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收拾完毕后在客厅集合。

阁楼上的屋主依旧神龙不见首尾，生动鲜明地表达了不欲和他们交流碰面的态度，殷盏也乐的当前者不存在。

几乎摆在台面上的事实是：羔羊区167号处于一种被持续关注但又相对宽松的管控之下，进出都由系统记录，后面应该有人员随时作出反应。大概因为五号基地人手和配置有限，邱长明又觉得他们的破坏力没冯芄那么大，索性把他们也放进来了。

说明屋主对基地的态度至少跟他们一样“合作”。

至于单纯记录进出有什么用……

殷盏把刚刚基地办公室和奖励金、补贴一起送来的三个盒子一字排开，是通用终端，属于他的那个已经戴在了手上。

显然，基地自有记录行踪的手段。

殷盏拆了一个给星星，拿起另一个。

三个终端是一样的型号和颜色，显然配发人员很懂怎么给三胎家庭挑礼物。

但更显然的是，哪怕再端水的配发人员都不可能想到他们这种情况——

“啪。”殷盏用终端敲了一下司鹞的头。

“啊痛！小酒为什么打我！”

“首先我根本没用力，其次，”殷盏帮他把终端扣上，“你那是什么险恶的眼神。”

不会是在认真思考怎么暗杀星星吧？醒醒他只是个孩子啊。

“呜呜呜好痛好痛！＞﹏＜”

殷盏：“……”

他伸手按下司鹞的头，对着他的额头吹了两下：“好点没？”

“……”司鹞眨了下眼睛，不说话了。

很好。

殷盏收回手，整理了下袖子，遮住频频亮起的终端屏幕。

出门前，他落后一步，查看刚进来的消息。

[？？？]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往上，是他十五分钟前用刚激活的终端发的：

[我是殷盏，昨天忘了说，据我所知那些触须不怕火]

上钩了。

殷盏划开键盘，迅速输入：

[无所谓你信不信，不过比起去试探陈队长或者基地长，我建议你不如先去查查这几年基地死亡/失踪人口以及时间类型分布]

想了想，补充：

[尤其是阵亡备份启用之后]

发完，他关闭终端，抬头时下意识扫了眼好感度。

[32%]

？

他难以言喻地看向正背着手哼着歌从路上一个格子跳到另一个格子的司鹞。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个抖M吧？

离开羔羊区，他们先去了商业区。

住院那几天的换洗衣物都是医院提供，出院这一身则多亏何女士帮忙置办，所以在挑了足够三人使用一段时间的换洗、日用品（对于殷盏和司鹞来说是沐浴液牙膏牙刷，对于星星则是润滑油保养液）等等之后，殷盏还专门去挑了一份给何女士的礼物。

“你可以挑一份礼物给小羊。”他对星星说，“还可以挑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也一样。”他扭头对司鹞说，不过后者看起来兴致缺缺，没走两步就趴到他背上开始打哈欠。

负重前行的殷盏：“……”

只好随他去了。

商业区的相对占地面积并不大，整体是一个连通且可对外关闭的双层建筑，在骚乱产生时可以充当临时庇护所使用。

比如触须人暴动那天晚上就有相当一部分人被疏散到了这个方向。另一个大的疏散点，也是吴用当时被疏散去的地方，则是检测隔离区。

除了食物，衣服、电器、家具、日用品之类需要进行规模化生产加工的产品也是基地统一经营，私人开的店大都是餐厅咖啡馆，再不然就是美容美发按摩二手电器维修。

绑定账户后，殷盏查了奖励金和补贴的具体数额。五万五，足够让他们在房租和采购之余过的相对宽裕。

把东西买齐已经是中午，于是就近找了家餐馆。

这个时候，殷盏已经知道基地里除了鸡肉，无论什么肉本质上都是虫子肉合成后人工调味。

而一切温室里长出来的不管是水果蔬菜还是粮食，统统都没有颜色和味道。餐馆里的看着色香味俱全是因为人工色素和人工调味。

除了这些温室内批量生长的动食物，基地外无论是变异动物还是变异植物都不能吃。

毕竟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吃掉”更亲密的“接触”了。

也就是说，假如早知道这一点，从一开始司鹞没阻止他把变异动物烤来吃，殷盏就能发现他们两个和“正常人”相比有多不对劲。

何况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有避开陷落区和震动区的概念。

——他是没有避开，还是被司鹞不着痕迹地带着绕开了？

殷盏还是没能过得去心里那关，只要了份鸡腿土豆泥，司鹞立刻积极响应，说要跟他一样的。

怎么说呢。殷盏扫了后者一眼，没说话。

每次觉得这家伙深不可测的时候，都会感觉自己在和空气斗智斗勇，每次觉得算了就这样吧跟这家伙较真是不是太傻了的时候，又会冷不丁发现哪里不对。

“啊，小酒好烫！QAQ”

这样看，会跟他较真的自己果然是个傻子吧。

殷盏面无表情地把司鹞面前的鸡腿土豆泥拖开，招手要了杯凉水。

吃完他们先回去把东西放下，这才步行前往安置区。

可以说，安置区的集市才是今天出门这一趟的重头戏，因为它是五号基地唯一能买到“工具”的地方。

说到缘由，就不得不提到基地的人口构成。

每个基地的绝大多数人口都是陷落初期政府划片，有没有原住民、有多少原住民完全取决于划片区域。这部分人被称作抽中了“陷落彩票”，划片迁居人口是头奖，原住民则是头奖中的头奖。

