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章鱼威廉也几乎陷入绝境。

他在雨幕里迷路了。

章鱼威廉原本计划赶在大雨来临之前赶到住所。

只可惜事与愿违。

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失去魔力的他，无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保持清晰的方向感。

“章鱼威廉，我以为你不会这么鲁莽，才让你留在这里看守的。”心软的女神还是现身了，明蒂念了一个咒语，天空瞬间就晴朗了起来。

“我很抱歉殿下，辜负了您的委托。”章鱼威廉松了口气，感激地向她道谢。

明蒂对他的态度却并不和善：“我很高兴，你至少学会了感恩，先生。”

在窥探了章鱼威廉的过去后，这位心地善良的公主，对他几乎没有好感。

不过出于王族对子民的责任感，让她不得不插手这件事。

“是的，我学的很认真。”章鱼威廉顺着她的话说，语气显得又点叛逆。

明蒂没和他计较：“所以你为什么要放过他？要知道一旦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会接替你的位置，然后你就自由了。”

“坦白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条自私的鱼。”

“当然，不过我偶尔也会想要做点善事。”章鱼威廉一脸无所事，“难道说那个蠢货的工作能力会比我更强吗？”

“我不在乎这个，章鱼威廉先生。”明蒂因为他的用词而觉得冒犯，“但我认为，你要取得谁的原谅，至少应该停止羞辱他们。”

“噢，抱歉。”反正他能为章鱼哥做的，也就这些了，章鱼威廉为此感到难受。

“总之，我会帮你都是因为看在海绵宝宝的份上。”明蒂警告他，“他是章鱼哥的好朋友，也是整个海洋的大恩人。”

“而你，威廉先生，如果你再做一些违反规定的事情，将会由我亲自处罚。”

明蒂说完后气冲冲地走了，而章鱼威廉惊讶的发现，他失去的魔力似乎又重新流淌在了血脉里。

明蒂还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章鱼威廉心想。

雨一直都没再下，但章鱼威廉却觉得周围湿润极了。

“噢，都发霉了吗？”章鱼威廉呢喃着，呆呆地看向炉火，“我觉得有些不太好。”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为染上了霉菌而变得腐败起来。尤其是他正在跳动的心脏，早已被侵蚀到只剩下一层皮肉。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章鱼威廉发现那段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了。

最初的最初，他在某一天，被一个名叫飞天魔鬼的幽灵缠上了。

那个绿色的丑家伙告诉他：“嘿，小子，我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了。那仅是坏人的臭味，还有傲慢、刻薄、贪婪的味道。”

“来和我做一笔交易，把你的灵魂卖给我，然后我实现你的愿望。”飞天魔鬼最近似乎染上了收集癖。

“不不不，我很完美，我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一切。”当时的章鱼威廉这样嘲笑他，“而你，魔鬼，你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

“你有享受过这些吗？”比如电梯里的温泉浴。

“你拥有这个吗？”比如一米长的纯金胡子。

章鱼威廉想要和他勾肩搭背，但因为他身上绿色的液体放弃了：“你看你什么都没有，又如何来实现我的愿望呢。”

“不！你惹怒我了，我就要看看，你这条傲慢的章鱼到底还缺什么，哈哈哈哈。”飞天魔鬼恼羞成怒，他呼啸着从章鱼威廉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被幽灵穿胸而过的滋味非常糟糕，章鱼威廉先生感觉到了一阵恶寒，紧接着他感觉到那种绿色的粘液缠绕在了他的心脏上。

死亡的不祥气息将他笼罩起来，章鱼威廉知道他应该立刻逃跑。但他几乎被钉在了原地，他的身体好像从中间开始结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在昏过去后，章鱼威廉恍惚地做了个梦，醒来只觉得心脏酥酥麻麻的一片。他感觉面上一片痒意，伸手摸时，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

而飞天魔鬼，他正在饶有兴致地回味章鱼威廉藏在灵魂深处，最浓烈的遗憾。

“哈哈哈哈，章鱼威廉，我知道了！我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飞天魔鬼大笑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地的谜团给章鱼威廉。

