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他日若那孩子坐稳皇位,却要接自己的生身父母入宫,她如何拦得住。

冯太后眼眶立时一红,到底不是亲生的,心又怎会向着她。

眼见着话已凑了效,焦勖方才继续开口:“娘娘别急,臣还有解方。”

冯太后止住泪,巴巴地望着他,急道:“还不快说。”

“娘娘可还记得内阁名单上的宁王,先宁王和宁王妃俱已过世,宁王殿下近日才袭爵,今年不过十五,府上并无长辈。”

冯太后听懂了焦勖的未尽之意,府中没有长辈,他日便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这个人选当真是不错,顺带着连内阁的阻力也没了。

“哀家明白了,你好生守着陛下,哀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冯太后说罢,转身离开了灵堂,不待天亮便召见了内阁。

内阁不知冯太后何故转变了想法,但能早一日确定新君人选总不是坏事,双方立时便商议妥当。等冯国舅收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立君的诏书都已经发出去了。

“王爷,太夫人来了。”

赵琮自书页里抬首,微微蹙眉:“她来做什么?”

“恐是为了郡主的婚嫁之事,近日太夫人和城中各位夫人来往甚密,打听过不少城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子弟。”修德恭声回道。

修德口中的太夫人姓萧,原是先宁王的侧妃,赵琮袭爵后她便升了太夫人。现下管着宁王府的安阳县主赵琼便是她生养的。

自先宁王过世后,萧太夫人便没了争宠的心思,这几年各自偏安一隅,为先宁王和文太妃守孝,倒也两厢自在。

赵琮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她倒是一直没忘了阿姐,眼下孝期尚有几月才了结就又巴巴地惦记上了。请她进来的吧,叫本王听听她又有什么新词。”

修德出去请了萧太夫人进来,嘱咐侍女上了茶,亲自奉与萧太夫人后,退至赵琮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随侍。

萧太夫人觑了他一眼,见赵琮并无隔退他的意思,眼里闪过不悦,面上却仍笑着。

她斟酌着用词开口道:“时间过得真快,前日个都有人来给你二姐姐说媒了,我才恍惚记起你二姐姐开年已是十七了。我再一想郡主,开年也已二十有四了,若不是王爷和太妃娘娘走得突然,郡主也不至于被耽搁这么多年,着实叫人心疼。”

赵琮只笑着,也不搭腔。

萧太夫人知他惯是少言寡语,没放在心上,又道:“王爷,我虽不是你们的生母,到底也算长辈,也是真心为郡主着想的。咱们自家人知道郡主品貌才情样样拔尖,任是谁家的儿郎也配得起。只是世人到底眼孔粗浅,郡主终究是女子,不比男儿,只要功名在身纵使晚些成家,亦不需发愁。这女子但凡到了年纪若还未成家,总有那等着看笑话的长舌鬼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这听在耳里实是为郡主不值。”

“太夫人这是听了哪里的闲言碎语,莫不是些奴才背后乱嚼主子舌根,这等恶奴,太夫人只管叫人打了出去便是。”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萧太夫人哪里听不出,面上不由讪讪。

赵琮抬眸望向她,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当日祖母在时,曾允诺阿姐婚嫁之事由她自己做主,如今祖母不在,我当代替祖母践行诺言。阿姐若是想嫁,我自十里红妆送她出府,阿姐若是不想,我便顾她一生又何妨。”

“可...可郡主到底是女子啊,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萧太夫人被赵琮话里的笃定镇住,呐呐道。

“旁人我不知,但我阿姐就是可以。”

赵琮直直盯着萧太夫人的眼睛,说出的话掷地有声,端的是理所当然。

萧太夫人怔怔地望着少年那张肖似先宁王语气神态却截然不同的脸,心中忽的一悲。若不是王爷走得早,她又何需看一个孩子的脸色过活。

“王爷,圣...圣旨到了,快跟卑职去接旨。”

门口忽然冲出个气喘吁吁的半百老头,神情虽着急,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喜色,此时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赵琮,正是宁王府的长史左青山。

藩王府的长史跟藩王一样,都是个摆设,他自永泰十年随先宁王来陆州就藩起,听过的圣旨就没超过一只手,还俱都是些宗亲婚丧嫁娶之事,这次可是一品诏书,叫他如何不激动。

赵琮微怔,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问:“可有说是何事?”

左青山摇头:“只说是加急送来的太后懿旨,那宫里来的大人进门先说恭喜,十分客气,就等着王爷您去领旨呢。”

“太后懿旨?”

赵琮微微蹙眉,越发纳罕,何事会让太后越过皇帝亲下懿旨。他顿住步子,转头吩咐修德:“从后门走,速去书院请阿姐回府。”

此时谁还有闲暇顾及萧太夫人,她心底好奇到底是何旨意,也顾不上赵琦嫁不嫁人的事了,转身快步寻安阳县主去了。

赵琮快步走至正厅,只见厅里站着五六个内宫近侍打扮的宦官,为首的那个穿的还是绯色四兽朝服,是建武帝专为东厂千户定制的袍服。

赵琮心底疑窦丛生,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他勉强按捺住心底的疑惑,正要跪下领旨,却被为首那人诚惶诚恐地扶住手臂拦住了。

“殿下可要折煞下官了,请殿下站着听旨便可。”

