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到子时才散，南宫钰雪一家歇在了雪晴院，霁月收拾洗漱完毕准备关窗就寝，却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她家小姐房中闪出。

她急忙翻窗而出，覆手捏了麻醉针就准备掷出去，没想到那黑衣人没跑，反而开口：“霁月，你怎么从窗户跳出来了？”

霁月抽了下嘴角，收势站起来，小姐，您还好意思问别人？她哭笑不得地问：“小姐，您这是干嘛？”

玉小霜看看月亮支支吾吾：“今晚的月亮太亮了，我睡不着。”

霁月回忆了会，不确定地问：“要去景鸾阁？”

“差不多吧，你是想睡觉还是想一起？”玉小霜本来不想麻烦她的，既然撞见了，那就给她个选择的机会吧。

“我还是跟您一起吧，您身子虽然养的差不多了，内力也恢复了，但两个人有个照应。”霁月又问：“差不多是指？”

玉小霜一笑，明眸皓齿亮如星月。

仲秋的夜凉了，玉小霜大病初愈，走前霁月又特意调制了御寒的药汤让她喝了，又让她在单薄的夜行衣里面添了衣，才放她出来，二人御风前行，划过漆黑长空，在寒夜中急驰。

玉小霜不禁感叹会轻功真好，冷风在耳边呼啸，身侧的树木房屋快速后退，脚尖轻点月光，俯瞰褪去繁华的城市，这是在现代无法领略的景色。

玉小霜并没打算去景鸾阁，黄衫姑娘的话让她有了些猜想，她准备直接到景府查探，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霁月之前没少陪着南宫钰霜四处查探讯息，多方了解情况，对京城的地形非常熟悉。没一会，她们临近景府，霁月找到景凰居住的梧桐院，二人轻身隐匿于梧桐叶间。

景府不是皇宫，也不是亲王大臣府，没有守卫森严的御林军和轮班值守的府兵，偌大的院子只有几个提灯守夜的家丁，而院中大片大片的梧桐树森森，恰好成了她们最好的掩护。

不远处有几座房屋，正中那间房亮着灯，依稀有人影晃动，那便是景大小姐的闺房。

二人飞身到二楼走廊背光的一边蹲好，霁月用最传统的方式在窗户纸上捣了个小洞，往里看去。

桌案上孤灯一盏，暖融摇曳，景凰还是之前的打扮，伏案看书，不，似乎是账本。屋内的人，看看抄抄，那叫一个仔细，屋外的两人就这么盯着，那叫一个认真。

良久，屋内的人似乎是看完了，合上账本，收进书架上的木匣子里，确认锁好后，一手持着烛台，一手护着烛火，绕进内室。

霁月拉着玉小霜跟着灯光移动到另一边，再次捣小洞，玉小霜望过去，只来得及看到景凰吹了灯，然后依稀是躺在床上的窸窣声，接下来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景小姐似乎睡了，接下来要怎么办？”霁月声音放的极低。

玉小霜眨了眨眼睛，其实她只是根据景凰的相貌以及黄衫姑娘的只字片语，猜测这景家大小姐会不会与她闺蜜景凰有什么关联。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就想来景府转转，完全是随机事件，所以她事先没有准备任何计划。

不过，玉小霜想了想，问：“她刚刚是不是没有脱衣服就睡了？”

小姐您这个时候就只关心人家脱没脱衣服啊，霁月腹诽，但仔细一想，不禁脱口而出：“没有，她会不会并不是真的要就寝？”

玉小霜耸耸肩：“我们再等等。”

一般人在没有喝醉或者是没有困到极致的情况下，晚上睡觉至少都会除去外衣，也可能会有武林高手抱剑和衣而眠，但那是在不安定的环境下的一种自保，她是在自己家里，这样有些反常。

有可能景凰发现了有人窥探，故意做做样子，让人以为她睡了，就会自行离开或者下手，她就能趁其不备反击，也有可能她并没有发现，只是让守卫的家丁以为自己睡了而已。

无论什么原因，这样的行为恰巧说明有问题。

果然没过一会，屋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借着些许清冷的月光，看到景凰似乎动了床头的什么东西，室内似乎有了什么变化，接下来是轻微的脚步声。

没一会，有了火光，却发现内室中央的一块地砖不见了，出现了一截石阶，火光便是从石阶下面映照出来，但很快，那块不见的地砖重新合上，切断了光亮。

屋顶上的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讶异，好吧，这年头，家里有个地道暗门什么的也挺正常，咱们家也有，她下去到底干什么才是重点，于是她俩默契的继续等。

