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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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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

重重叠叠的丘陵,弯弯曲曲的山涧,路边的野菊半开半展,悬崖边的松柏伫立挺直,深涧流水潺潺,林间传来鸟儿的脆鸣。

此情此景沈九微面前的男人却无心欣赏,反倒是满脸不耐烦。“你又在闹什么?好好的房子不肯住,还赌气选了这么一间小破房。有什么气我们回房在说,别在人前如此。”

宋明峻觉得很没面子,沈九微不知怎地就是不肯住进新房,甚至还说若是他执意搬进去便要带着毛球小翠另住别处,这叫甚么事。

不怪宋明峻理解不了,周围的寨民都在窃窃私语飞眼睃睃,大当家不选好,其他人也不好先选。虽说他们要搬进去的房子肯定和宋明峻的无法比拟,总归有个先后。

沈九微也知自家有些过分,更多的是让人莫名其妙,但她就是不愿意搬进去。并非因那是柳东行的宅子她觉得晦气不吉利之类的,她没念过书,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但她就是觉得自家不该住那样的房子。

她小时候听山寨内的老人说过外面的故事,穷人乍然富贵绝不是好事。虽他们算不得赤贫,但单论二十多年的居住坏境,竟比不得霞峰山十分之一。她记得幼时见过柳东行,他可完全不是后来狂妄的模样。

人都是如此,没有想要有,有了又想要更多,无穷无尽,是满足不了的。如今自家若欣喜于住进大宅,焉知往后不会想要仆从成群,金山银山。

“我们总共四口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渗人,且打扫起来该多累啊。”沈九微只得找借口。

眉头微松,宋明峻道。“你若害怕我陪你便是,就是毛球,只拘着他不许到处乱跑,让小翠时时盯着便罢。我们也住不下所有的房间,日常只清理常住的几间就好。若是你觉得累小翠会忙不过来,倒是可以请山寨的大嫂婶婶们过来帮忙。你看看,毛球在这里多伸展得开呢。”

“这是柳东行的房子,怪不吉利的,我不想毛球住。”沈九微又找了一条。

眼珠隐晦地翻了一下,宋明峻道。“常家的婆子懂些神叨的东西,让她来宅子看看总行了吧。”

沈九微说一条宋明峻驳一条,到最后她破罐子破摔半是威胁半是蛮横地拒绝,就是不肯住进去。

他们已耽误了很久,为了不让人看笑话,也确实争不过沈九微,宋明峻捏着鼻子选了她挑中的那套。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没选柳东行的那套宅子,钟陌和陈深也没选,其他人便更不敢打它主意了。

到底意难平,宋明峻因此好几日不曾与沈九微好好说话,哪怕她做低服小他也只受着,并不给好颜色。

*

昭炎一十七年,夏。

庆临府,北遥县,八水村。

顶着炎炎烈日,赵大牛从五六里外的八水河舀了两桶水,小心翼翼地一路疾步往自家田地方向赶。他的步伐速度控制得既稳又快,地里的绿苗苗就靠他日日从河边担水回来,然而即便他一日也不曾落下,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担水、浇水上面,苗苗们也是焉哒哒的,看得他心疼。

汗水顺着脊背滚下,身上的皮肤似是要晒化了一般,汗水滚过的地方热辣辣地刺痛。赵大牛觉得嗓子要冒火了,每呼吸一口都像被灼气烘烤。看着桶里面略微浑浊的河水,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嗓子撕扯生着疼。

将视线从水桶里拔开,赵大牛忍耐着干渴继续往田地的方向走。这些水都是要浇到苗苗上的,他们一家都指望着田里的出息,万事都要以它们为主。

蹲下身将扁担卸下,拿起木桶外挂着的水瓢,赵大牛一滴不敢浪费全都淋在了禾苗上。不够,远远不够,烈阳很快蒸发了刚浇下去的水,他两桶水浇完,最先浇灌的地面又干了。

老天啊,给我们留条活路吧。赵大牛看着辛苦了一路仍旧焉哒哒的苗儿,眼眶发胀。压下眼中的酸涩,他挑起空木桶再一次往八水河边走去。

如赵大牛家这般的情况在八水村比比皆是,他们这群靠天赏饭吃的老农佝偻着背,在田间穿梭,或是来往于田地与河水边,只为让家里的禾苗不要枯死。

其实又哪只有八水村,包括北遥县、庆临府,乃至整个魏理国的上演着相似的一幕。从去年十一月起便是一片晴好天气,冬日不够冷又少雪已让警惕的老农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巴巴地望到春日,只下了几场连地面都没完全打湿的小雨,进入四月五月天气异常炎热,小溪干了,大河变成了小溪,井水的水位也越来越低,到了如今,桶子落下去能听到敲击石底的响声。

