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
如果现在，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你。
你将会如何面对这种情绪？
那是一种无端的忧伤，
有着沉重的不安。
彷徨，有的时候，
不是因为内心仿徨或忧郁，
只是因为，那去向的最终有着不能担负的沉重。
——
涘溪逸抬头看了看远处，这条蜿蜒的小道似乎还远远未到尽头。
浮灵山其实是一大片山脉，在这尚未开发的茫茫群山之中，想要独自准确的找到柳丁村的路，不是本地人那还是有点难度的。
记忆里，他上次出从这里出去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在办理好父母的后事，和自己的发小好友告别之后，他跨越这茫茫的群山，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最后无意间停留在了白巢市。
这一停，一转眼，时光飞逝。
“虽然说环境还是那么好，但对于人类来说也确实是很不方便呀。”涘溪逸低声轻叹了一口气。习惯性拿出手机，却突然又记起没有信号。只得将手机再次放回衣兜。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又一阵微风拨弄了一下树叶。
“被监视了？”
涘溪逸有些无奈，但也暂时不打算做些多余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这片群山之中除了人类和动物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居民，尤其是那位被当成“山神”的存在。
十多年前，当他还是钱逸的时候，曾经和好友吴休离一起在一个月圆之夜里无意之间目睹过那位大妖怪的身姿。
也正是那一晚，他们救下了只身一人前来除妖的徐姒旖。
然后，钱逸痛失好友。
想起自己简直开始怀疑人生的那段经历，涘溪逸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要不是在那个并不算大的超市里遇到了迷路的涘溪紫远，那他还真是理解不了吴休离那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个性，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突然安定下来的。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一下确实很难明白其中的缘由。
话说起来，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脑海中盘旋的过往点滴一点点清晰了起来。涘溪逸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似乎正在唤醒自己的回忆。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欢迎我回来，还是在给我亮跑马灯呢？”
涘溪逸轻轻笑了笑，提了提背包，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
吴烬觉得自己有点不能集中精神上课，这大约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日那晚戾犬闹出的动静太大，这几天夜里倒是没再来什么大妖怪，可问题是时界树里涌出的小妖怪魑魅出奇地多，一只接一只的，让人应接不暇。
商量了一下之后，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因为担心涘溪浅音有可能会需要帮助，吴烬给了她一枚折成星星的定宗符。有了这定宗符，一旦涘溪浅音需要帮助，自己便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位置，并赶到她身边。
只要妖怪的能力别太离谱就行。
总之这几个晚上下来，自己没怎么休息，涘溪浅音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在昨天要回家之前，还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这里又没有爷爷。”
突如其来的笑意驱散了吴烬的困意。
那是，要不是因为知道寒武学院里没有妖怪爷爷，吴烬真的会以为它们这是来救自己爷爷的。
“没事吧你？”庞统然一转头就露出了一脸夸张的表情，不等吴烬回话，他马上开启了念经模式：“你看你啊，双目充血，双眼之下气血淤结，来来，张开嘴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什么？”吴烬显然没反应过来。
庞统然左手虚空撩了一把“袖袍”，右手探出了食指和中指：“来来来，我替你把把脉。”
“你还会这个？”吴烬有些惊讶，自从出了柳丁村，这一路他就没见过几个中药铺子，大城市里更是现代医学要发达一些。吴烬还以为这种传统的医学理论在大城市里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个可以信。”一旁的欧芹芹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很显然，即便是奋笔疾书的状态，她也对这位同桌兼邻居的动态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罗子超今天倒似乎是意外的有了一点空，于是顺便解释了一句：“庞同学家是中医世家，他本人也挺厉害的，从初中开始就拿了不少奖。不过他个人是比较精通外科，专治跌打损伤。”
“我内外合一好吧！”庞统然直接挽起袖子。
吴烬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
“没睡好。”庞统然一波抢答。
“……是的。”吴烬只好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涘溪浅音的方向，心里希望她不要听见自己和庞统然的对话。
那个背影依旧坐得板正无比，甚至还有条不紊地翻了一页书，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嗐，我跟你说啊。”庞统然突然用手挡住了嘴把音量控到了几乎是必须配合看嘴型才能听到的大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啊？”吴烬一脸懵。
“嘿嘿。”庞统然直接把椅子倒过来坐，随后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放心，都是过来人。”随后看着吴烬那依旧一脸莫名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给你出主意。你就放心大胆地听我的就对了！”
“千万别。”欧芹芹的声音又飘了过来，“除非你想被打断腿。”
“嗐，我那不是看你过生日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欧芹芹停下了笔，冷冷地盯了庞统然一眼：“我真的没想到有人会把自己扮成劫匪，假装持枪抢劫，最后枪里的烟花还因为卡壳爆燃引来警察还被请去局里喝了一顿茶的。”
“你不是都已经在警察赶来之前制服我了嘛！”
“是啊，所以你因为腿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还让我妈逼着我天天去探望你。你意思是你有预谋的是吧？”
欧芹芹把笔一拍。
“冤枉啊，我本来的意思是想让你自己拿一下生日蛋糕的。”
“会有人把蛋糕和花都装在麻袋里的吗？”
“我特意放了个架子在里面，不会变形的嘛。本来的剧本应该是你发现了那个袋子，然后充满正义感地上去查看，然后怪盗出现，然后……”
