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吾走的那天，阳光灿烂。

平时忙于练习，天未亮出门，夜深人静时回去，都没注意到，原来街边枝头已抽出点点嫩绿。

中午的飞机，大家要上学，送不了他。

等晚上回去，在门口便利店买夜宵，看到优惠活动，全圆佑习惯性找周吾：“吾啊，你的金枪鱼饭团半价。”

无人应他。

令人无措的空白按捺住全圆佑想要继续找寻熟悉身影的视线，他晃了下神，眨眨眼，默默放下帮周吾拿上的食物。

……

转眼初夏。

公布录取分数线的时候，周吾正在一家舞蹈工作室学breaking。

电话那头周女士的声音充满喜意：“吾吾，恭喜啊，是s中。”

s中虽不是四大名校，但作为近几年突起的黑马，属于那类“考上就等于一只脚踏入重本”的高中。

周吾嗯了声，向老师指指休息室的方向，在得到首肯后，拎着水杯，出去接电话。

许是听出他兴致不高，周女士迟疑：“怎么了？不高兴？”

“还好。”好歹挑灯夜战三个月，又是补习又是家教，辛苦得来的成果。周吾含了一大口水，鼓着脸颊，缓缓吞咽，“挺高兴的。”

却是听不出有一丝一毫激动的情绪，周女士又问他：“暑假想去哪玩？”

周吾回：“没有想去的，就呆家里吧”。

以前明明最期待全家出游，离本市越远越好，恨不得玩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的小孩，假期竟然哪都不想去。

周吾的异常让周女士得知他超s中分数线一大截的喜悦大打折扣，又随意聊两句便若有所思挂了电话。

……

周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着烦，尤其中考结束后。

是某个阶段结束后无处安放的空落，是被青春期腿抽筋惊醒的深夜，是惊醒后无法入睡的漫漫长夜。

是不受控制地去想，

【他们这时候在练习吧】

【要出道了吗】

【十年后…】

【十年太长，五年后的他们会是什么样，他又是什么样】

【还会记得曾经出现的、或有或无的过客吗】

…

大概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生物，在不知觉中，会被和自己不同的人吸引，会去沉迷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毕业典礼前夕，时针晃过“12”，又一点一点向“1”靠拢。

银辉铺满庭院，在一声强一声弱的蝉鸣中，许久没动静的聊天软件忽然震响。

……

首尔——

李灿自以为无人知晓地躲在阳台，犹豫再三还是拨出被自己备注为“我亲故”的语音通话。

响了两下又后悔，觉得太唐突。

这个点周吾该睡了吧？深更半夜的来电会吓到他吗？

可再不打就来不及了，净汉哥说等天亮，胜澈哥就要跟着金组长去中国接别人了。

——“灿呐，听说是你的同龄人哦～要保密，这事只有胜澈哩，我，和你知道。”

李灿无法形容得知这一消息时的心情，像揣了一路的鸡蛋，快送到妈妈面前时却不慎打破；像留到最后、舍不得吃的食物，结果被哥哥们以“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都快过期了”为由给吃掉。

心一下子凉却。

委屈，又难过的要死。

他想，

如果一定要来个同龄人，为什么不能是周吾，他就是他的亲故啊。

想着想着，鼻头有些发酸，以至于接通电话后，他叫“周吾”名字时都带了点哽咽。

“李灿？”

“嗯。”

“你又被找麻烦了？”

李灿噎了下，心说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暗自纠正他句中语法错误后，吸了吸鼻子：“不是。”

周吾那头就没声音了，像是等他继续。

李灿很想告诉周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走后，练习室又走了两人。

六月，朱雺来了，是脸蛋天才没错，性子是挑剔也没错，但心地不坏。坚持没多久，就说这里不适合他，走了。

想说的话，在“不能打扰周吾备考”期间，存了太多太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小声的，恳切的，

“周吾，我把梦想借给你。”

……

通话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挂断。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窗外草丛蛐蛐“啾啾”叫声仿佛近在咫尺。

周吾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心却跳得厉害，耳廓被翻涌血液烧得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过往的禁锢，想要破土而出。

李灿的梦想…

……

次日毕业典礼，几乎一夜未睡的周吾挂着厚重黑眼圈，仰靠在礼堂座椅里昏昏欲睡。

适宜的温度，校长的絮絮叨叨，让他很快陷入黑暗。可惜，没多久就被人一手肘碰醒。

坐在他右手边的班主任跟没事人似的正视前方，只嘴皮子动了动：“好好听着。”

周吾坐直，努力睁了睁睡眼。

台上，校长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一位女性取代，前面说了什么周吾一概不知，只见她扫视一圈，笑了笑，道：“后面要说的话有些离经叛道，还请在座老师们见谅。”

“其实时常会想，如果15岁时就敢说‘不’该有多好。”

“可15岁的我没有25岁的阅历和勇气，25岁的我也没有15岁时可浪费的时间和容错的可能。”

“考虑的事情越多，越无法放手去做…”

周吾记起她来。

是考前动员时，学校邀请、但由于工作原因没来成的学姐。据班主任介绍这位学姐的传奇经历，是top2经济学毕业，工作五年后拿着积蓄申请SCA再读本科。

学姐讲完就坐回校长身侧，在教导主任说结束词时，班主任转头问周吾：“怎么样？是我以前同桌哦。”

周吾面无表情看他，眼神略带无语，像是在说“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结果，就是这样的周吾，在各班离场时，离开队伍，大步跨着，逆流而去。维持秩序的班主任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骂了句“臭小子”。

……

“学…”周吾喊住她，想了想，还是随了班主任的辈分，叫了声“老师”，“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学姐冲同行老师歉意笑笑，示意周吾去一旁说。

周吾认真看着她：“为什么愿意从头再来？”电影制作和经济学完完全全是两个领域。

“你是周吾吧？你们班主任跟我提过。”

周吾愣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改变总是需要由舍弃来成就。”学姐弯眼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15岁的自己，“虽然要付出代价，但我还是想放下各种焦虑，选择想要的滚烫人生呀。”

“北野武？”

“答对了。”

所有人离场后，空旷礼堂内，周吾又站许久。

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烦的，也许是…

那个兔子洞和地下世界里，为什么没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通话挂断是因为突然出现上厕所的哥哥。李灿很担心周吾有没有懂自己的话，是“你回来吧”的意思。

—

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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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洞和地下世界代指练习室。第三章有这样写过[帮助记忆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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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截棍不是周吾拿的，所以去向成了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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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昵称/艺名备选有想过用【宇宙】相关，既然有别的次14文用了，那我再多想几个别的，或者大家有建议也可以提。ps：五一黄金周是什么鬼xs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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