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的心被瞬间揪作一团。冰凉凉、苦涩涩,五味成杂莫名不是滋味。忽的,易攥紧了拳头,见四周无人连着几个跨步他径直走到梓曦面前。
意料之外的举动让梓曦微微动了动身子,她疑惑得抬起头,视线迎上对方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庞。
倏地,心脏漏跳一拍,慌得梓曦连忙错开眼神,暗自懊恼:赵梓曦,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花痴的坏毛病啊。
梓曦暗自咬紧了下唇,声如蚊蚋的一道低语让她微微侧目。
“小心巫师!”
话音刚落,易随即转身走向洞外。
一语而过不作任何解释,徒留一脸愕然的梓曦暗自苦恼:他到底什么意思呀?
梓曦微乎其微地动了动嘴唇,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她连忙收回挽留的手臂。
他与她非亲非故,此番能友善提醒已经是仁至义尽。况且他立场不明,如今主动示好恐怕其中有诈。
想起昨夜种种,她不禁一阵恶寒,面露胆怯。
前有狼后有虎,孤立无援的她犹如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一口怨气郁结于胸,梓曦不禁攥紧了拳头,冰冷的视线定在那形单影只的身影上,许久许久。
几个呼吸后,梓曦重重地叹了口长气,整了整褴褛的长裙喃喃呓语:“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无可躲,那么就直接来吧。”
随即,她抵着歪斜的粗木,强撑起虚弱的身体。脚步虚浮,却丝毫影响不了她毅然决然的悲怆心情。步步踉跄,梓曦终是慢慢走出了山洞。
面色怎么这么差?
易不禁皱起了眉头,面色忧愁之意尽显。
视线看似左右乱飘,实则从未从梓曦身子挪动分毫。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自从昨夜后,易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梓曦身上集中。
五感超乎常人的梓曦哪里会忽略这看似虚无的目光,她微乎其微地蹙了蹙眉头,思忖的目光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上梓曦的视线,易不禁微微一怔,慌忙偏过头颇为尴尬地看了看天空,随即他清了清嗓子低声嘱咐:“走吧!”
如小河流水般平顺柔和的嗓音,闻得她鼻头一酸,梓曦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他这是担心她么?
梓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除咪咪外,她还是第一次被柔声相待。
一股暖意充盈了整个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
措踏部落里没一个好东西,赵梓曦你清醒清醒千万不要相信他啊。她咬紧了下唇,慌乱地摇了摇胡思乱想的脑袋。
猛地抬起视线,却发现易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戴着逢人欢笑的面具与人热情攀谈。待她走近,方才继续领路。
原来是在等她。
梓曦不禁暗自苦笑,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斜了眼精瘦的背影,梓曦暗自攥紧了拳头,颇为吃力地追上对方的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忙道了句:“谢谢。”
声若蚊蝇,梓曦也不确定易有没有听清,她垂下头主动放慢脚步,却始终与对方保持一米左右的间距,深怕被人暗中抓住把柄任人拿捏。
呸!
呸呸呸!
遍地腥臭扑鼻的浓痰,不禁让梓曦微微顿足、颇为不适地错开目光。
原来书本所提吐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的桥段并不是夸大其词,还真是确有其事啊。
低垂的目光微乎其微地轻扫一眼,那一张张龇牙咧嘴的丑恶嘴脸简直比腥黄的浓痰还要令人作呕。
梓曦强忍着不适徒脚踏上,一步、两步、三步,如行走在刀尖上般她步步谨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已浑身鸡皮满脸冷汗。
猝不及防,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遽然正中胸口,她猛地一咳,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咳咳咳...”
究竟是哪个家伙暗中使绊?
一向爱憎分明睚眦必报的梓曦又岂会轻易放过对方,怒目微抬,一个浑身脏污的小孩让她颇为疑惑地皱起眉头。
“杀人凶手,还我阿姆呜呜呜呜……”
小孩环抱着身形佝偻的老人,哭的声泪俱下。
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令闻着伤心见着落泪,无不为之动容。
什么,那个女奴是你的阿姆?那这个老人……
看着一老一少颇为相似的容貌,梓曦颇为惊愕地眨了眨眼睛,满腔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咳咳咳咳……”
猛咳几声,她呆愣在原地满目错愕。
孩子的哭吼声,无疑成了点燃众人内心怒火的一根火柴,木棍碎石铺天盖地接踵而至。
“砸死她。”
“砸死这个杀人凶手。”
叮叮咚咚、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
一夜之间,她俨然成了只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凄凉苦涩。梓曦弯着身躯,颇为吃力地穿梭在密密层层的人群中。
忽的,毛茸茸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某个精瘦的腰身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着头顶鼓包的易她不禁嗤笑一声,慌乱地错开目光。
还笑?