“然你个大头鬼！”
“框——”
吴烬有些心虚地看着庞统然不住地甩手，心里估摸着这一拳力道大概有多大。
一旁正在喝水的罗子超也看到了这一幕，大约是司空见惯，他异常淡定并用一种感叹地语气说道：“这下知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专精跌打损伤了吧？”
吴烬默默地点了点头。
——
这几天王佳点都会陪着姬溯回去晨光医院。
两人会坐在奶奶的床头聊天，大约是姬溯回也是从小就在奶奶身边长大的缘故，两个人的心灵经历还颇有相似之处，竟然有着不少共鸣。所以只要王佳点一不注意，两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周三那天晚上，姬溯回的奶奶在王佳点回家之后醒来了。虽然老人家只是醒来，只是睁着眼睛，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姬溯回依然感到很高兴，并再次邀请王佳点周四陪他一起去医院。
王佳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没能发出那条拒绝的短信。
或许是因为那里是晨光医院吧。但自己接连去了好几天，也都没有勇气绕道去那个SVIP病房。
而且既然姬溯回的奶奶醒了，去看望一下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去。
三年了。
在这三年之中自己明明去了那么多次医院，可到头来竟然连看望该带什么完全确定不了，王佳点突然有些莫名的泄气。
而周四那天晚上，令人意外的是，那位神情空洞的老人家竟然对王佳点的声音有了回应。
当王佳点说出“奶奶你好，我是王佳点。”这句话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毫无生气的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动了好几下，然后似乎是拼命想要看向王佳点的所在的方向，连值床的护士都感到了一阵惊讶。
但王佳点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可能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在生死线挣扎的老人，当老人的目光和她对视上的一瞬间，她竟然无端地从心底深处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抱歉。”当病床上的那位老人再次沉沉睡去的时候，姬溯回的声音很温柔。
王佳点没想到姬溯回竟然看出了自己的不适，略微有些尴尬。
之后两人无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病房里，直到姬溯回提醒她时间不早了，王佳点才回过神来匆匆告辞。到了家里她虽然很困，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混沌且混乱，连续几天没睡好，这对于王佳点这种时间安排能够精确到分的人来讲是真的挺要命的。
是以从今早被叫起床开始，王佳点就一直在神游的边缘徘徊。
“点点？”苏若水迟疑地看着王佳点。
不对，这太不对了。
首先是周一那天，王佳点同学莫名其妙地熬了个通宵。周二和周三好像睡得还行，但可以肯定昨晚她又晚睡了。这导致她上课基本上处于走神状态，甚至平常用来加班加点的自习课都在闷头大睡。
说起来都这一周都快过完了，也似乎完全没见到这丫头和她的那些boyfriend们“约会”，甚至在昨天甚至还拒绝了跑来找她的“MY darling”，说是似乎有些感冒了忘记发短信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以“严格遵守约会纪律”著称的王佳点同学来看是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且不说那位未来会不出意外应该成为演奏天才出道的金恩守同学可是有“小花影骑士”这个称号，就说王佳点自己也因为这个问题开过好几位“前男友”。
“嗯？”小半天之后，王佳点才回过神来。
“……”看着王佳点的样子，苏若水叹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温度还好，没发烧。
“我没生病。”王佳点嘟哝了一句，“我就是……”
“没睡好。”看着说话都快没声了的王佳点，苏若水接下了她的话。见王佳点似乎还想说什么，苏若水摆了摆手：“你先睡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和班主任请个假应该也没关系的。”
“不行。”
王佳点却突然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这个其实看起来还不错的提议。
“为什么？”苏若水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笔记的话我会帮你整理的，要是有什么重点问题我也一定会搞清楚然后告诉你的。”
王佳点摇摇头，能够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根本不在于一个上午的课，实际上就算是请假一个月王佳点也有自信能够跟得上授课进度。
但问题是如果自己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请假了，班主任肯定会联系家长，尽管不会联系到父亲那里，但季叔肯定也会直接来学校把她接走。依季叔的个性，若是知道王佳点不舒服那是断然不会让别人来的，而他自己完全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老管家的人。最麻烦的是季叔总是习惯性的叫自己“大小姐”。
想到这个王佳点就觉得头大，这也是为什么她严格禁止季叔出现在学校五公里内的缘故——她丝毫不希望自己的家世在学校里被曝光。
尽管学校里的人包括苏若水在内，都知道她的家世还不错，但具体到什么程度，除了校委几位核心知道之外就连一般的老师都不清楚。毕竟寒武学院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学生的家庭条件优异这算得上是极为常见的情况了。
那年夏天来白巢市的别墅度假，却因为想要逃脱练琴而遇见了苏若水。当时因为谨慎而选择的隐瞒，直到现在王佳点也并不想去戳破。
即便是心里清楚，苏若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即便是知道这丫头肯定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告诉她。
但王佳点依然忍不住害怕。
她害怕自己被人群与议论包围而不得不远离苏若水。她知晓人言的厉害，懂得人心可怖。但她更明白，苏若水的坚强绝不会为那些流言蜚语所动，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会申请这所学校。
毕竟苏若水申请寒武学院的动机，是因为这所学校能够给与她全部的学费减免以及生活补贴，甚至还有丰厚的奖学金。而她本人更是在入学之后靠着自己的成绩硬压了一些对这个一直非常努力，却因为家世不太好女孩生出的一些堪称是恶毒的传言。
可自己呢？
如果苏若水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她断然是无法当做无事发生的。最后的结果甚至可能变成为了保护苏若水而必须要远离她。
她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我去买杯咖啡吧！”
深吸了一口气，王佳点对着苏若水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微笑。