日头偏西,随着随后两桶水浇了下去,赵大牛终于没在往返于田间与河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娘,奶,爹回来了,爹回来了。”一声响亮雀跃的男童音从低矮的茅草房边传来,一个四五岁上下光溜着身子精瘦的小孩见到扛着农具的赵大牛飞也似地跑进了屋内。

赵大牛从田间归家,意味着他们可以吃饭了。只在清晨喝了点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一直到现在这一家都没再进食,全家人,至少这个孩子是巴望着这一刻的。

在赵大牛进屋的时候,一个骨瘦如柴、肚子却异常隆起的女人走了出来,伸手想要接过赵大牛手中的农具,被他避开了。“进屋吧。”赵大牛疲惫地道。

白日间的劳作让赵大牛不想浪费多余的力气说话,将农具带入屋内小心放好,便坐到了桌边。

说是桌子,不过是在一只矮几上放在一块木板,便是桌子了。一小碗野菜,一碗稠粥、三碗稀粥,其中一碗稀粥几乎与白水无异。

“娘已先吃过了。”女人有气无力地道,随后招呼丈夫和两个孩子们吃饭,自己先端起了那碗最清的粥喝了起来。

两个孩子见娘动碗了,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喝了起来。咕咚咕咚几下,碗内的粥便见底了,他们仍旧舍不得放下,伸着舌头将碗整个添了一遍后,才眼巴巴地看向桌中间那一小盘野菜。

放在赵大牛面前的那碗稠粥他们是不敢多看的,之前馋想吃,被娘狠狠抽了一顿,他们知晓那碗是爹的,他们不能动,爹愿意也不行。但是中间这盘野菜,若是爹吃不下分给他们,娘是不会生气的。

看着妻儿如此这边,赵大牛心中抽着难受。他拿过女人的空碗,端起自己的稠粥要分。

女人去抢碗,被赵大牛用手挡住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蠕动着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揣着娃。”

女人一日几乎没吃下几分食物,怀着身孕又在家照顾孩子和生病的婆婆,早就几近虚脱,她用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生不下来也好,他出来根本养不活,还不如不生。你是家里的劳力,不吃饱明日拿什么去田里。我是不会再吃的,也不准分给孩子们。”

最终,那碗粥还是进了赵大牛的肚腹。

晚霞彻底被夜空取代,赵大牛一家也都上铺躺下了。疲惫的他几乎是沾床就睡了过去,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夜间孩子们轻微的哼哼声。

赵大牛是被女人推醒的。“当家的,醒醒。”

感觉才刚躺下便被喊醒,赵大牛的双眼几乎粘到了一起。奋力睁开眼,看了看身旁还在睡的孩子,赵大牛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桌边坐下。

今早女人用家里仅剩的面粉做了饼,用盘子托了放在赵大牛的面前。

盯着盘中一掌大、中心和边角都有些焦黄的饼,赵大牛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吃什么?”整个桌上就着两片饼子再没有其他吃得。

“你别管,吃了这些,照顾好家里的地。”女人站在远离男人的身后,低声道。

抓起饼,赵大牛咬了一大口,嚼动间唇齿口腔都是麦香,他想要细细的嚼,慢慢咽下去。但嘴却不听使唤,嚼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吞入腹中。

饼子又被送到了嘴边,赵大牛停了下来。“家里的粮还够吗?”他不放心地问。

“先吃,别把孩子勾醒了,等会和你说。”女人像个幽灵般在他身后幽幽道。

唾腺分泌了更多的唾液,赵大牛闻言将手中的饼子三下两下塞入嘴中,又飞快地拿起了另一块吃起来。他是想留下一点给女人包括孩子们的,但女人肯定不会同意,只会留下等他晚上回来,且他不吃饱他确实经不得白日的体力,故而没有再推让。

将手在腰侧擦了擦,赵大牛都没反应过来两个饼便吃完了。他这才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他的婆娘。此时时辰尚早,窗外的月轮并未完全隐没,月辉洒进房内落在女人的高耸的肚腹上。

“家里吃的还有多少?”赵大牛轻声问。

“还有半缸粟米,配上野菜,应是能多熬一二十日吧。”女人腹部以上的位置都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只声音异常平淡。似乎和男人说的不是家里快断粮了,而是其他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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