也不看看是因为谁他才遭此横祸,易微微皱眉不禁面露愠色。
他忽的转过身,一把提起有意躲闪的梓曦一脸凶神恶煞地训斥道:“还不走快点,耽搁了巫师的事情谁都没好果子吃。”
话落,沸沸扬扬的咒骂声忽的戛然而止。胆怯的目光互相轻扫,众人面面相觑,悻悻然地垂下手臂主动让开道路。
好一招指桑骂槐,梓曦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她微微抬起下巴,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连带着四处的打探的目光都透着一点点沾沾自喜。
看着那双灵动的双眸,易的眼前不禁又浮现某个身形消瘦的身影。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尽管遭尽冷眼受尽欺凌,那双纯真的双眸始终闪着耀眼的星光。
直至几年前某个下着大雪的冬日,唯一的至亲,为了他能吃上一口食物不惜冒雪外出,最后竟落了个活活冻死的凄惨下场。
往昔情景如走马观灯般历历重现,早就愈合的伤口如今却隐隐作痛。
易颇为烦躁的叹了口气,轻推了推那稚嫩的肩膀,颇为严肃地斥责对方:“老实点!别忘了巫师还等着呢。”
他这是怎么了?
都说女人变脸比变天还快,她看男人也差不多。
梓曦斜睨着走在身侧的易,颇为不满地哼了哼鼻子。
四目相对,如溪水般柔和的目光不禁看的梓曦目光一滞。忽的,她微微垂首,一双细眉不由得频频蹙起反复揣摩。
巫师、巫师,又是巫师。
如此旁敲侧击,梓曦又岂能不知易的良苦用心。
只是,巫师为何找她?
究竟要小心巫师什么呢?
想起巫师这人,梓曦不由得一阵恶寒,本能驱使她应该避而远之。如今避无可避,眼下只能小心对待见机行事了。
心下了然的梓曦微微抬起视线,碰巧撞上某个身材瘦弱、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
病殃殃的,穿的倒是工整,只是哪哪都觉得别扭,梓曦不由得多看一眼。
易:“……”
喂喂喂喂,她在做什么?
那可是巫弟子,她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敢这么直接打量对方。
易动了动手指,就在他有意提醒对方的时候,梓曦已经适时地收回打探的目光。
斜视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他不由得目光微闪暗自思忖: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眼下情景却容不得细想,易朝着巫弟子微微颌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走了,他竟这样走了,连个眼神都没有。
斜睨着远去的身影梓曦默默垂下头暗自苦笑,夹杂着些许留恋的目光却停留在渐行渐远的朦胧背影上,许久许久。
秋风习习,随着丝丝凉意灌入心底,心事重重的梓曦慢慢阖上双眼屏息凝神。
忽的,一对浓长的弯睫微微轻颤,她暗自咬紧了下唇抚躬自问:赵梓曦,你究竟在期盼什么。
难道还指望着他不顾自身安危,舍身相救不成?拜托你清醒清醒,除了咪咪谁都不能信。
虫鸣鸟语花果飘香,溪水潺潺落叶簌簌与熙熙攘攘的人声极度完美的融合,恍惚间,竟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
一股暖流从心底迸发瞬间萦绕全身,好似母亲的温暖怀抱极度舒适、极度安全,让她近乎贪婪的连着深呼好几口气。
随即,她缓缓睁眼,整个人一扫阴霾豁然开朗,清澈的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恋恋不舍。
飘忽的白色衣摆闯入眼帘,不禁让梓曦微微一愣。
妈呀,居然忘了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她故作轻松地随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但僵硬的四肢还是暴露了慌乱的内心。
见此,一双毫无生气的死鱼眼内骤然闪过一抹亮光,犹如一头饿到濒临死亡临界点的猛兽,□□的目光极度贪婪、极度凶残,盯得梓曦连连发怵。
她不由得揪紧了裙摆,放慢呼吸侧耳细听。
一览无余,男子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他拨起黑漆漆、硬邦邦的兽皮门帘,对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勾唇,有气无力地沉声说道:“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