另一个相对占大头的则是预警工具启用后因原基地陷落产生的迁移人口，除此之外，基地与基地之间也会有非常少量的流动人口，或者原在外流浪人口进行落户。

因为土地面积限制，哪怕在初期预留了部分空置住房，后来的人口也很难全部住进原先规划的住宅区，所以才有了高人口密度的安置区。

陷落后货币体系被几乎完全洗牌，还能保持钞能力的只有极少数人，剩下抽到中等“陷落彩票”——也就是还活着，却并非尚存基地初始居民的那些人当中，只有技术人才，公职战斗人员，特殊贡献者及家属享有优先入住。

这些人都被安置到基地外围的胶囊仓——也称鸽子笼，那一大片区域统称安置区。

人员混杂众多，加上基地监管有限，一些灰色交易就方便开展了。

“胡老板，昨天说好的……”

老胡抬头看了眼，手上不停：“推车是吧，说了半小时两张粮票，超出多少都按半小时算，押金是你俩身份证明加两个月粮票，什么时候解锁什么时候开始计时，押金给我我就给你们解锁。”

基地内部车辆限行，普通居民要搬大件东西只能通过推车，这玩意的智能飞行款价格不菲，不是自家改装就是其他基地的出口产品，整个安置区公开租赁的也就老胡这一辆，不说漫天要价，起码是奇货可居。

老夫妻两个连忙点头，把身份证明和粮票一起递给他。

老胡这才停下手上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先点粮票，一皱眉：“不对啊，你这差两天。”

“怎么可能？”老爷子急道，“我们出门的时候数了，就是60天。”

“是60天。”老胡抖抖那叠粮票，“我说的一个月是31天，两个月62天，你这差两天。”

老爷子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

老胡把老夫妻两个送出门，边送边大方地让他们不用急着还推车，安全行驶小心限速，用完停门口，进来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老夫妻俩面色僵硬地启动推车，一秒不敢耽搁地走了。

老胡哼着歌回来，把62张粮票和一千二百块钱关进抽屉，洗手，继续下面条。

刚刚点了一碗刀削面的客人对他这一手坐地起价的功夫叹为观止：第一，粮票一张市价三百，胡老板嘴皮子一碰就翻了一倍，真是狮子大开口；第二，基地每个月按人头给粮票，就算人家时间没用满，又不是开餐馆的，最后还不是要出手，胡老板人脉广博，说不定回收的价格还不到三百。

真是心狠手黑啊。

客人问：“他们这是要搬去和平新区了？”

“可不是吗。”老胡应。

“真好啊。”客人面露羡慕。

老胡眼皮子也不抬，手上面片飞舞出残影：“你看上周的公示没有？上面那个壮烈牺牲的巡逻队预备队员就是他们家的，说是直接被咬掉半个脑袋，连用治疗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断气。抚恤金下来添上这些年的存款正好买一套和平新区的一居室，基地帮忙协调的，房子刚打印出来，坐北朝南呢。”

客人抽了口冷气：“这两年不是总说外头怪物变少了，所以巡逻队不扩招了，但现在一看不还是照样死人？”

“谁晓得，”老胡削完一碗的量，长筷子伸进面汤中搅了搅，面片跟着沸腾的水面滚动，“碰上就是碰上了，你也没处说理去。他们家那虽然没转正，好歹是预备队员，有抚恤金，普通人碰上才叫没招呢。”

等面片全部浮上来，他抄笊篱一捞一抖，一片不落地盛进碗里，浇上热汤和几片合成牛肉片，摆到客人面前，“你知道鱼皮吧？”

客人先夸了句老胡的手艺，才问：“怎么，他又搞到好货了？”

说到“好货”时，客人下意识左右看看，压低音量。

“哼。”老胡冷笑一声，“终日打雁，总归叫雁啄了眼。他就是觉得外头现在怪物变少了，想省那三瓜俩枣的钱没开驱逐器，结果被咬了一口，没死，但天知道会不会变丧尸呢，吓得赶忙卷钱去六号基地做义肢手术了。”

客人大吃一惊：“我记得他那有不少别人押的定金吧？就这样跑了？”

“可不是！”老胡重重一摔面团，发出“砰”的一声。

客人吓了一跳：“胡老板，你不会也……”

老胡恶狠狠道：“他以为跑六号基地我们就够不着了？要不是我最近吃斋念佛，砸锅卖铁也得请人叫他把钱吐出来！”

的确，客人注意到胡老板背后供的财神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块金子做的牌位。

陷落后，这种金属就没那么值钱了，大剌剌摆出来也不会有人眼红。上头歪歪扭扭刻了字，看不清，大概是什么神仙的名字。

“再说，”老胡的声音沉下去，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阴森森的味道，“他就没想过，外头的怪物丧尸为什么会变少？这才十年，原先这世上有多少人，野外的家养的又有多少动物植物？”

“现在都说外头的丧尸怪物变少了，那你说说，它们都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