那人握住他手臂的手掌宽厚有力,分寸得宜,明显是有武艺在身。这些人都太过恭敬,远远超出了对一个藩王的礼遇,赵琮心下讶然,面上倒还镇定,拱手道:“公公请宣旨。”

郑秉恭敬地回了一礼,展开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尊太后懿旨,着宁恭王之子,穆宗皇帝之孙,睿宗皇帝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宁王赵琮,嗣皇帝位,念朝廷诸事待决,请新帝即刻启程,赴京即位,钦此。”

圣旨宣完,满室哗然,连向来镇定的赵琮都愣了片刻,左青山更是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赵琮的心砰砰直跳,他听到大行皇帝的时候便已隐隐猜到了八九分,所谓大行皇帝,乃是皇帝亡故后尚未确立谥号时的称呼。

建武帝居然死了,赵琮难以置信。

郑秉合上圣旨,恭敬道:“殿下,下官等奉命先行来陆州宣读遗诏,庆国公蒋盖,礼部尚书冼正言,大学士孔益道等正在赶来迎殿下的路上。事发突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是以太后才请殿下即日启程,由下官等领大内侍卫先行护送,路上与冼大人等会合后再一道上京。事急从权,还请殿下多担待。”

语毕郑秉躬身将圣旨和金符双手递予赵琮。

赵琮尽量镇定地上前接过圣旨和金符,眼眶微红,问郑秉:“陛下何时归天的,怎的如此突然?”

“回殿下,上月二十六,去岁时染了风寒,开春本已好些了的,谁也没料到的事。”

郑秉答毕复又恭敬地对赵琮道:“仓促之间,殿下只怕还有许多事要交代收拾,下官便不耽误殿下了,府中若是人手不够殿下只管使唤下官等。”

赵琮的脑子仍旧有些发蒙,心里只盼望着阿姐快些回家。

“本王想去拜祭一下父王和祖母母亲。各位公公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乏得很,请吃盏茶稍作歇息。”

他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左青山:“左长史,带各位公公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修德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涯舟书院。郁离看到他时,还吃了一惊,因他惯是随侍赵琮左右的。

“林公公,你怎么来了?”

“郡主呢?我有要事找她。”

“在校场,我带你去。”

赵琦看到修德时也很是意外:“修德,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收了马鞭,笑着迎了上去。

修德如今虽是赵琮的侍从,但他起初是先文太妃钦点给赵琦的随侍。他是先宁王离京就藩时,从宫里跟出来的老人,出宫时不过八岁,赵琦从小得他照顾,因此甚为亲厚。

“王爷请您回府。”

事关重大,校场里人多嘴杂,修德只得含糊道。

赵琦蹙眉:“出什么事了吗?”

“郡主别着急,不是坏事,只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请郡主上马,边走边说。”

赵琦点头,转头嘱咐了学生们几句,便上马随他下山。

出了校场,修德才开口说明原委:“京里来旨了,还是太后的懿旨,王爷这才请您速回府。”

“太后懿旨?知道是什么事吗?”

“听到传旨的消息王爷就立刻吩咐我出来找郡主了,我是后门出来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听左长史转述的意思,不是坏消息。”

三人快马加鞭,赶回王府时只见王府大门洞开,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府里下人们正喜气洋洋地往车上装东西呢。

“郡主,咱们王爷要当皇上了。”

翻身下马的赵琦三人听见这话均是一怔,只觉难以置信。但赵琦素日治下甚严,知晓府里的下人绝不敢信口开河,无凭无据说出这等谋逆之话。

“谁说的?”

“千真万确,京里的圣旨都下来了,要王爷即刻就启程呢。”

赵琦心下大惊,暂且不去管下人们如何高兴。她大步迈入府中,不多时便迎面撞上了抱着东西往外走的文竹和赵琼。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赵琼甫一看到她,在云端飘了半日的心这才终于有了着落:“琮儿刚接了圣旨,命他入京即位,京里来的人催着今日就启程,琮儿想让你先跟着进京,我们正在收拾你和他的东西。”

“我已知道了,琮儿呢?”

“王爷在祠堂里等您。”文竹回她。

赵琦点头,嘱咐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琮儿。”语毕转身快步往祠堂方向去了。

赵琮席地坐在宽阔的宗祠里,手里拎着那卷已然改变了他命运的明黄锦缎,听见开门声,立时回头望去,看见赵琦,扬着脸冲她笑道:“阿姐,我要做皇帝了,你高兴吗?”

他语气里难得带点孩子气的天真,说罢将手里的圣旨递给赵琦:“你看,咱们马上就能走出陆州了,你高兴吗?”

赵琦的心跳忽然加快,强自镇定地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圣旨展开,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方才合上。

千真万确,琮儿真的要当皇帝了,她也真的可以走出陆州了。赵琦握着卷轴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心里反倒五味杂陈起来。

自出生起她便没离开过陆州,以前做梦都想走出去看看,看看那书上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看看那诗里的海阔潮平银河九天,骑快马饮烈酒锄强扶弱潇洒红尘,如今终于要成真了,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赵琦随着赵琮席地而坐,半响方才轻轻笑了笑,反问他:“你呢,皇帝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要对天下黎明百姓负责,还要天天听大臣们唠叨,你高兴吗?”

赵琮思索了片刻,展眉一笑:“我现下不知,反正这差事现如今落在我头上,我好好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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