冷风肆虐着鬓角的发丝，玉小霜已经无暇顾及，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声响，地砖移开，火光摇曳，景凰轻身而出，不知是对她产生了疑虑的心理作用，还是动荡的火光，玉小霜觉得她的脸有些狰狞可怖，屋内照不到的角落在点点亮光的衬托下更显阴森。

景凰熄了火折，宽衣睡了，过了一会，完全没有动静了，玉小霜对霁月使了个眼色。

霁月立即对准景凰的脖颈掷了银针，银针淬了迷药，她们静静等药效发作，看准守夜家丁巡逻到另一边，才迅速开窗。

霁月翻身而入，玉小霜没经验不小心碰倒了瓷瓶，霁月一下子接住，放稳，再看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月光似乎明亮了些，越过窗棂透过窗纸迫不及待地闯进屋内，洒下片片柔光。

霁月在床头枕旁摸索了片刻，找到机关枢纽，按了下去，等地砖移开，借着月光下到地道内，才扯下蒙巾吹着了火折子，玉小霜紧跟其后。

沿着阶梯，玉小霜扶着石壁往下走，下方似乎堆放了一些货物，往左延伸的空间有光，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往左边看去。

石室空间最深处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大木椅，有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绑缚，石壁上油灯的光跳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会，那人脑袋低垂，看不清楚相貌。

玉小霜二人相视一眼，小心提防着走过去，玉小霜紧紧地握住拳头，随着离那人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死寂的石室中仿佛只听到她的心怦怦的跳动声。

那人似乎是觉得这跟之前来的人不太一样，下意识抬起头来，却在看到玉小霜的刹那定格，漆黑的瞳仁流转，双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玉小霜一双眼睛瞪的溜圆，那人有着和景凰一样的面容，或者说与闺蜜景凰一样的相貌，她直觉这是景凰，没有丝毫证据，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

不管怎么样，玉小霜当即走过去为她除去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印上了暗红的勒痕，忍不住蹙眉。

霁月并不能确定对方一定无害，只能边帮着解绳索，边提防着，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秘密仓库。

解开了绳索，那人揉着手腕，活动筋骨，见面前二人都直直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开口：“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是发现了上面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了吧，我是景凰，至于她，易容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么做的原因不明，信不信由你们。”

对面的二人对视一眼，玉小霜对霁月道：“直接把上面的那位带下来吧，互相印证，总能辨出真假。”

自称是景凰的这位瞧着没有武功，自家小姐可以轻易制服，霁月评估完毕，这才往上走。

霁月上去后，玉小霜揉了揉后脑勺，嗯嗯啊啊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面前这位倒没有这般扭捏，直接开口：“玉小霜，你又胖了。”

玉小霜下意识反驳：“才没有呢，我……”才说了几个字，旋即反应过来，一下子扑过去：“小凰！真的是你！”

有时候，仅凭一句话，就能判断那个人到底是谁，景凰被撞的一歪，跌坐在椅子上：“哎哎，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可接不动你这么壮硕的身体……”

玉小霜一惊，退后两步站好，下口还是这么毫不留情，是景凰本凰无疑了：“好凰儿，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多吃点。”

玉小霜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冰冷的手，她有一肚子话要问，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来日方长，只要景凰在这里，心就定了。

霁月拖着人一下来，就看见她家小姐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只是表情变化莫测，一时摸不准情况。

玉小霜见霁月下来了上前去帮忙，二人合力将人弄到椅子上绑好，玉小霜扶着景凰，霁月拿出装有解药的小瓷瓶在她鼻前晃了晃，她便幽幽转醒。

一见自己被缚住，大惊失色连忙挣扎，但抬头看到玉小霜等人，反而镇定下来，冷哼一声：“想不到竟被南宫二小姐发现了，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玉小霜来回踱步，开口问道：“霁月，你那里有没有毁皮肤的药？”

霁月和玉小霜素来默契十足，便道：“有。”

假景凰面色白了几分。

“有没有毁容的药？”景凰也开口，声音幽幽。

“有。”霁月看了眼玉小霜，见她朝自己挤了挤眼睛。

“有没有毁身材的药？”景凰可是很记仇的。

“有。”霁月从怀里掏出三个瓷瓶：“先用哪个？”

假景凰双眸瞪到脱眶，呼吸急促，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真狠，但我知道的也不多。”

句句直击女子死穴，玉小霜同情地摇摇头：“那就捡你知道的，从头开始说。”

假景凰又瞅了瞅霁月手里的药瓶，心有余悸地嘟囔了两声，才道：“我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称‘千面狐狸颜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