第二天，珊迪小姐有了新的合作对象，章鱼威廉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关于飞天魔鬼究竟看到了什么内容。

通过珊迪的科学仪器，章鱼威廉和这位聪明的小姐一起，将他和章鱼哥的过往尽数回顾。

他对章鱼哥的刻薄态度，成功地为自己换到了松鼠小姐的一顿痛揍。

章鱼威廉躺在树屋的草地上，他的脸火辣辣的，一只眼睛肿起来了。他平静地盯着树屋的玻璃穹顶，尽管眼前看到的景象因为眼球充血的关系，只是血红的一片。

珊迪站在边上，终于意识到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呃，对不起威廉先生，我有的时候是会比较冲动。”珊迪尴尬但没什么诚意地和他道歉。

“不，不是你的错小姐。”章鱼威廉的声音沙哑极了，他的声带也在刚刚受到了一定的损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呢，章鱼威廉。”珊迪听见他的道歉后，态度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在章鱼威廉的身边坐了下来。

章鱼威廉艰难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太晚了，我一直都过着非常优渥的生活，但这也让我离普通鱼的世界太远了。”

“我像个坏小子那样，想引起他的注意，至少当我成为鱼群的焦点时，他的目光也必须留在我身上。”

珊迪认为这幼稚极了：“坦白说，我认为这个想法有点糟糕噢，威廉老兄。”

章鱼威廉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这不是个好方法。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们忽地一会儿就成年了，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对章鱼哥造成了如此持久的伤害。

他怎么可以忘记？他们明明也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去。

所属的章鱼家族不断地把他往设定好的模具里压，即使他的所有章鱼触手都变得鲜血淋漓。章鱼威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是所有的鱼都必须经历的阶段。

直到他在叛逆期时离家出走，跑到偏远的小镇比奇堡。

在这里，他遇见了章鱼哥。

毫无疑问，章鱼哥这种自由到几乎像野放的模式，瞬间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和章鱼老奶奶生活在一起的章鱼哥，没有受到过大量复杂规矩的约束，但他每天都充满活力。

他会在被校园霸凌之后，对着那些鱼狠狠地吐口水，还会公然地谈论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且毫不掩饰。

“虽然总觉得没什么钱，但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久违的，他又想起了章鱼哥曾经说过的话，“当你企图享受什么的时候，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过我的奶奶脾气不是很好，她有时会用东西打我，所以等成年后，我大概会搬出去自己住。”

当年的章鱼威廉说得肯定：“有自己的房子一定很棒。”

但现在的章鱼威廉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珊迪小姐，我该怎么做？”他早就在几年前和家族割裂，从此定居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章鱼家族再也无法对他的行为做出约束和干预了。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不过我们暂时还是合作伙伴，毕竟我的研究暂时还没结束。“珊迪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好吧，我想，我会帮你的。但至于章鱼哥会不会原谅你，我并不能保证。”

“真的很谢谢你珊迪小姐。”章鱼威廉从此对这位热心的松鼠心怀感激。

“但是威廉，我不会帮你说说好话的。”珊迪警告他，“如果你敢再做伤害章鱼哥的事情，我会终止我们的合作计划。他虽然喜欢上班摸鱼，又总是一幅懒洋洋的样子，但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好鱼，而且很多时候会因为海绵宝宝变得惨惨的。”

“我想当年的你一定能清楚地知道他的性格。”

“你说得对。”

章鱼威廉将目光移向远处，长时间的凝视炉火，令他双目刺痛，眼泪也理所应当地落了下来。

这绝对不是任何情绪所导致的，章鱼威廉在无人之处逞强。

他站起身，为自己做了一份腌火腿三明治，然后味如嚼蜡地吃完了它。

剩了一些残渣的盘子被摆放在他膝盖上，但章鱼威廉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他靠在沙发上，不怎么安稳地陷入沉睡。

世界寂静，恍若时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